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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誰？我到底是誰？

    ……

    雖然從五彩神石中獲得了重生，可是邊城卻已忘記了所有往事。

    “算了，算了。這裏的景色這麽好，管那麽多幹什麽呢？盡管享受便是了。”石猴吱吱一笑，飲澗泉、覓樹果，混跡在眾猴之中，倒也快活。

    隻是當它跳入瀑布泉中，看到石碣上遒勁有力的那十個大字時，還是會感到莫名的感傷。

    那十個字喚作：花果山福地，水簾洞洞天。

    ……

    後來它要去學習長生不老術，孤身一人，撐著一隻小小木筏渡過重重大海，來到了西牛賀州上，機緣巧合下，它真的聽聞那靈台方寸山上，斜月三星洞中有一位大仙。

    當石猴拜倒在菩提老祖麵前時，沒有人看到，菩提長眉之下，那激動的淚光。

    他問：“你姓什麽？你叫什麽？你的父母是誰？”

    它說：“我沒有姓，沒有名，沒有父母，我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

    菩提老祖嗬嗬一笑，卻是早已想好了它的名字。

    你是我的師父，又是我的徒弟，所以，你就是你自己的徒孫，所以，你姓孫。

    你的道號叫做五空，所以你現在也叫——

    悟空。

    他傳授它仙術道法，在山巔，在水中，在雲間。

    最後他趕它走，是因為他知道，它的輪回已然開啟。

    ……

    果然，像多年前那樣，它破了地府，當了馬倌，攪了蟠桃大會，鬧了天宮，記憶也逐漸蘇醒著。天庭慌了，玉帝慌了。因為他們發現，這個孫悟空和邊城一樣，刀砍不入，雷打不動，這次沒了祝融幫襯，倒是請了太上老君相助，怎奈八卦爐中煉了四十九天，反倒激活了猴子的火眼金睛……

    終於，無奈至極的玉帝終於請來了西方佛界的如來佛祖。

    虛空萬仞之上，雲霧之間。昔日的師徒麵麵相覷，似乎都想說點什麽。最終卻還是猴子先說的：

    “喂，小胖子，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你這個潑猴，怎麽敢叫我小胖子？”如來的聲音有些哽咽，他忽然把聲音壓低，傳進了猴子的耳朵：“師父，你先受受苦，我不會讓你再待在這仙界之中，我要將你接到西方佛界，讓你不受任何條規的束縛……”

    “你為什麽叫我……師父……”猴子的話還沒說完，卻被一座手掌化作的大山壓在了山下。

    伴隨著大山落下的，還有兩顆金色的淚水。

    師父，我必須這樣做，隻有西行的曆練，才能讓你變得更強，變成一個所有人必須仰視的存在。

    ……

    六百三十二年之後，東土有一名大唐聖僧來到五指山下，揭了壓帖，將石猴救了出來。

    而西方佛界中，如來卻將一個金箍交給了一個腳踏蓮花的白衣女子，沉聲道：“我感到師父的記憶快要蘇醒了，你想辦法讓它戴上這個金箍，師父如果真的想起了師娘，他會痛苦萬分的。”

    觀音默然地接過金箍，單手立在胸前，原本古井無波的眼神中，竟然多了一絲莫名的情愫。

    ……

    後來這對師徒收了一隻豬妖，不知怎地，猴子很喜歡叫它呆子，而豬妖卻並不惱，隻是微笑。

    後來他們又多了一個師弟，喚作沙和尚。

    對了，他們還收了一匹白馬，名叫小白龍。

    ……

    師徒四人，和一匹馬，在陸地上，開始了孤獨的西行。

    他們經曆了許多風波，他們也遇到了很多困難，有人說是某人特意安排的，也有人說這都是巧合罷了，可無論怎樣，他們都安然無恙地度過了這些險惡，取到了西經，送回了南瞻部洲中的大唐帝國。

