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章 無以為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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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獨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敢置信,但這種驚詫卻不是因為春杏兒的身世,而是他詫異,在這麽短的時間裏這位馬禦史卻是知曉得一清二楚。

    李獨看向春杏兒眼中帶上了些許的憐憫,春杏兒認了罪,便等於是在等死。

    要是沒有他,春杏兒大可隱姓埋名繼續活著,而非是會落得今日的下場。

    這個馬禦史……還真是人如其名,當真是個鐵麵無私之人。

    春杏兒和他落在馬禦史手中,當真是插翅難逃。

    春杏兒的那些過往啊,他都已經快要忘記了,也就是因為這些,他娘才容不下春、春芳,即使當年他家家徒四壁,母親也容不得春芳給他做妾。

    而今再次從旁人口中聽聞那些不堪的過去,不知怎得,李獨心中竟沒有了往昔的憐憫,一陣陣的作嘔在他心口翻騰著。

    在他身下承歡的春芳,在未曾及笄時,便已經委身於已經花甲之年的老鄉紳……

    而她床上的那些技巧,又有多少是從此得來呢?

    “嘔——”

    李獨哇地一聲吐了。

    酸澀且帶著一股陳腐的酸臭味在牢獄中開始彌漫。

    臉上滿是淚水想要努力地笑,卻隻能默默流淚的春杏兒聽得這一聲嘔吐後,臉色驀地變得僵硬起來。

    像是被定格了一樣,春杏兒隻偏著頭久久未動,眼中卻盡是難堪。

    馬禦史目光淩厲地回頭居高臨下地凝視著在那一聲聲幹嘔的李獨,有些恨恨地磨了磨牙,卻是一語未發。

    原以為這個李獨還算是有擔當的男人,卻不想也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張春芳遇見他也真是遇人不淑!

    要是沒有這個混賬,這小女子……怕是還在瑞王府上當她的大丫頭。

    春杏兒眼中盡顯難堪之色,這就好像把她扒光了仍在人流如潮的街頭鬧市般……

    雖然如今她身上的衣物也並不多,但總歸是有敝體之物,衣物敝體,便好似遮住了臉麵,不至於太過難堪。

    李獨嘔吐帶給她的難堪,遠比被馬大人撞破醜事要更加讓她感到難堪……

    如此一來,便也算是徹底斷了她的念想。

    能讓李郎嫌棄至此,可見這麽多年來的交歡,也隻是交歡罷了!

    輕歎了一聲後,春杏兒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卻是不再去看李獨一眼,隻聲音清泠道:“大人,既然您已經知道,打算如何處置罪人春芳?”

    見春杏兒並未哭訴求情訴苦,馬禦史不禁對春杏兒高看了一眼,說話也不像對待李獨那般充滿厭惡。

    “殺人償命,你可有感到冤屈?”

    聽得馬禦史如此問,春杏兒稍有怔愣後溫聲淺笑,“並未。小女的心早就在當年隨著爹娘滿府的親眷一起死了,活著的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

    “能偷生至此,已經是小女的幸運。”

    話落,春杏兒苦笑一聲後恨聲道:“隻是未能手刃滅門仇人,小女心有不甘!隻盼大人明察秋毫,莫要讓那賊人再危害百姓。”

    “若如此,世間又不知有多少像小女這般淒慘之人……”

    馬禦史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春杏兒,微歎一聲後,正要開口將那賊人早就變成黃土的事情告訴春杏兒時,便聽聞身後響起了一陣有些急促的腳步聲。

    匆匆趕來的宋大人一見春杏兒這般模樣,便知道馬禦史已經把話說完,他趕來時隻聽了隻言片語,卻還是有些惱火馬禦史的不開情麵。

    “馬大人您……”

    “唉——”

    宋大人長歎了一聲,“這事怪我……”

    一見到宋大人帶著愧疚的臉,已經穩定心神的春杏兒眼中現出些許的激動來,旋即緩緩起身跪倒再地,默默地叩首後,這才抬頭溫聲道:“恩公,您又何必自責,當年若是沒有您,春芳早就該死了,偷生這麽多年是春芳賺了。”

    “你認出我了嗎?”宋大人有些詫異。

    “恩公您眉清目朗一如從前,隻有心中疏闊之人才會如您一般,您雖比從前變老了些許,隻是恩公的模樣一直鐫刻在心。”

    “先前在堂前罪女是心存僥幸能逃過一劫的,是罪女貪心不足。隻是罪女殺人在先,又偷生這十數載,也是該還債了。”

    “罪女無以為報,但願恩公您長命百歲一生安康無虞。”

    說著,春杏兒又是一叩首。

    對於春杏兒的叩首,宋大人不躲不閃隻站在那裏受了禮。

    但他眼中的神色卻是極為複雜,顫抖著嘴唇半晌後宋大人才歎息一聲,“都是命啊!”

    “春芳秋實,也許這就是春芳的命。春芳開花的這棵樹上開的花便是凋殘之花,注定結不了香甜可口的果子。”

    “苦澀的果子也往往留不到秋日便會隨著風雨摧殘而凋零,恩公您看,眼下這時節就快要到秋日了,春芳……”

    春杏兒說這些的時候,雖是笑著的,但宋大人的眉頭卻是越擰越緊。

    他記得當年看卷宗時,所記載張家被屠滅滿門時,也是一腳臨近秋日,眼下又是……

    “春芳就是沒這個命!”

    春杏兒聲音有些沙啞地笑歎一聲。

    “唉……”宋大人長歎一聲,卻是轉頭不再說話。

    牢獄中關著的人,在他看來都是罪大惡極之人,都是該受懲罰之人,隻有如今讓他感到十分艱難,也是頭一回,他覺得有些愧對身上的這一身官服。

    當年包庇此女,他是不後悔的。

    人都會有惻隱之心,他隻不過是為官數載動了一回罷了!

    心頭有些悵然的馬禦史咬了咬牙,這才道:“當年害死你全家的惡徒早已經身首異處,就連那為官不仁的縣令也早就死在任職途中。”

    “如此,你的心結也該解開了吧?”

    跪在地上的春杏兒怔怔地跪在那裏,聽到這樣的話後,卻像是變成了一根木頭一樣,久久未動。

    良久後,才聽聞春杏兒聲音沙啞地大笑出聲。

    空蕩蕩的牢房中隻聞帶著悲涼的笑聲回蕩,在回音未消時,便又聞哭聲響起。

    “李獨,你欺我!”春杏兒猛地聲音淒厲地喊叫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