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安然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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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騎兵對戰通常講究的是速度突刺,但那得是拉開戰線才行,彼此一個衝刺掠過,手底下不行的自然就會被斬落馬下,每次衝鋒都會有人如稻草一般倒下去。

    不過現在雙方的騎兵也不得不想步卒一樣據地死戰,綿延近十裏的戰線也不能讓騎兵們完全展開,因為事先根本就沒想到過要進行這樣的戰鬥,淩柯覺得靠氣勢和實力壓迫對方取得一次小勝就好,接下裏還是要穩紮穩打。

    可惜他的對手是唐玄,對於兵法之類的完全屬於半通不通,說他是門外漢有點冤枉,但說他善戰就純屬扯淡了。

    以唐玄的想法,既然對方敢玩全軍壓上,那他就沒有道理退縮,盡管人數上有差距,但也不是沒有機會,又不是被人圍住圈兒踢,為什麽要抱頭鼠竄。

    由於淩柯的判斷失誤和唐玄的一根筋,幾十萬不可避免的暫時陷入膠著狀態,騎兵的速度和衝擊力的優勢蕩然無存,孟固這廝完全不計犧牲的率軍強突左翼,他完全是用人命堆出一條打通離州軍左翼的道路。

    左翼的離州軍將領大罵對方是瘋子,不過這瘋子已經張牙舞爪的打了上來,不得已之下他也隻能硬著頭皮迎上去,雙方幾乎是原地不動的騎在馬背上互砍互刺,殺掉一層敵人才能前進寸許。

    不過離州軍顯然占據人數的優勢,這樣打下去雖然傷亡慘重,最後死光的也隻會是孟固手下的中州軍,就算是孟固本人心裏也知道這一點,不過作為職業軍人,他想的是整個大局,為了勝利,他寧願和手下的兒郎全部戰死在這裏。

    任誰也想不到這位以沉穩著稱的將領在大戰的時候會如此果決狠戾,他不但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不要命的人總是可怕的,這一點不管是單挑還是混戰都很適用。

    若不是唐玄帶著人衝過來,孟固今天還真能實現馬革裹屍的夙願。

    帶著五百親衛的唐玄掠過離州軍的步兵陣直撲向左翼,緊跟著他的是慕容七夜和他帶領的騎兵,淩飛雄早就說過,不管發生什麽情況都要保住大將軍的性命,慕容七夜牢牢記住了這個命令,所以當唐玄衝出去的時候他立刻跟上。

    在帥旗引導下的中州軍格外勇武,被兩麵夾擊的離州軍左翼終於現出潰相,而與此同時淩柯也派出了另一隊騎兵馳援,讓整個場麵更加的混亂。

    這個戰例後來被很多軍事家當做典型,當然並不是讚賞雙方戰術運用得如何得當,簡單而通俗的概括來說,他們的評價基本都是:倆傻逼。

    幾十萬人馬像街頭流氓鬥毆一樣毫無章法的殺來砍去,別說是正統的軍事家們看不下去,就是稍微有點頭腦的大頭兵也不認可,不過那都是後話,至少現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人能阻止這兩個傻逼,除了他們自己。

    離州軍有三十多萬人馬,相比之下二十萬出頭的中州軍絕對處於劣勢,不過淩柯手下有十萬人是沿途一路收攏過來的,他們的主官也未必就是想和這位王爺一起舉反旗,隻是迫於形勢要麽跟隨要麽死,所以才耷拉著腦袋加入叛軍。

    這部分軍隊顯然沒什麽鬥誌,仗如果打得順風順水還好,他們能幫幫場子,一旦真要拚命了,這些人不往後縮才怪呢,本來就是為了保命才上了賊船,哪會有什麽豪氣。

    淩柯麵沉似水,倒不是有什麽特別的情緒,了解他的人都知道王爺一直就是這個陰沉的揍性,但他的兒子卻沉不住氣了,淩若嶺一臉焦急,他們和唐玄不一樣,即使拚光了手裏的軍隊拍屁股閃人就是,天都地大人多,皇帝還是有號召力的,再召集些人馬也不是不可能。

