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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 上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 從屋裏走出一個滿頭白的老太太來。
原本蹲在屋簷下的男童瞧見了, 立即跳起來迎過去:“曾祖母, 您瞧,四叔親自給我做木馬呢。”
屋簷下坐著的男子沒動,他穿玄色的袍子,桃木簪子束, 典型的市井小民打扮。
“允哥兒乖,你自己去玩兒, 曾祖母找你四叔有話說。”老夫人慈愛的摸了摸曾孫腦袋,打他去了。
“澄之,你真的不打算去柳家接你媳婦回來?”老夫人在年輕男子對麵坐下,語重心長道, “她是個不錯的孩子, 心腸好,人也熱情,更是孝順。性子是有些驕縱,可也不礙事,你讓著些就是了。”
“是她自己跑回去的,我沒攆她走。”男子回著長輩的話,語氣盡顯恭敬,不過, 卻沒有將老人家的話聽進去的意思, 依舊忙著手上的活, 眉眼微垂, “她要是想回,自己會回。不想回,我去接她,她也不會回來。”
“你呀,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太過冷傲清高了。你以為,你還是小時候的顧澄之啊?所有女孩子都得傾心你,圍著你轉?”老夫人搖頭,輕輕歎息一聲,“要我說,就你媳婦這性子挺好,能捏得住你。”
“真娶了一個對你言聽計從的,還不得由著你上天。你這性子,也要人壓一壓。”
顧晏手上動作停住了,抬眸望著老人家。隻一眼過去,便是年逾七旬的老婦人,也得軟了語氣來。
“好了好了,知道跟你說也沒用。不理你了,我去找老三媳婦去。”
他生氣?那她還生氣呢,她這操碎了心,為的誰?老夫人心裏不痛快,臉色便也不好了。
顧晏皺眉:“您就真這麽喜歡她?”
若不是自己祖母鬆口拍板定下這門親,任憑那柳重山再一頭熱,這親事也定不下來。
“喜歡啊。”老夫人一臉認真,原本渾濁的老眼也亮了幾分,“長得明豔動人,任誰瞧著都喜歡。你二伯母跟你三嫂,還有允哥兒皎姐兒,都喜歡。”
顧晏沉默。
這是給誰挑媳婦呢?
“你去不去啊?”老夫人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
顧晏將做了一半的木馬扔下,坐姿依舊沒動,隻抬眼:“我去,但這是最後一回。”略皺眉想了想,他忽而輕笑一聲,有些自嘲的意味,“若是她堅持要和離,我便不帶她回來了,一會兒直接去衙門辦手續。”
“渾說什麽?”老夫人不高興,“你媳婦不是那樣的人,你沒回來前,我們一起處的好著呢。你一回來,她就哭著回娘家去了,指不定誰的錯,你別回回都將屎盆子往她頭上扣。”
“祖母!”顧晏“嗖的”下起身,臉黑如鍋底。
“幹……幹什麽?”老夫人腳下有些浮,退了一步。
雖然是愛孫,也是晚輩。但是,他也大了,都二十三歲了。
所以,顧家男兒該有的威嚴,早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跟他祖父一樣,嚴肅起來,還挺能嚇唬人的。
老夫人道:“好,要真是芙兒不好,我回頭說她。你帶她回來,不許去衙門。”
“知道了。”顧晏應一句,朝著老夫人彎了彎腰,這才離去。
盯著孫兒離去的背影看,老夫人喃喃自語:“可真是怪了,這回外頭回來,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
柳芙睡了大半天,差不多快傍晚的時候,才喊銀串兒伺候她穿衣。
今天是個大好的晴天,太陽還沒落山,柳芙讓銀串兒跟著她出去散散步。去了湖邊,銀串兒拉著柳芙說:“小姐,咱們回去吧。天兒冷,您還沒大好呢。”
銀串兒怕主子又投湖,但柳芙就是故意來這裏的。
“睡了一天了,總得鬆鬆筋骨。”她繼續往前走,“對了銀串兒,我就是在這裏落水的吧?”
