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嫚依舊是一襲白色長衫，隻不過臉色有些憔悴。

    浣劍坊前，三間茅屋空蕩蕩的，沒了人影，澹璿她們回了內門，畢竟大山宗久違了的婚事，少不了出她們的布置。

    也隻有這樣，今日林秋嫚才站到了這裏。

    劍山還是那個樣子，黑漆的雲霧遮住了一切，林秋嫚站在河道走了幾步，靜靜的看著入口。

    一年半的時間，再加上師門特意禁封，早就沒有人來這裏修行，雖說劍氣倒還稱得上充沛，可早就不如以往那樣精粹平和，現在的劍氣狂暴不說，還慘紮著各種雜質，對修行來說，毫無好處。

    也隻有澹璿三人，時不時在這裏小住片刻，等著那一襲青衫。

    林秋嫚蹲下身子，藍景放在一邊，細心的挑了兩塊卵石。

    含笑在白衣上擦拭幹淨，捧在手心瞧了又瞧，最後才滿意的站了起來。

    心念動，藍景自動浮起，下一刻化為一道劍光，掠向遠方。

    ······

    大山殿所在的山峰，有一座籬笆院。

    這籬笆院就在山峰的山腰處，周圍雲層疊疊，成了最好的遮掩物，完美的隱去了小院的位置，而且更襯得出塵神聖。

    院子不大，地上開滿了黃花，在靠近院子的左側，有兩壟菜地，生的青翠欲滴，院子右側，則有一株桃樹，盤虯臥龍般的枝幹盤旋舒展。

    樹上掛著一個用桃樹枝盤成的秋千。

    秋千上，風清子正玩得開心。

    林秋嫚推開籬笆，但看也未看風清子一眼，徑直走到菜園，仔細的翻著土壤。

    見到林秋嫚，風清子也馬上卸去了秋千上的力道，隻是端坐在那裏，寵溺的望著林秋嫚。

    “你來幹什麽？！”

    良久，收拾好了菜園，林秋嫚拍拍沾滿泥土的雙手，又走向了黃花。

    “秋嫚，我記得你不喜歡花，這黃衣子是你種的？”

    “隨手折了一根丟到這裏，沒想到僅僅一年就開滿了院子。”林秋嫚凝神彈出幾支水流，灑在黃花之上。

    風清子笑著捋捋胡須，跳下秋千拍了拍桃花，雙目中滿是慈祥。

    “是為師對不住你。我已經叫你大師兄回來了，這婚，若是你不想參加，可以拒了。”

    “好呀。”林秋嫚斜著腦袋似笑非笑的看著風清子，直接答應。

    “這······”風清子搓搓手，他也沒想到林秋嫚竟然答應的如此爽快，一時有些尷尬。

    林秋嫚挑挑眉，緩步坐到秋千上，風清子扯著嘴角輕輕推著。

    “我既然答應了，就肯定會去，你不用擔心。”聲音溫柔，如沐春風，風清子鬆了口氣，林秋嫚頓了頓，又問道：“在開劍山的時候，你是不是知道劍山會發生這些事情。”

    風清子的手明顯一停。

    秋千也慢了下來。

    林秋嫚轉過頭看著他，一言不發。

    許久，風清子不置可否的說道：“我知道劍山發生變化，隻是沒想到，會如此嚴重。”

    林秋嫚也跳下來，兩人相隔秋千對視：“那就把自家弟子送進去探路？”

    “沒有別的辦法，劍山是大山宗的根本，不得有誤，若在平常，我會讓長老進去，可現在長老對大山宗太過重要，消耗不起。”

    林秋嫚微微翹起嘴角，淡淡道：“那就讓弟子送死？別忘了，你還要叫盧雲一聲師叔！”

    “我顧不上了，秋嫚，現在大山宗岌岌可危，我能指望的，就隻剩下你們幾人，盧雲，我很看好他，不然，你以為我會讓他進入劍山？而且還讓厚德這個外人跟了進去！”風清子語氣很慢，就像是遲暮老人坐在輪椅上對著子女耐心的解釋著自己的錯誤。“十五年前，我讓你師兄離開了大山宗，就是為了能留的一線火種，事實證明，我所做的是正確的。你嫁到聽劍樓，最少會給大山宗爭取到十年的時間，若是再能孕育一位天生劍體，我想，再沒有人能小覷我大山宗。”

    “十年，我相信你師兄和大壯也都可以成長起來了，這十年，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清理大山宗內部，徒兒，如果你發現有了生孕，若是能回，就回來吧。”

    風清子渾濁的雙目，滿是疲倦，好像這段話，要盡了他的力氣。

    “嗬嗬，天生劍體······”林秋嫚平靜說道。

    立刻，風清子再道：“當然，這取決於你。”

    “你走吧，三日後，我會到大山殿。”

    風清子望著林秋嫚平緩如水的雙眸，點點頭，也不再說什麽，直接轉身推開了籬笆小門，隻不過走後，不大的小院四周豎立起一道彩色結界。

    時有紫雷流轉，於界外隔絕。

    小院幽靜，除了些鳥鳴和遠處傳來的朦朧猿啼便沒了別的聲音。

    風清子走後，林秋嫚席地而坐，手臂環著雙腿，下巴抵在膝蓋上，凝視著開的正豔的黃衣子。

    這花，就是在大山坪，盧雲塞到她手裏的那朵。

    當時她也沒有注意，隨手就丟在了院子裏，隻是沒想到，待到來年，這裏已經成了黃色海洋。

    白衣，黃花，格格不入的兩種顏色，此時卻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感覺。

    是我害你了。

    或許從一開始，就不該讓你進大山宗，修仙真的不如修人。

    那件事如果我不答應師尊，現在，你應該會站在我身後吧。可師傅撫養我成人，現在生死關頭，我怎能退縮？我說過我一生都會奉獻給大山宗，如果，如果這次你能活著出來，而我未死，我會離開這裏，去尋找我的方向，今生，咱倆真的就兩不相欠了。

    不然，我會去冥界陪你！

    ······

    劍山內，一如既往被黑暗籠罩，無風無聲，安靜的讓人發顫。

    在黑暗某處，有三點微弱的亮光在不斷糾纏。

    其中以赤色最盛。

    這亮光在黑暗中顯得極為耀眼，把周圍襯托的更加詭異。

    突然。

    極靜的劍山內部，出現一聲低吟。

    蜿蜒流轉，久久不息。

    緊接著，是一陣骨骼重塑的聲音，隻不過這次聲音尚未傳播多久便被黑暗吞噬的一幹二淨。

    等到聲音全部散去，此地再沒有了動靜，甚至就連那三個光點也隻不過閃爍幾下，便徹底重回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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