    和尚被封為功德佛，豬妖被封為了淨壇使者，沙師弟被封為金身羅漢，小白龍被封為八部天龍馬，而猴子，則被封為——

    鬥戰勝佛。

    不過，這個故事還沒有完。

    如來看到頭戴金箍的猴子很是快樂，心中不免長歎，在他看來，自己的師父本來就應該這樣，什麽都想不起來，也未必是一件壞事。

    猴子成佛之後，開始雲遊四方。

    天下那麽大，總有它沒去過的地方。

    有那麽一天，天氣不錯，猴子穿著昔日最喜歡的戰甲，踏著筋鬥雲，在風雲大陸上馳騁縱橫著。

    “嗚呼——”

    猴子清越的聲音激蕩在廣袤的空間中，擊在軟軟的雲朵上，再反彈回來，落在自己的耳朵裏，癢癢的。

    忽然，猴子的心中一動，它情不自禁地向著下方落去。

    那是一座很不起眼的山，山不是很高，山間的水也不是很美，可是，這座山的山頂，卻站著一個人。

    是個女人。她的身材堪稱完美，她的臉龐堪稱完美，她的一切都是完美的。她身上那種聖潔的氣息，可以讓任何一個心懷齷齪的男人自慚形穢，不敢靠近。

    她很漂亮，而且，我是第一次見到她……可是，為什麽我會覺得，自己似乎認識她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呢……

    猴子茫然地抬起頭，於是，它看到了她的眼睛。

    那是一雙暗紅色的美眸，裏麵盛著迷蒙與悲傷，像是一朵美麗的花朵，靜靜地開在這幽暗的山穀中，等了千年，卻，無人采擷。

    兩人目光相對。

    就在那一瞬間，猴子的頭箍猛地一緊，隨即便當啷一聲落在了堅硬的山石地麵上。而它也在女人驚訝的注視下，一步一步，在劇烈的顫抖中化為了人身。

    而所有的記憶，也如潮水一般蘇醒過來。

    男人癡癡地看著女人，他渾身顫抖著走向她，猛地用堅實的雙臂箍緊了這個擁有著暗紅美眸的女子，兩行清淚，順著他清俊的容顏落在了女子穿著白衣的背上。

    “沒錯，是你，就是你。”男人狠狠地嗅著女人身上好聞的木槿花香，微笑道。

    他感到懷中的女人似乎很享受自己的懷抱，似乎又有些抗拒，她似乎像自己一樣激動，又似乎沒有。於是他推開她柔軟的身子，輕聲問道：

    “瑾兒，你還記得我嗎？”

    “時間過了好久，我有些忘記了。”女子嫣然一笑，素手將額前的一縷暗紅色秀發別在耳後。

    “如果我願意用此生剩餘的光陰來讓你想起我，你願意嗎？”男人深情地凝視著麵前的女子，問道。

    “你說呢……邊城？”女子垂下頭來，眼眶已經有些發紅。

    “嗯？你剛剛說什麽？”男人挑了挑眉，臉上滿是驚喜。

    “什麽？沒有啊，我什麽也沒有說，我還是覺得，自己不認識你……”女人突然抬起頭，眼神有些惶恐。

    男人霸道地牽起女人柔若無骨的小手，焦急而又認真地說道：“瑾兒，我會讓你想起我的，從現在開始，你我再也不會分離，一分，一秒都不會——我會將我沒有兌現的承諾，全部兌現給你，瑾兒我告訴你，現在我是佛界的鬥戰勝佛了，修為高深得很，誰也不會再欺負你了……”

    女人猶豫地咬住豐潤的紅唇，點了點頭，暗紅色的眼眸裏，卻漾著濃濃的溫情。

    這個傻瓜。

    ……

    在天雲之間，一個男人踏著金雲，不停地絮叨著什麽，有些時候，他想伸手摟住身邊的女人，卻又怕唐突了佳人，不由縮回了手。而在他身邊的那女子，卻隻是低著頭，心裏，卻已經笑開了花。

    漸漸地，他們以及他們腳下那一點金光，徹底消失在了時空的盡頭，成為了永恒的——

    傳說。

    （全書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