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壯喏喏竄到盧雲身後，習慣性的縮著脖子，不敢言語。

    也沒有過去。

    盧雲冷眼盯著說話的少年，心中暗歎口氣，看來王大壯在這裏生活的並不如意。

    也是，瘦瘦小小的身子，一柄鐵劍都快到王大壯的下巴了，沒有誰會願意和弱者結為隊友，更何況，修仙路上妖精鬼怪眾多，都沒有那個勇氣把後背交給連自己都不相信的人。

    所以，王大壯被團體遺棄，很正常。

    優勝劣汰，很殘酷，但很現實。

    盧雲也沒有多少憐憫，這是修仙，成就大道，逆天而行。便是獨身一人也好過帶個拖油瓶。

    這條路上，友情很蒼白，甚至愛情都是奢侈。

    “盧大哥，他叫丁衝，乃是我們劍坊內資質最好的，而且，而且他兄長早就進了內門，聽說還和三師兄關係極好。”王大壯瘦弱的身軀微弓，用盧雲的身體把自己完全遮住，“盧大哥，要不我過去吧，不然丁衝不會放過我們的。”

    王大壯的聲音很小，很細，不時還會帶點顫抖，他應是被丁衝欺淩了很久，在他心中形成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成了心魔。

    “既然會劍，不如就和丁衝比試幾下？”講師麵無波瀾，平靜說道：“丁衝已修行十日，大山宗的入門劍法也算是入門，雖無神但有形，你們兩個多切磋切磋，對你們都有好處。這樣吧，十日後，你們兩個再比試一番，如何？”

    “桓師，我無意見。”

    丁衝雙目間閃過一絲利芒，冷笑著盯著盧雲，他早就進了破海，真元雖還不能外放，可身體反應遠遠強過普通人，對付盧雲這種普通人，一手足已。

    他不信盧雲能在十日內成功開辟丹海。

    桓師望向盧雲，見盧雲久久不回答，皺皺額頭，手指輕彈，一粒土塵迎風而盛，落在盧雲身旁激起幾顆石塊崩到兩人身上。

    略疼。

    王大壯如鴕鳥般，死死護住頭顱。

    此刻，盧雲才明白，這家夥應該是和丁衝一夥的，要拿自己開刀，殺雞儆猴。

    畢竟自己是最後一位到的，這預示著，自己身後毫無背景，壓根無法撼動他們的位置。

    耽擱十日修行，時間雖不長，但這已經足夠把修仙者和平凡人劃分開來。

    “雖會耍劍，不過兒戲，和桓師相比還有一定差距，故不能接。”

    盧雲搖搖頭，很是坦然。

    桓師微愣，他也沒想到盧雲如此幹脆，直接拒絕。

    剛才以他所思，既然入山踏上了成仙路，每個人心中多多少少都會帶些傲氣，更不用提這裏都是年方十五六的少年少女，語言隨意激激，勾起心火也就成了。

    而且在他看來，盧雲各方麵都是成為“雞”的絕佳候選，若是丁衝能親自打敗他，在外門內，會形成很高的聲望，在此劍坊中，可確定為絕對核心。

    若是如此，兩年後成為內門弟子的幾率會大大增加。這樣，自己也是完成了丁柳的交待。

    不過，這計劃怕要擱淺，從長計議了。

    丁衝見盧雲不答應，臉一寒，他也明白，桓師是自己人，所以無所顧忌，言語間更是咄咄逼人，“連劍都不敢提的廢物，大山宗要你何用，兩年後，我倒要看看你怎麽才能進入內門。”

    兩年為期，不如內門便是淘汰。可以說，進入內門成仙路才剛剛開始。到那時才能接觸到大山宗的真正劍法。

    “果然是物以類聚，廢物加上廢物，哈哈，莫不是廢上加廢。”丁衝身旁，一人朝著盧雲兩人就是一陣挖苦，“丁大哥好心教導你，竟敢不領情，莫非膽子落在娘胎裏沒帶出來？”

    “就是就是，不過切磋，點到為止，大家都是同門，何必鬧得跟仇家一般。”

    “丁大哥是見你歸來的晚，這才不惜耗費自己的修行時間為你陪練，沒想到竟是白眼狼一個。”

    ······

    嘈雜聲起，竟都是諷刺盧雲兩人的聲音，先前那些少女臉上雖也焦急，可都不敢出聲支持盧雲，生怕被丁衝盯上，暗中使壞。

    王大壯攥緊了盧雲的青衫，小臉煞白，嘴唇青紫。

    他怕盧雲棄他而去，也為盧雲感到憤怒，也恨自己懦弱。三感交集，好似王大壯的心被人攥在手心，用力的蹂躪著，窒息感越來越濃。

    倒是盧雲，隨意掏掏耳朵，似笑非笑的朝著藍衣男子說道：“還不講課麽？”

