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啦？”陶鹿笑起來，杏眼彎彎，像隻狡黠的小狐狸，“哥哥怕對未成年人犯罪麽？”

    葉深“哢噠”一聲合上打火機，不理會她的油嘴滑舌，長腿一邁就要走。

    “哎，葉哥哥！”陶鹿張開手臂攔住他，她從熱褲屁股兜裏摸出證件來，“身份證，剛過完十八歲生日呢。”語氣誠懇，眼神清澈。

    葉深隨意掃了一眼。

    證件照上的女孩容貌明麗，目光清正，黑順的高馬尾洋溢著青春的氣息。

    看起來明明是又乖巧又積極向上的女學生模樣。

    “放心啦？”陶鹿探身歪頭，笑嘻嘻瞅著他。

    葉深看了一眼證件照，又垂眸看了一眼女孩。

    此刻攔在他麵前的女孩，及腰長發挑染得五顏六色，骷髏項鏈超短褲，再配上一雙亮晶晶的馬丁靴——活脫脫一個殺馬特少女。

    現在的小孩都是怎麽了？

    哦，對，滿十八了。

    “哎……”陶鹿追在葉深後麵，卻見他沒回包廂，徑直往歌廳外走去，“你要去哪兒？”

    夜深了，歌廳裏人潮擁擠。

    陶鹿跌跌撞撞、鍥而不舍死咬在他身後，出了歌廳。

    春夜飄著綿綿陰冷的雨絲。

    葉深在棒球帽之上，又拉起了衛衣兜帽，整個麵容都隱入陰影中。

    陶鹿卻不怕冷，吸了口夜風吹來的涼氣，笑道：“呼！走得可真快——你是要回家了嗎？”

    葉深往停車場走去，淡聲道：“夜黑風高，小姑娘你也早點回家的好。”

    陶鹿蹦蹦跳跳跟上來，笑道：“那就麻煩哥哥送我啦。。”

    葉深停下腳步，蹙眉看了她一眼，輕諷道：“我臉上寫了‘好人’兩個字嗎？”

    “不不不，”陶鹿眉眼彎彎，笑道：“哥哥你對自己有很深的誤解啊。你臉上隻寫了一個字，那就是——”

    “——帥！”陶鹿一揮手臂，仿佛在發表國旗下講話，她用力點頭，又強調了一遍，“帥！”

    葉深不為所動，邊走邊懶洋洋道：“讓陸明燁送你。”不是情同兄妹麽？

    “那不行。”陶鹿背著手，小步快跑跟著他，她眼珠一轉，必要時刻抹黑陸明燁毫不手軟，“他對我有企圖。”

    葉深嗤笑一聲。

    “哥哥你不一樣。”陶鹿還是笑眯眯的，“你帥帥的臉上還有一行大寫標粗的黑體字，叫‘對我不感興趣’。”她細白的手指點著自己鼻尖。

    她點點頭，覺得自己真是急中生智，厲害極了。

    “所以，請哥哥你送我不是最安全的麽？”陶鹿攤手，薄薄的眼瞼簡直要夾不住眼神裏的那份得意。

    葉深走到了自己車旁，不打算再跟殺馬特少女扯淡。

    他摸著兜裏的車鑰匙，準備上車，一側身，正對上跟在他身後的陶鹿。

    歌廳招牌閃著的妖豔紅光灑在女孩笑臉上，眉梢眼角刻意成熟的妝容，反而更襯出骨子裏的青澀天真。

    “哥哥要送我麽？”她歪著頭問。

    在她背後，歌廳門口三三兩兩走過的社會青年，視線逡巡在她身上。

    葉深摸著車鑰匙的手頓了頓，腳下拐個彎，穿過停車場往馬路邊走。

    “葉哥哥你車沒停在這裏嗎？”女孩又跟上來。

    葉深沒說話，手在衣兜鬆開車鑰匙，摸到另一樣冷硬的物件——哦，是殺馬特少女的打火機。

    看她剛點不著火的笨拙樣子，估計也是第一次用。

    他順手摸出那打火機來。

    “葉哥哥？”陶鹿見他在路邊站定，就在他身邊繞來繞去，看起來不得到答案就不會給他安寧。

    葉深輕諷道：“我臉上寫著會開車嗎？”

    哦，原來他不會開車啊。

    陶鹿有點意外，不過又覺得這意外有點有趣，她笑道：“那我們搭同一輛計程車回去呀。”又道：“我今年可以考駕照了，等我考到駕照載你呀。”

    葉深不理會她，見有計程車閃著燈過來，招了招手。

    陶鹿從他的態度判斷，這人很可能自己上車、絕塵而去，於是在葉深剛打開後座車門的時候，就從他身後迅速擠入，搶先坐進去，怕他生氣，先露出可愛的笑臉來，“葉哥哥，我送你——坐裏麵，好給你先下。”

    葉深卻仍是沒什麽情緒，單臂架在車門上，人沒動，問道：“你家地址？”

    陶鹿立馬報出小區名字來，“清荷園。”

    葉深點點頭，一扭頭對司機道：“師傅，這地址您知道吧？”得到肯定的答複後，長臂一伸關上了車門。

    陶鹿反應過來，“喂！”她想推開車門。

    葉深單手穩穩壓住車門，另一隻手透過開著的車窗伸到陶鹿麵前來。

    他的手生得也好看，手指修長清瘦，指尖有一點薄。

    陶鹿一愣，這是要幹嘛？

    葉深在車外壓低身子盯著她。

    陶鹿對上他那雙黑嗔嗔的眼睛，忽然覺得臉頰有點燙。

    葉深皺眉，壓著脾氣提醒道：“煙。”手指不耐煩地勾了勾。

    “哦哦……”陶鹿忙把順來的煙交到他手上。

    葉深接過那整盒煙，順手把女孩剛抽出來夾在耳朵上的那根煙也掠過來。

    他手指拂過來的刹那，陶鹿睫毛顫了顫。

    她眨眨眼睛，趴在車窗上，笑道：“我幫哥哥點煙呀。”

    葉深不接茬，隻敲敲前車門，示意司機可以走了。

    緩緩起步的計程車內，陶鹿扒著車窗，回頭望去。

    隻見男人高高瘦瘦立在街邊，低頭，正將那一支煙按回小巧精致的煙盒裏去。

    他動作疏懶，姿態隨意。

    車外寒雨風聲，路旁倒退柏鬆，夜色燈光霓虹，皆淪為黯淡模糊背景。

    多年以後，每當觀眾席為她響起雷鳴般的掌聲，陶鹿就會想起這段被歲月封存為禁忌的感情。一遍又一遍，她在近乎瘋狂的速滑與跳躍中回憶著——就是在十八歲的春夜寒雨裏，她洞悉了一見鍾情的奧義。

    可惜那時候她還太年輕，不知道這樣純粹的喜歡一生隻有一次。

    還隻當是輕佻的見色起意。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三點水~狩靨~春衫的開文大吉地雷~

    大家留言好熱情！兔子決定加更！在還有一篇日更文《將暖》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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