“對……對啊,小姐,您別想那麽多。過幾天,姑爺就會來接你了。”銀串兒是真怕。
柳芙卻盯著湖麵看:“天這麽冷,湖麵都結冰了。我要是真想死,幹脆一根繩子吊死自己得了,還費個什麽勁兒。先在湖麵鑿出一個大窟窿來,然後再跳?當我傻啊。”
“小姐,您什麽意思?奴婢不明白。”銀串兒覺得主子今天語氣有些怪怪的。
不對,應該說,自從小姐醒來後,一直都有些怪。但是哪裏怪,她看不出來。
柳芙說:“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她拍了拍手,在湖邊溜達了一圈。什麽也沒幹,之後就回去了。
柳芙人才進芙蓉閣,就有伺候在前院的老媽子來請說:“大小姐,姑爺來了。老爺打奴婢來,請小姐去前院呢。”
顧晏來了?他終於來了?他來接自己回家了?柳芙心裏大喜。
她是真的大喜,反正此時此刻挺開心的。隻要不跟顧晏和離,那麽,往後的那些糟心事,就全部都沒了。
柳芙連換身衣裳的功夫都沒有,直接風風火火跑去了前院。
柳重山正在花廳裏招待顧晏,見女兒來了,他笑著招手:“芙兒,女婿親自過來接你。這回,你們兩個要好好的,千萬別再鬧什麽別扭。”
再次見到顧晏,不知道為什麽,柳芙總莫名覺得屁股疼。
這個坎兒怕是過不去了,她是真的打心眼兒裏怵他。以前做夫妻的日子短,她隻知道自己夫君非常冷厲,可他的那些手段卻從來沒有對付過她呀。
那回父親入獄,她走投無路拉了臉來去求他的。她都那樣低聲下氣了,他竟然說她胡攪蠻纏。
不但不幫她替父親翻案,反而說她藐視公堂,活生生打了她二十板子。
好歹也是一個被窩摟著睡過覺的,他也真舍得啊……他們抱在一起雲裏霧裏圈圈叉叉的時候,也不見他這樣心狠。
柳芙下意識揉了揉屁股,放慢了步子,小心翼翼靠過去。
“夫君。”
嬌滴滴一聲,聲音又甜又軟,端的是溫柔小意。
別說是顧晏萬分意外,便是柳重山,也嚇了一跳。
他閨女,女兒身子男兒性子,竟然也有這樣嬌滴滴的時候?不過轉念又一想,女兒家再囂張潑辣,遇到自己的男人,總歸是要綿柔幾分的。
柳重山捋著胡須笑,那邊顧晏隻望了眼妻子,便朝嶽父抱手道:“那小婿便先帶娘子回去。”
“不著急不著急,既然來了,晚上留下來,咱們翁婿兩個喝一杯吧。”柳重山是極為欣賞顧晏的,他十分看好眼前這個青年。
這些年,他四處奔走,見識過的人不少。但能有他女婿這等氣度的,幾乎沒有。
“多謝嶽父大人抬愛,不過喝酒就不必了。小婿帶娘子回去,家裏祖母甚是想她。”
“既然是老太太思念,那我便不留你們了。”柳重山未嚐不知道是女婿故意拒絕,他見女婿這回過來的態度似是比往常還要冷淡些,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兒。
“走吧。”顧晏走到柳芙身邊,聲音低沉。
柳芙望了他一眼,見他臉色雖平和,但眉宇間卻有不耐之意,柳芙心裏打鼓。也莫名的,就有點心虛。
硬是擠出點笑容來,柳芙盡量讓自己聲音聽起來溫柔甜媚。
“祖母想我,我心裏何嚐不念著她老人家。我記得,祖母胃口總不好,常常都吃得很少。”頓了頓,柳芙望向自己爹爹說,“爹爹,我可不可以帶胡媽媽過去一段日子?胡媽媽做的一手好菜,我想借她老人家用一段時間,等過幾日,再讓她回來。”
“當然好,這都是小事。”柳重山並不覺得有什麽,“親家老太太要是吃得慣胡媽媽做的菜,讓她一直跟著你留在顧家,也無妨。”
“多謝爹爹。”柳芙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是朝著自己父親福了身子,然後就讓金雀兒去叫胡媽媽了。
顧晏抬眸睇了眼妻子,一副心知肚明的樣子。不過,到底也還是沒有戳破了說。
*
蘇氏有些病了,因為猝不及防之下,被柳芙卸了兩條胳膊。一時急火攻心,今兒下午開始嘴裏就長泡。
也沒心思差人去請大夫來,隻在床上躺著。睡也睡不著,心裏藏著事兒,提心吊膽的。
董繡春匆匆忙忙跑進蘇氏內室去,驚慌失色道:“娘,不好了。”
“怎麽了?這慌慌張張的。”蘇氏心情不佳,對女兒也就沒個好臉色,“看你冒冒失失的,回頭再叫大小姐抓住一個錯,你就得回你那個窮家去了。”
