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道霞光透過牆簷的時候。

    盧雲幽幽抬起了頭。

    小巷幽靜，隻有一道光輝筆直的躺在巷子中央，正巧照過盧雲的鼻梁。

    如夢一樣，龍雀消失了。

    就在霞光射出東方的那一刻。

    但盧雲微微彎曲的雙臂，表明了，昨夜，這裏真的躺著一隻龍雀。

    “娘······”

    臉上的淚痕還沒有晾幹。

    盧雲沙啞的叫了一聲，就像幼童早起時要做的第一件事，呼喚自己的母親為自己穿上衣裳。

    “啪塔······”

    突然，一聲清脆的響聲，一根簪子掉在了地上。

    簪子樸素，通體赤紅，隻有簪尖，黑漆如墨。

    盧雲撿起，入手滾燙，幾乎刹那間，手心就傳來了“滋滋”的燒烤聲，隨後，肉香的味道逐漸彌漫在整個小巷。

    可越燙，盧雲的手指箍的越緊，完全不懼簪子上的恐怖溫度。

    “嘩嘩嘩·······”

    仿佛濤聲，又像流水，這種聲音極廣，直觸心靈。乍一聽，清脆悅耳，可是聽久了，就覺得全身血液控製不住的，在隨著一種奇怪的波動來回奔騰，好像能衝出身體。

    這聲音，從龍雀小巷起，漸漸的，覆蓋了整個廣安城。

    小巷外聽劍樓的弟子還沒有離去，高空上，人影綽約，有兩人守在雲端。

    從天空俯視，龍雀小巷被一種綠芒包裹著，就像是一條上好的玉帶，晶瑩剔透。

    “師兄，這聲音·······”

    “是大陣發出的，注意警戒。”

    “那要不要通知弟子離開?”

    李立搖搖頭，隻不過把背後的劍放在雙腿之上，麵色凝重。“祖師說過，陣在人在，陣亡人亡，若大陣真出了什麽差池，咱倆，就陪葬吧。”

    另一人苦著臉點點頭，看著下方交頭接耳的弟子，嘟囔道：“祖師也真是，讓我們鎮守也不告訴我們內情，這些弟子全是蒙在鼓裏。要是他們因為這件事死在這裏，哎······”

    李立瞪了他一眼。

    這人立刻閉上了嘴巴。

    從外向裏看去，模糊至極，但從內向外望，卻一清二楚。

    小巷中。

    “嘩嘩”聲越來越大。

    盧雲茫然間，透過白發環顧四周，隻見無數烏龜正朝著自己的方向爬了過來。同時，無數小蛇在龜身上不停的吞吐著蛇信。

    那聲音，正是它們的爪子趟動血河發出來的。

    可惜它們太小了，就算最大的也不過巴掌大，看上去，竟然還有些可愛，全沒有上古凶獸的霸氣凶殘。

    雙手抱著簪子捂在胸口。

    慢慢的，盧雲茫然無助的雙瞳漸漸被冷漠代替，血衣無風自鼓，白發聊狂，隨意披在雙肩之上，仿佛死神！

    心念動，木劍不知從那裏飛了過來。

    遺憾的是，劍柄斷成兩截。

    可縱然如此，更顯恐怖，隻要盧雲目光掃過之處，木劍就如秋風掃過落葉，嘩啦啦的，碧綠的烏龜隨劍而消。

    幾乎就在眨眼間，小巷內，密密麻麻的玄武就消失的幹幹淨淨。

    木劍一化為二，真氣修補了殘缺，震顫著纏繞在盧雲周身，劍芒吞吐不定，溢出恐怖氣息。

    看著一幹二淨的小巷，盧雲清楚，還未完。

    果然，下一刻，小巷的血河竟然掀起幾尺波濤，如退潮般，向後縮去。

    甚至連盧雲身上沾的那些也不例外，滴答滴答的掉在地上，蠕動著，退到了兩扇木門後。

    血紅盡退，青衫依舊，隻是有些殘破。

    盧雲緩緩走到兩扇門中間。

    木劍正好同時轟向兩側。

    “噗·······”

    聲音很沉悶，並沒有出現意料中的爆炸，兩柄木劍就像砸進了棉花糖中，無力的掛在門上。

    盧雲輕蹙雙眉，盯著老舊木門。

    突然，身形暴起，單腿砸出。

    “噗······”木門蕩起幾波漣漪，而盧雲的腿就像是進了虛無一般，竟然再也不能感受的到。

    向後退了幾步，也沒有任何阻礙，很容易的就拔了出來。

    盧雲站定，思索片刻，最後把目光落在了巷牆上的聽劍樓弟子，他們都在沉修，沒有人能透過結界而察覺到盧雲下一步要做什麽。

    身子緊緊貼著牆壁，望著上方那條有意無意落下的小腿。

    盧雲猛然跳起，低吼幾聲，那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盧雲攥著腳脖，直接丟進了木門。

    木門依舊隻是蕩起幾絲漣漪。

    甚至沒有傳出任何聲音。

    盧雲盯著兩扇木門，總覺得心底發麻，就像是自己正和深淵下的惡魔對視著。

    自己下不去，它也上不來。

    良久，盧雲吸口氣，取回木劍，這次向天空飛去。

    “嘭······”

    這次，蕩漾的幅度更大了，不過不是木門，而是盧雲頭頂，肉眼不可察覺的結界。

    木劍遇到了阻力，完全不能高過牆簷。

    但在外界的李立驟然起身，注視著下方顫抖的綠芒，想了想，飄然而下。

    身子還未站穩，就有一弟子急忙趕來。

    “李長老，侯慶不見了。”

    李立皺皺額頭，不解的問道：“出什麽事了？”

    先前在天空之上，除了這次綠芒震顫，就沒有什麽意外，怎麽會無緣無故出現弟子丟失的情況？

    “剛才大家都在修行，弟子突然覺得身旁一空，可再睜開眼的時候，侯慶就不在了。”這弟子有些驚恐，就在剛才，他連一聲雜音都沒聽見。

    李立揮揮手，讓他下去，隨後再轉身向天空舉起了仙劍。

    “通知匡敬，就說龍雀小巷有變，讓他注意支援！”

    天空之上另一位長老收到傳音，毫不耽擱，起身便化為一道劍芒衝向城主府。

    ······

    出不去，盧雲隻能又回到兩扇木門前。

    端望著手中的龍雀簪，又望了望木門，盧雲有些彷徨，他想把龍雀簪放在木門上試試有什麽反應，可心中不知怎麽的，卻又有些不舍，或者說，很抗拒。

    卷起青衫枯坐在地上，隨手折了根雜草叼在嘴裏，這種情況，已經很久沒出現過了。

    以往雖不說是殺伐果斷，可也從沒有這樣糾結過。

    “娘，你讓我回這裏，不是單單是為了把這根簪子親手交給我吧。不過這地方你兒子出不去了，你想想辦法呀，不然，我可不能給你傳宗接代了。”

    “嗡······”

    龍雀簪動了動。

    已經徹底涼下的溫度，突然又有些發燙。

    盧雲笑的開心，看來不管在什麽地方，孫子對奶奶的殺傷力都是一等一的好使。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