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而今的我而言，這渤海真君位，已經形如雞肋了。”
    雞肋、雞肋，棄之可惜，食之無味。
    一年前，這是他視若珍寶，不惜擔著被大楚神庭發現的幹係，也要吞下的東西。
    一年後，他已經選定了自己的道路，真實地踏上了六階，再也不需要了。
    既然已經過了河，那渡河的寶船，哪怕是再精美華麗，也是無用，這就是雞肋。
    計劃沒有變化快，自從意外來到這方位麵以來，他進步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他自己都不敢想象。
    要是百年前有誰說，他能在短短兩年裏，做到這種地步，他怎麽也不信的。
    順利得就好似有無形的力量，在催促著一樣。
    然而一切看起來都很巧合。
    “不管怎樣，先去見見陳家先祖。”
    林正陽的本尊，信步閑逛在大地上，吸納著儲蓄在玉如意中的原力，為自己進行煉形成氣的一步。
    他已經分別用東西方的神道體驗過類似的存在形式，這一步對於他而言難度不大。
    頃刻間，就轉化完畢，整個身軀化為一團光輝之霧氣，隨即又變做一陣清風、一朵雲彩········
    脫去了有形之軀的束縛，真正意義上融入了天地之間，自另一種角度觀測整個世界。
    此間奧妙，實則難以盡述，非要親身證悟，才能知曉。
    少頃，原地又突然由虛轉實，好似水墨畫一般，慢慢“描繪”出了林正陽的身影。
    “·······玉液還丹，煉形成氣而五氣朝元，三陽聚頂。功滿忘形，胎仙自化。陰盡陽純，身外有身。脫質升仙，超凡入聖。謝絕塵俗以返三山，乃曰神仙。”
    “主位麵內丹道法，多托名鍾呂所傳，而鍾呂所謂神仙，重要的標誌就是認知到物質能量的層次以及轉化公式，以此煉形成氣，這就是在根本上轉化了存在的形式·······自然科學未曾興起時，丹書中使用了種種隱喻、比喻，實際上這一步就是升華存在形式，從碳基生物脫質升仙、超凡入聖，所以才能身外有身，這就是神仙。”
    “我現在就是這樣的存在形式·······”
    看著有血有肉的雙手，林正陽低頭含笑。
    “這血這骨這肉，看似與凡人無異，實則已經隻是我本質上衍生的一部分，固然還有毀傷，但是於我而言，不損分毫，隨時都能自天地間再度顯化許多，而我之本質，與神祇類似，但又沒有神職的束縛。”
    “果然仙道高妙，到此可謂之長生逍遙，天地滅而我不滅。”
    “隻是還是有劫數，不得大羅，終究還是要成空。”
    林正陽微微運化神意，就駕著一道彩虹，落到了陳氏城中。
    由於不願見無關人等，他隱去行跡，徑直落入了後殿上方。
    早有一位白袍玉帶的神人等候在此，含笑著上前。
    “恭賀道友證悟神仙之道。”
    “還要謝過道兄傳法之恩。”
    ‘果然是實力不同，待遇也不相同。上次沒見迎接。’
    兩人互相見禮之後，陳家先祖就延請他入席。
    空中一點漣漪泛起，隨後一扇門戶打開。
    穿過無形的阻礙後，入眼所見，就是鮮花似錦的花海。
    他們置身於其中，四周姹紫嫣紅，到處是盛開的花朵，濃鬱的香氣，沁人心脾。
    花海之大，一眼過去望不到邊際。
    循著小徑，走兩三百步，就有一石桌，兩個石墩，上麵不多不少正擺放著兩碗清香的茶水，白霧嫋嫋上升。
    “請用此茶！”
    陳家老祖當先捧起茶碗，慢慢地飲用著。
    林正陽對茶藝所知有限，不過拖多次位麵旅行的福，至少懂得了怎麽掩飾過去這種尷尬。
    畢竟大部分人都是不懂茶道的，但是為了提升格調，還是有必要學會這其中的禮儀。
    一絲不苟地完成了一整套品茶的程序，林正陽暗自點評著：
    “茶水裏好似有百花盛開的味道，應該就是采集自這裏的花茶。”
    六階的神仙，隻要不遭遇劫數，是不存在凡人眼中的壽命限製的。
    於是他們就有很多空閑，可以去奢侈地揮霍。
    可以為了品嚐一道隻存在於記憶中的小吃，踏遍一方天地，去尋找，複原那做法；
    樂意為了下一盤棋，乃至於一個落子，考慮一兩年；
    可以為了前世某次美好的回憶，花費數千年的工夫，隻為去尋得當初那人的轉世，就為了道一聲謝謝，隨後瀟灑地離開········
    這就是長生之後的思維角度的不同。
    當沒有了壽命的限製，沒有了子孫的拖累，不需要為柴米油鹽薑醋茶擔憂，也不被人際關係困擾，不受到人間功名利祿的誘惑，自由自在地翱翔於天地之間，順意而來，自在如意，那麽很多時候在凡人眼中看起來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就可以實現了。
    如是地仙還是在凡塵之中打轉，將出未出，受困於種族、國家，那麽神仙已經是真正不受到任何一個種族的限製了。
    “道兄，我今次來，是為了送還你家後代的真靈。”
    林正陽坦白地將自己自域外而來，並且奪取陳家子嗣身軀的事情一一道來。
    他的聲音好似清泉汩汩流淌，清澈地流入心田。
    陳家老祖，也不曾詫異，更不曾憤怒，隻是單手拖著茶碗，饒有興致地聽著，如同一個忠實的聽眾，在聽著與己無關的話本故事一般。
    林正陽一點一滴地剖析著當初自己的行為，甚至將自己當時的心理毫不猶豫地攤開來，其中有多少悄然潛藏的陰暗念頭，有多少是真實的想法，就好似局外人一般，與人分享著對於一隻螞蟻的觀察日記。
    內心卻一片澄澈，真正做到了唯真唯誠，不諱言己過，也不多加粉飾，隻是以最樸素的語言描述著，最後，將一切都攤開到明麵上。
    靜靜地聽完了這一切之後，陳家老祖，好似一個多年的老友一般，隻是點點頭。
    無言的默契中，林正陽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誠心誠意，誠於己，也是誠於人。
    神仙所思所想，都是真誠，不得，也不會有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