董繡春攥了攥手,低著腦袋,半餉才說:“姐夫來接姐姐了。”
“這我知道。”蘇氏又躺了回去,“顧家遲早是要來的,你姐姐也遲早要回去。她沒溺死,算是她命好。”
董繡春抬眼睛看著自己母親,眼睛眯了一下:“娘你可知道,她點名要帶胡媽媽去她婆家,爹已經答應了。”
“你說什麽?”蘇氏猛地坐起來,一把掀開被子,顧不得什麽形象了,隻喊了候在外間的丫頭來,讓她們打水幫她洗漱穿衣。
給他扣上一頂道德的大帽子,看他還怎麽強詞奪理!哼~
沒想到,顧晏卻說:“你不在家氣著祖母老人家就算好了,還指望你照顧?祖母有二嬸跟三哥三嫂照顧,不差你一個。”
“夫君。”柳芙甜膩膩喊了一聲,低著頭,手指摳著他的粗布囚衣,“我疼你,你都不疼一疼我。”
她伸出細白修長的手指來,一下下戳顧晏,可憐極了。
柳芙不想被鎖在牢裏,外麵還有很多事情要她做呢。鋪子裏的事情,繼續對付蘇氏的事情,還有接她大姐大姐夫跟芽姐兒進城的事情等等。
柳芙祈禱,求拒絕,求放她走。
老夫人說:“你們能這樣情深,我很開心。不過,你媳婦身子嬌貴,這裏陰暗潮濕,她呆不了。”
“夫君,您吃飯。”柳芙怕顧晏再說什麽反駁老太太,忙岔開了話,親自幫他盛飯夾菜。
顧晏其實被膈應得有些吃不下,但怕祖母擔心,還是吃了不少。
牢裏探親,也不能呆太長時間。顧老夫人不想為難劉聰,隻呆了會兒,又單獨找劉聰說了幾句話,便走了。
等老人家帶著柳芙主仆離開後,劉聰進牢裏去,盤腿在顧晏對麵坐下,笑著。
“沒想到,你們關係挺好的啊。”
“你哪隻眼睛看出來了?”顧晏不當回事。
劉聰說:“是一般女孩子都矜持,但你娘子剛剛那樣的話都說出來了。咳咳……雖然是有些叫人聽了不舒服,不過看的是態度。她能有這樣的心,就是好的。”
顧晏可不這麽覺得,她突然轉了性子,看中的不是自己這個人,而是他未來高高在上的身份。
劉聰似是猜到什麽:“顧四,你家的事情,告訴她了?”
“沒有。”顧晏回答的簡單。
劉聰垂眸想了想,覺得也是。顧家如今是階下囚,戴罪之身,三代以內不能參加科舉。就算曾經光輝過,那也隻是過去了。如今,不過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而已。
顧晏不想提這個,隻問劉聰道:“這樁案子,你打算怎麽破?”
劉聰輕皺眉,搖搖頭:“暫時是一點頭緒沒有。不過,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總能找到真凶來。”
*
沒幾天,顧晏就從牢裏出來了。
柳重山得到了消息,立即派人送了很多東西到顧家來。送的東西,大多都是年貨。
很快,便到了年三十。
每年一到過年,允哥兒跟皎姐兒就特別開心。因為到了過年,不但可以穿漂亮的新衣裳,還有禮物跟壓歲錢,尤其是今年家裏又多了一個長輩,又可以多收一份禮物。
沒人的時候,兄妹倆就悄悄摟在一起說悄悄話。
“皎姐兒,四嬸有錢的,咱們替爹爹要一副文房四寶怎麽樣?”允哥兒鬼主意最多,“再替娘要幾盒子胭脂水粉,我聽說,四嬸家的胭脂鋪子,可是整個富陽最出名的了。”
皎姐兒還小,隻念著要吃好吃的。
她舔了舔嘴,鼓著小嘴巴說:“可是,可是人家想吃四嬸家的糕點嘛,可好吃了。”
“你真沒出息,就知道吃。”允哥兒生氣。
皎姐兒委屈,眼角餘光瞥見自己爹爹從書房出來,嘴巴一瓢,就“哇哇”哭起來。
顧晟最疼閨女,忙過來將人抱起問:“怎麽了?皎姐兒怎麽哭了。”
允哥兒還氣呼呼的,腦袋甩到一邊去:“哼,妹妹嘴饞,想吃四嬸家的糕點。”
皎姐兒越哭得傷心:“哥哥欺負我,哥哥他欺負我。”
顧晟好脾氣得很,抱著女兒顛著哄道:“你想吃?爹爹現在就帶你去買,好不好?咱們買了在路上就吃掉哦,一點都不留給哥哥吃,好不好?”
皎姐兒一聽,不哭了,揉著眼睛,可到底還念著哥哥。
“跟哥哥一起吃。”皎姐兒聲音低低的。
允哥兒站在一旁,腳蹭著地上的泥,不說話。
柳芙聽到了動靜,從房間裏出來。
“三哥,你留在家裏吧,我帶著允哥兒皎姐兒去。”柳芙從顧晟手上接過皎姐兒來抱著,顛了顛說,“四嬸帶你們去好不好?到時候,想吃什麽咱們就吃什麽,好不好?”
