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唐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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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馬拉著的大車,緩緩行駛在官道上。
    地麵平整,磚瓦鋪地。
    這是一條官道,唯有貴族車架行程能夠馳騁。
    換言之,車上必有貴人,至少也是大夫一層的人物。
    當然一些有錢的士,在交了錢之後,也是能獲準在官道上駕車的。
    這條官道,修築至今,已有兩年,是前代國君在位時推行的政策,陸陸續續在全國各地修築了很多類似的幹道。
    公卿們視為仁政,卻看不到為此類似的數萬奴隸,他們的屍骨就撲倒在地,埋在這道旁。
    一寸官道一寸血。
    “河陽郡還有多久能到?”
    車內,一個錦袍公子,看著歲隻有十一二歲,粉雕玉琢,隻是沉著臉,出聲問著。
    “公子,我們已經在河陽郡了,前麵就有個村子,要停下來嗎?”
    駕著的車夫回答著。
    前麵已經望見了村口一顆大桑樹。
    村子外麵有著簡單的木牆,修成了寨子模樣。
    這時候的村子外麵,都有些籬笆、木牆之類的東西。
    不僅僅隻是提防著野獸,更是為了抵禦外敵。
    這年頭四處流竄的盜賊可是不少,燒殺搶掠無所不為。
    民間更是家家帶刀,戶戶有弓箭。
    民風剽悍,半點不假。
    這都是艱難的環境下,被逼出來的。
    六國並立,相互征伐,已經持續了近千年之久了
    燕國、趙國、楚國、韓國、齊國、魏國、秦國,其中趙國與秦國獨大。
    至於韓國,百年前為各國分割,如今隻剩下個名頭,三兩個城,已經跌入三流。
    當今六大國並列,相互掣肘,難以一統。
    身為趙國唐家大夫次子,唐寬自幼天資橫溢,立誌要走遍六國,遍訪能人異士,開一脈先河,成就一家之言,在後世與諸子並列。
    今次,他聽聞河陽郡有墨者講學,就想著趕上去聽一聽。
    所以沒有帶太多護衛,就輕車簡行。
    反正,他在家中不過是個不受寵的次子。
    上有繼承家業的嫡長子大哥,下有兩個還不滿三歲的弟弟,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姐姐,一個妹妹·········
    他這個庶子,還能指望受到多少寵愛呢?
    更何況,他的母親已經過世,母族不過是個商人家族,在母親過世後就漸漸斷了聯係。
    現在,他不過是個空有著公子名頭的小孩子罷了。
    高門顯貴,後宅陰私,他小小年紀,耳濡目染,接觸多了,也早就不再天真了。
    “這次一定要拜入墨家,披上墨者的身份,以後就多了一層保障。”
    他在心裏藏著這個念頭,一直不曾對外人道。
    之所以是墨家,而不是別的學派,正是因為趙墨實力不弱,而且有自己的武裝。
    墨者深入鄉野之間,與野人為伍,幫扶百姓,很得人心。
    諸子百家之中,唯獨墨家最能打。
    一個墨者受難,八方都來援助,而且是有組織、有紀律地隊伍。
    “希望能讓那些人有所收斂吧········”
    盡管這樣做確實能得到庇護,但是唐寬依然心有不甘。
    加入墨家容易,想退出可就難了。
    而且,這就意味著他將來放棄了繼承權,不再是貴族,而是一名普通墨者了。
    別看趙墨蒸蒸日上,但是身為大夫之子,唐寬可是知道的,國內有不少卿族相當排斥墨家。
    要不是上一代趙墨矩子慷慨赴死,以成墨家大義,在六國之間名聲大震,說不定,現在趙墨已經被各家聯合起來驅逐出境也說不定。
    掌握了國家大權的卿族和國君,可不會眼睜睜看著國內有這麽一支敵我不明的勢力,時不時地搞出些事情來。
    諸子百家之中,唯有墨家不是單純的學派,更是一個組織。
    三千墨者,趕赴戰場,那一戰為趙國守住了城池,也斷送掉了趙墨最大的武裝力量。
    由此,趙墨由盛轉衰的引子已經種下。
    上代趙墨矩子此舉固然為趙國立下了不小的功勳,但那些被“義之所在”洗腦的墨者死戰不退的身影也深深震撼了所有貴族。
    整整三千名死士啊!
    訓練有素,果敢堅毅,服從命令,不畏生死··········
    這分明就是一支精銳之師!
    墨家潛藏的勢力,令公卿大夫們側目。
    由此各種明暗打壓接踵而至,趙墨現在的聲勢已經不如十年之前的三分之一了,這就是趙國公卿大夫們合力產生的巨大力量。
    就算是墨家也承受不住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加入墨家,就等於是徹底放棄了繼承權。
    以後,他父親作為大夫的領地,一分一毫也不會傳給他了。
    這就是向墨家求助的必要代價之一。
    當然,這不是他最痛心的。
    最讓唐寬痛心的是,他想與諸子並列的野心,恐怕到此為止了。
    以後,作為一名普通墨者,恐怕他也沒時間和金錢,去遊曆六國了。
    現實的壓力,理想的破滅,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胸口,好似一塊巨石。
    車外的陽光,都似乎因為此刻他陰沉的心緒,而顯得暗了下來。
    等等···········陽光暗了下來!
    不等他反應過來,馬車就是一陣劇烈的搖晃,然後向一邊栽倒。
    “殺——”
    接著,外麵傳來喊殺聲。
    母親留給他的護衛死士,還有幾個雇傭來的護衛武士,拔刀迎上。
    不斷發出慘叫聲,還有武器交擊聲。
    唐寬一把扒著車窗,跳了出去。
    也來不及辨明方位,他在地上一個打滾,順勢滾入了草叢裏頭。
    之後,頭也不回,專撿草多樹多、遠離大道的地方逃去。
    刺客人數不多,隻有十幾個,他的護衛有八人,加上雇傭的武士,也有十五六個。
    但是真正能夠死戰的隻有那八個死士,雇傭的武士沒有那麽可靠。
    他知道自己的護衛們不可能支撐太久,所以在他們犧牲之前,自己必須要逃得足夠遠。
    “何其狠毒的毒婦,我這個次子哪裏招惹你了,居然這樣都不肯放過我·········”
    話歲這樣說,唐寬心裏卻是一陣絕望。
    他知道,除非他父親真的放棄了他,不然縱然那個女人膽子再大,也是不敢這麽公然截殺的。
    “到底··········我做錯了什麽?”
    “您有四個兒子,為何獨獨不能容我?父子相殘,竟不能見容,實在是·······人倫慘劇!”
    直到此刻,他都不敢相信,那個一向待他寬和的父親,竟然真的這麽冷血。
    “我不信,一定是哪裏出了事情,我要親口問問父親,到底是為什麽······”
    “我要去問個明白,死也要死個明白!”
    “我不能死在這裏!”
    “我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