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連下了七天。

    當薑白馬再次回來的時候，大雪才算徹底停了。

    而且，薑白馬身後，還跟著四人，林秋嫚，燕雀兒，澹璿和牛舒窈。

    看著盧雲躺在床上的虛弱模樣，燕雀兒鼻頭一酸，控製不住的趴在床邊嗚嗚抽泣，牛舒窈則躺在床上，小手緊緊攥著白發，不敢鬆手。

    林秋嫚臉如秋水，平靜如常。

    厚德歎息一聲，向後退了退，讓出了些許空間。

    澹璿還是依舊，掩不住的鬼靈狡黠，不過看著盧雲如此心酸的模樣，心裏也很不好受，微蹙雙眉，問道：“到底怎麽回事？”她問的是林秋嫚，因為，是林秋嫚跟隨盧雲出山的，而林秋嫚肩上正擔著保護盧雲的責任。

    林秋嫚麵若寒霜，冷冷道：“不知道。”

    “是你保護盧大哥出的山，這也是掌門的意思，中途你為何會舍棄盧大哥率先回來？”

    林秋嫚瞥了她一眼，冷哼一聲，不再作聲。

    忽然，澹璿臉色陰沉，叱問道：“是不是你勾結的聽劍樓！”

    驟然，茶杯中凝結出一層冰霜。

    誰知澹璿挺了挺不大的胸脯，毫不猶豫，針鋒相對道：“怎麽？還真要擺大師姐的身份？告訴你，若是盧大哥出了什麽事，你一定會殺了你，陪，葬！”

    最後兩個字，寒徹心扉。

    厚德冷冷打了一顫，後背發涼。

    心想著最近腎真的有些壞了，自從那夜過後，這腰時不時就會疼幾下，夜晚睡覺也喜歡出虛汗，看來真要去買點馬鞭什麽的進補下。

    薑花衣站在最後，嘴角輕笑。少女的心思，他如何不懂？

    “璿兒·····”

    盧雲睜開了眼睛。

    整個房間，霎時鴉雀無聲。

    血芒貫徹方圓，那濃鬱的血氣，比之前更重了。牛舒窈一個咕嚕從床上爬起來，坐在盧雲身上，小手輕輕捏著盧雲的臉，奶聲道：“二叔，你的眼，會發光！”

    盧雲笑著點點頭，攬過牛舒窈，親了下額頭。

    又依次望過澹璿，燕雀兒，王大壯，直看到林秋嫚，血芒閃了閃，

    “你們都來了······璿兒，這不怪你林師姐，是我莽撞了，以後這事就不要再提了。這半年不見，都快成大姑娘了。”

    澹璿見盧雲偏袒林秋嫚，鼓著腮幫哼了一聲，賭氣似得撇過了頭。

    盧雲颯然失笑。

    “好了好了，璿兒，以後我可能要把心放在劍道上，無法照顧舒窈，以後就拜托你了。”

    “哎！”

    上一秒還在賭氣的澹璿，下一秒就笑顏如初，伸手把牛舒窈從盧雲身上抱下來，嬉笑著逗弄那粉嫩的臉頰。

    燕雀兒暗中望了眼林秋嫚。

    見後者神情自然，心底也鬆了口氣。

    這段時間，牛舒窈一直是林秋嫚照顧的，而且大山宗內門，都知曉了這件事情，這些時日，林秋嫚去哪都會帶上牛舒窈，好像掌門也默許了，聽說還要收牛舒窈為關門弟子。

    “舒窈，以後要聽姐姐的話，聽見了沒？”

    “嗯！”牛舒窈很乖巧，眨眨水靈的大眼睛，生怕打擾了盧雲，小聲道：“叔叔，要好好養傷呦，白頭發不好看，啥時候才能變黑呀。”

    盧雲看著牛舒窈，舒心的笑了。“快了，快了。雀兒，以後也和你澹璿姐姐住在一起吧，你們三個相互照應下，我可能沒有太多時間了。”