    桓師眼睛微閃，雙手輕壓四周，刹那無聲。

    所有人都轉過身貪婪的望著桓師。瞬間把諷刺盧雲的事情拋之腦後。

    盧雲拍拍王大壯的肩膀，送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自己緩緩靠在石壁上，靜心聆聽。

    “道家三千旁門，皆有正果，我大山宗取一劍道，傾心鑽研，才成了如今地位。旁門不同，可道卻相似，我輩從破海入道，在承劍入門，任道千百變化，也不過換個名稱而已。”

    “佛家承劍境名為明心，術士家名為通脈······千百種變化，不過表麵，剝去這層皮，就隻剩下道，可謂神奧。”

    ······

    桓師講的認真，並沒有因為盧雲的關係而缺講漏講，盧雲聽得也很仔細，對於道，在地球時他就有研究，曾經深陷道家學說許久，以往不甚明了的道理結合其桓師的見解，竟通明悟心，醍醐灌頂。

    山風徐徐，但還吹不亂盧雲束發。

    待到夕陽西斜，桓師施然提劍，禦劍而起，飛向了大山深處。

    那裏，便是大山宗內門所在。

    久久，盧雲才從深思中緩過神來，長吐一口濁氣。揉揉眼睛這才發現，周圍除了王大壯正百無聊賴的逗著螞蟻，其餘不見人影。

    “結束了？”

    “嗯。”見盧雲醒來，王大陸忙丟下手中的樹枝，提著有些泛白的藍袍，小聲道：“盧大哥，你聽懂了？”

    “略懂。”

    “奧，這樣呀。”王大壯蹲在盧雲身前，黝黑的臉蛋透著紅氣，“盧大哥，我們去練劍吧。”

    “不吃飯？”

    “沒飯吃，大山宗每日隻有中午一頓。”王大壯瞪大了眼睛，像是被墨水滴灌的眼球格外有神，“這是大山宗的規定，每日一餐，每日一講，其餘的時間，就交給我們自有支配。”

    盧雲無語的點點頭，這都什麽奇葩規定，吃都吃不飽哪來的本錢參加“革命”。揉揉肚子，突然想起了什麽，盧雲問道：“兩年後才能入內門？”

    “不，兩年是最短的期限，若是實力足夠，明日也能參加入門測試。”

    提到這個話題，王大壯明顯情緒低落，雙眼低垂，在地上畫著圈圈，用蚊子一樣的聲音哼唧著：“他們不知道盧大哥其實是個天才，就像今天，丁衝他們走的時候都是一臉茫然，隻有盧大哥你，和別人不一樣。”

    盧雲望著麵前的少年，打趣問道：“那不一樣？”

    “不知道，就，就是不一樣。”王大壯的腦袋更低了，夾在雙膝中間，“盧大哥早晚都會進入內門，隻是，兩年後，我就要被攆下山了，我爹從小都說我腦子笨，全村也都說我是傻子，可仙人路過村子的時候，單單把我帶走了，那時候，我很害怕。可我能體會到我爹站在村口大喊大叫的聲音，他在哭，可是我清楚，他不是哭給我看的，他是哭給全村人看的。”

    盧雲默然，沒說接話。

    “隻是兩年後，我被仙人趕下山，盧大哥，你說我爹會不會不要我了。”

    終於，王大壯抬起了腦袋，眼眶通紅，淚花在眼裏打轉，晶晶閃閃，但倔強他的沒有擦，隻是用力的抽著鼻子，想靠鼻子的力量把淚花收回。

    但淚花還是脫不了地心引力，抽鼻子更助長了淚花的開放，滴滴溜溜連成一段，順著眼角掉了下來。

    盧雲隻有看著，他不是王大壯，永遠也不會清楚他的心事。

    夕陽下的大山，層層疊疊被紅輝塗了半邊，山高林深，倦鳥歸巢，仙鶴回窩。

    大山宗，很寂靜。

    良久，盧雲迎著尚還露著半個臉龐的夕陽，緩緩起身揉了揉王大壯的腦袋，深吐一口氣，笑笑，“你爹，在等你成仙。”

    王大壯仰起頭，不敢置信的望著盧雲，“盧大哥，我能成仙麽？”

    “能成。記得，我盧雲說你能成就能成。”

    青衫微動，盧雲雙目清明。

    ······

    大山亭下。

    盧雲和王大壯無精打采的坐在亭子裏，昨日對於盧雲來說就是巨大的煎熬，一百多人的大通鋪，呼嚕聲，磨牙聲，夢囈聲，放屁聲······聲聲入耳。

    這還幸虧王大壯受人排擠，睡在最邊上，不然盧雲覺得自己真的會發瘋。

    “大壯，這幾天你是怎麽過來的。”

    “就那樣唄。”王大壯虛弱的靠在亭梁上，雙目無神的掃蕩著周圍。

    周圍人或是拿劍，或是讀書，或什麽也不做，隻躺在草地上閉目假寐，看樣子昨日應該也是深受其害。

    成堆成片，好不熱鬧。

    忽然，盧雲望著山口，丁衝在眾人的簇擁下施施然的走了過來。

    “你們兩個不練劍，在這裏呆著幹什麽！”（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