第一章 殺氣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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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海郡內,陰雨綿綿。

    昔日龍騰虎躍的東海公府內已經浮華不再,門口威武的石頭獅子旁鋪滿了青苔蘚,連大門之內的雁翅照壁都傷痕斑斑,上麵的混梟和連珠掉落得七七八八了。

    這座宅子,風華已逝。

    一群黑衣人慢慢靠近了這座宅子。這些人都遮著麵,隻露出一對對眼,眼中充滿了血腥的殺戮之氣,一把把鋒利的刀別在腰間。

    夜,漸漸漫了上來,宅子裏有些清冷。

    一女人穿杏黃色衣裙,發髻盤得比較低,頭上隻插著一枚發簪,連耳飾都沒有佩戴,她輕撫了兩下搖車中的嬰孩,見嬰孩已睡熟,起身轉到案牘旁邊,從頭上取下簪子,預備著要挑一挑朱雀燈的燈撚,這光亮有些發昏暗了。

    “浮生娘,你去取瓷盎來,燈油能省就省些吧!”

    伏案夜讀的是一介布衣,他穿著也是樸素至極,隻是一件通體的藏青色長衫,手裏握著一本《太公六韜》,邊哀歎邊低語誦讀。

    “民不失務則利之,農不失時則成之,省刑罰則生之,薄賦斂則與之,儉宮室台榭則樂之,吏清不苛擾則喜之.......”

    女人沒有做聲,正要去尋瓷盎來,黑衣人破門而入,燈火昏黃,燈撚飄搖,男人和女人都吃了一驚。

    黑衣人沒有要財,也未尋命,眼神在房間裏尋覓了一番,落定在了搖車裏。

    “求求你,放過我的孩子吧!求求你!”

    女人擋在了黑衣人麵前,黑衣人一腳踹在了女人的肚子上,一陣痛楚席卷了女人柔弱的身軀。

    男人呆呆得站立在房內,眼看著黑衣人抱走了熟睡的嬰孩。

    “子桑夫君,你快去救救咱們的孩子啊!”

    女人抱著男人的長靴,已泣不成聲。男人的臉上除了落寞還有一些麻木,他喃喃了一句:“窮通已前定,何用苦張羅?”

    黑衣人懷抱著嬰孩,見後未有追兵,便放緩了腳步,直至到了東海郡與琅琊郡交界的密林中,黑衣人叩拜一少年,扯下自己遮麵的黑布,雙手將嬰孩奉於少年。

    少年腳踏祥雲青布靴,身披麒麟黃金甲,眉骨奇高,兩眉相連,麵色雖有稚氣,但是氣宇非凡,一瞅便知並非常人。

    “拜見主人,真龍之子已得。”

    少年接過嬰孩,扯開絲繡龍鳳麵繈褓,見那嬰孩依舊是在酣睡中,仿若這即將而至的殺戮與他無關,少年看了一眼嬰孩的左腳心。

    “腳踏七星,天子之命,今日就讓你命喪這泗水之中!”

    隻見那少年舉起嬰孩,拋到了湍流的河水之中,冰冷的河水打在嬰孩的麵龐,他睜開眼,稚嫩的雙眸卻是深邃難測,猶如這湍急的河水。

    嬰孩慢慢從水裏浮了起來,一群魚兒圍繞在嬰孩身邊,把他托在水麵之上,陸地上的黑衣人見狀大為失色。

    少年憤怒,拔出腰間的佩劍,淩空飛起,腳尖踏過河岸上的沙礫,劍尖直指嬰孩的胸腔。

    忽而一拂塵飛起,纏繞住少年鋒利的劍尖,少年回身查探,見一鶴發童顏的老者,身披八卦長衫,頭戴紫陽青巾,拂塵隨風飄逸,好似世外仙人,又沾染著人世間的凡塵。

    “來者何人?”

    少年落地後,身後的黑衣人一個個躍躍欲試,老者站在河岸邊巋然不動,臉上未有什麽神情,倒是這少年一臉的戾氣。

    “我乃這泗水河畔的不周孤人,忽聞爾等喧吵聲擾我清夢,特來清理清理。”

    拂塵搖曳,老者閑庭自居。

    “原來是個臭道士,還假裝什麽世外高人!”

    一個黑衣人衝到了少年身前,他舉著那柄青銅大刀,借著泗水河反射的星星光亮,挑釁著。

    隻見那老者伸出左手,信手拈來輕輕一指,泗水河的水就擰成了一股繩索,繩索盤旋著衝出了河堤,死死纏繞住了黑衣人的頭顱。

    那黑衣人麵爆青筋,口吐白沫,緊緊攥在手裏的青銅大刀直直落在地,他發不出一聲吼叫,直到窒息而亡,那股泗水河的水又盤旋著回到了河床之內。

    眾人驚恐至極,分辨不出麵前人使出的是邪術還是高深的武功,一個個都在往後退,少年站立未動,呆望泗水河流中,河水中的嬰孩正與魚兒嬉戲,並未受岸上的爭鬥驚擾。

    老者躍身而起,從河水中攬起嬰孩,消失在密林深處。少年臉上雖有不甘,但是技不如人,隻好從長計議。

    蕭敗的東海公府內,女人淚眼婆娑,從老者懷中接過嬰孩,緊緊摟在懷中,她身旁站立著的男人輕撇了一眼,又是一聲哀歎。

    “子桑家族的天子之命,唯恐一路艱辛,這孩兒又怎能經受得起?”

    老者聽聞,捋須片刻,回身答道。

    “東海王,請把這孩子交於貧道,我自當竭盡全力保他周全!”

    男人和女人又看了一眼繈褓中的嬰孩,再看了下老者篤定的神情,也無他法可施,男人輕撫了下女人的肩頭,女人咬了下嘴唇,淚水又傾盆而下。

    她把嬰孩遞給了老者,轉身逃離。隻聽得幽咽的哭聲回蕩在淒冷的東海公府內,府內沒有丫鬟也沒有家丁,隻有被貶黜的東海王和夫人相依為命。

    守著偌大的宅子,吃的是粗糧雜食,穿的是粗布素衣,如今連自己的兒子都保不住,人生是何等的悲哀淒苦,其中滋味又是誰能解析?

    要怪也隻能怪朝廷裏風雲變幻,十年前,還是東海子桑家的天下,東海王位居太子之位,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十年後,子桑家族落寞,天下盡入巫馬家囊中,當年叱吒朝野內外的東海王退居回這煙波浩渺的東海境地,雖然頭銜未變,卻沒有了俸祿和軍權,看似是個自由身,其實就是個被流放的傀儡。

    那些曾經跟在東海王身後的世家們都與他劃清了界限,他似乎也明白這些道理,每日盡是讀些書,寫寫文章,不議論天下之事,不參與朝野政論,畏畏縮縮做個流放之人。

    老者懷抱著嬰孩,疾步朝著南方行進,沿河而下,越走山路越窄,一旁的水流也越來越急,一道石壁擋住了去路。

    隻見老者右腳輕踏地麵三下,竟然飛簷走壁,到了石壁另一麵,周圍豁然開朗了起來,一座道觀映入眼簾。

    抬眼看,見觀門上沿“八方觀”三個大字剛勁有力又不失飄逸自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