    燕雀兒點點頭，對於盧雲的安排，她從沒有異議。

    看了眼窗外天色，薑白馬走到床邊，林秋嫚順勢朝後挪了挪腳。薑白馬微微躬身，“師叔，我們回山吧。”

    盧雲點點頭。

    王大壯趕忙走到跟前，身後長劍錚然出鞘，本是巴掌寬的長劍猛然擴大，直到丈寬才停了下來。

    林秋嫚又退了退身子，

    放厚德走到床邊，和王大壯一起兩人小心的抬起盧雲，輕輕放在劍身上。

    下一刻，薑白馬前走一步，“嘭”的一聲，房門直接炸裂，讓長劍飛了出來。下一刻，王大壯臉色凝重，雙指凝其淡淡劍芒，最後聚成護罩包裹了劍身。

    “走吧。”薑白馬淡然一句，望著白發舞動的盧雲，率先踏空而去。

    長劍就漂浮在身後，穩如泰山。

    王大壯拽起厚德，也衝天而起。

    澹璿嫣然一笑，體外騰起一團白光，一柄窄窄小劍隨風而起，包裹著牛舒窈和燕雀兒也跟了上去。

    ······

    林秋嫚站在小院裏。

    她沒動，她知道盧雲還在生她的氣。而她，心中何嚐不是悔恨？

    那日，自己就不該走，一想起盧雲滿頭白發的樣子，就有一陣鑽心的痛。

    盧雲一路上發生的所有事，她都清楚，她也有能力去幫助盧雲。

    可她，卻選擇了大山宗。

    “都是我的錯。”

    林秋嫚蹲在雪上，眼神呆滯，再沒有之前的鎮定。

    直到陰影遮住了身體，林秋嫚站了起來，白衣如畫，和天地間的白雪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腳步璿動，帶起幾片雪花，不知何時，藍景已經出鞘，在小院內，在天地間，矯若遊龍。

    猶如江海凝起的清光，又如朝陽升起的霞光。

    突然，林秋嫚身子一停，劍舞戛然而止，藍景自手中墜落。

    這一刻，林秋嫚顯得很痛苦。

    又抱著雙臂緩緩蹲下。

    從來都以高傲示人的她，望著眼前不敗的翠竹，莫名的流下兩道清淚，用僅僅自己可以聽到的聲音，呢喃道：“以後，你若願意，我願做你的眼睛。”

    隻是，小院早已人去樓空，冬風吹著，隻有竹葉發出的“嘩嘩”聲，在不停的迎合。

    可藍景終究還要回到她的手裏。

    ······

    大山宗並沒有因為盧雲的到來而發生變化。

    除了極少數人察覺到盧雲一行人的蹤跡，其餘弟子依舊做著自己的事情。

    一路不停，最後眾人落在了山穀的茅屋前。

    茅屋還是原樣，盡管房頂還有厚厚的積雪，可也不曾壓斷屋梁。

    巨大的瀑布仍然轟鳴著。

    碧潭中，不時也有水魚跳起。

    盧雲在王大壯的攙扶下，坐在劍身上，眼中滿是懷念，望著積滿白雪的山穀，笑笑，指著潭水前的一片地方，說道：“把我放在那裏！”

    “大哥······”

    “沒事，到了這裏，就聽我的。”

    盧雲拍了拍王大壯的手臂，伸開雙臂貪婪的吸了口氣，入肺清涼，然後在體內流淌一周，再輕輕吐出，仿佛把一路的疲倦都清了出去。

    長劍飄在指定的位置。

    盧雲一個翻身直接墜了下去，把積雪壓出一個深深的“大”字，厚德大急，王大壯等人也有些慌張，隻不過盧雲興奮的揮著手，大笑道：“放心，在這裏想死，都難！”

    就在眾人好奇之間，這片地上的積雪突然急速減少，不足十幾息的時間，就露出了它原本的樣子。

    鬆軟的沙子，還不停的冒著熱氣······

    盧雲呆呆的望著天空。

    突然，兩行血淚，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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