皎姐兒看向自己爹爹,見爹爹調皮的衝她眨眨眼睛,皎姐兒才高興地說:“好。”一雙胖乎乎的手緊緊摟著柳芙脖子,親熱地說,“我最喜歡四嬸啦。”
“四嬸也喜歡你。”柳芙笑著蹭了蹭皎姐兒腦袋,另外一隻手朝允哥兒伸過去,“允哥兒,咱們一起去。”
允哥兒低著頭,慢吞吞走到柳芙身邊。
宋氏聞聲從廚房裏出來,手在圍裙上擦了擦道:“芙兒,差不多買點哄著就行了,別太慣著他們倆。”
“放心吧,我知道呢。”柳芙對自己兩個陪嫁丫頭說,“金雀兒留在家裏幫忙做年夜飯,銀串兒,你跟著一起去。”
*
年三十,闔家團圓的日子,街上比往常更熱鬧。
一路走過去,好幾家鋪子的掌櫃出來跟柳芙打招呼。這條街上,幾乎有一半的鋪子都是柳家的產業。
柳芙挨著整條街逛,先去糕點鋪子拿了好幾盒點心,又去胭脂鋪子給家裏幾個女眷拿了胭脂水粉,再去飾店,選了幾樣金釵耳墜。雖然都是家裏的生意,不過,柳芙為了服眾,每樣都原價給了銀子。
最後,進了家裏的筆墨鋪子,她打算給自己三伯、夫君還有侄子允哥兒,一人買一套文房四寶,作為新年禮物。
“二姐。”
柳芙人才進鋪子裏,櫃台後麵站著的少年便笑著迎了過來。
“檸哥兒,你今天怎麽在這裏?”看到堂弟,柳芙挺開心的。
柳檸道:“我這幾天一直在這裏,現在這家鋪子,是我的了。二姐,還沒好好謝謝你呢。娘都告訴我了,是二姐在大伯跟前說,大伯才送了我這間鋪子的。”
柳芙道:“自家兄弟,沒什麽客氣的。”
柳檸望著允哥兒皎姐兒,笑著問堂姐:“二姐這會兒來,是來看看的,還是想要什麽東西?”
“想買三套文房四寶,既然你在,給我拿了吧。”柳芙清楚一套需要多少錢,於是示意銀串兒掏錢。
柳檸忙道:“不不不,怎麽能讓二姐掏錢呢。再說,這幾樣薄禮,我送得起的。”一邊說著,一邊立即吩咐鋪子裏的掌櫃去拿。
柳芙道:“知道你的好意,不過,今兒這銀子你是必須拿著的。你是曉得我的,我以前管著家裏生意的時候,就最忌諱家裏人隨便拿東西。檸哥兒,你要是讓我開了這個頭,以後我再想管別人,可就沒一個站得住腳的理由了。”
柳檸抓了抓腦袋:“二姐說得對。”又說,“我聽秦大哥說了,說是大伯允許二姐繼續回來管著生意,這可太好了。”
提到這個秦忠,柳芙忽然想起來,自從重生回來後,倒是一麵都沒有見過他。
“秦大哥最近在忙什麽呢?好久沒見著他了。”柳芙似是不在意般提秦忠。
柳檸疑惑:“不會啊,二姐那次回來,不是跟秦大哥見過一回嗎?”
“啊?”柳芙笑著,“哦,是嗎?最近生的事情實在太多,我自己都忘了。”
“秦大哥。”柳檸目光越過柳芙,衝柳芙身後的人笑,“你怎麽過來了?”
“大小姐來買東西嗎?”一把穩沉略顯厚重的嗓音響在柳芙耳畔,柳芙轉過身去,臉上堆著笑,跟他打招呼。
“是啊,買點東西,這不過年了嘛。”柳芙望著秦忠,笑得有些假,“對了,你怎麽過來了?”
雖然秦忠是柳重山義子,也是從小跟著柳重山的,和柳芙,也算是青梅竹馬。不過,在柳芙麵前,秦忠一直不敢以兄長自居,都是稱呼柳芙為大小姐。
“我過來看看。”秦忠目光在柳芙身邊的人跟東西上一一掠過,才道,“姑爺呢?怎麽沒一起來。”
“他很忙,有自己的事情,沒空陪我出來。”柳芙笑得訕訕的。
剛剛檸哥兒說,之前那回回娘家,她跟秦忠見過麵了。她忘記自己有沒有在秦忠跟前胡說八道,萬一對他說了什麽非他不嫁的話,可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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