    但離州軍就不同了,造反這種事願意幹的人本來就不多,除非有足夠的誘惑或者是活不下去了,以一隅敵全國非常冒險,保存實力尤其重要。

    “父王,這樣打下去吃虧的早晚是我們,那邊的淩諾是什麽狀況我們還不知道,萬一那個黑箭擋不住他,被他先占了皇城麻煩就大了。”淩若嶺急急地說道,“況且為了以防萬一,我們是不能傷筋動骨的。”

    他的話很有道理,周圍的將領也都同意,一幫人的眼睛都看向了淩柯,可這位離陽王緊閉著嘴唇好像一個字都不願意說,他不說話,別人也沒有膽子和權力做主。

    戰鼓動天,雙方都殺紅了眼睛,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中州軍明顯占據了優勢,尤其是幾乎打殘了離州軍的左翼,其實這種情況中州軍的將領也覺得奇怪,按理說戰況不應該是這樣的。

    不過這種想法在他們腦海裏隻是一閃而過,能贏就行,管對方是中了什麽邪呢,淩飛雄一直提著的心稍稍放了下來,不過他依舊不敢大意,除了故作迷陣的繞了幾個圈子之後,他的大部分騎兵都投入了戰場,而他自己則帶著一部分人重新坐鎮中軍,唐玄這身為統帥的不著調,那淩飛雄就隻好擔起這個責任,總不能領兵的人都衝上去砍人吧,必須要有一個統一調度指揮的人。

    唐玄橫衝直撞如入無人之境,手下沒有一合之將,這種情況除了他的確武力夠強以外,和緊隨著他的親衛不無關係,若沒有這些人照顧左右兩翼讓他沒有後顧之憂,貿然插入敵陣的大將軍就算不光榮,估計也渾身是傷了。

    在親衛外圍又是慕容七夜的騎兵相隨,這樣也緩解了親衛們的壓力,慕容七夜的手下不斷有人落馬,唐玄的親衛隊倒是沒被做掉幾個。

    戰場上盡是馬嘶人吼,鮮血浸透著大地,如果唐玄能細心一點的話,他就會發現有尋常人看不到的氣息波動著湧向自己,最後都沒入小白的身體。

    煞氣死氣都是滋養白虎的養料,這一點唐玄倒是清楚,隻是他也不知道小白成長到了什麽地步,心裏倒是偷偷想過,如果白虎長成能顯出原形的話,橫掃天下豈不是像玩兒一樣?但是又怕被小白窺探到自己的想法,這種念頭也隻是一閃而過。

    混戰就那樣進行著,直到喊殺聲都弱了下來,淩柯終於下令鳴金收兵,眾位將領如蒙大赦的都鬆了口氣,他們跟著離陽王造反是想過過開國功勳的癮,可不想因為王爺的一時意氣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頭上見汗的淩若嶺急忙傳令下去,而淩柯已經調轉了馬頭,隻不過在離開之前留下了一句話:“心慌之前,先看清我方出戰的人是誰。”

    他這話是對淩若嶺說的,其他的將領明不明白他不管,但是這個兒子還是要調教的,他已經把淩若嶺定為自己的繼承人,這一點離州軍中的每個人都明白,這也是為什麽其他兒子包括長子都被淩柯打壓閑置的原因,他不會允許有人對自己的繼承人構成威脅,即便同樣是親生的兒子也不例外。

    淩柯不想重蹈老爹的覆轍,當初先皇若是果斷的在立淩非為繼承人之後,對其他皇子不予兵權封地,那他和淩諾也沒有能力搞出現在的事來,有時候想想,淩柯會覺得老爹和風道人都有點蠢,明知道皇子們對淩非不服,為何還要將他們外放封王。

    這件事情他不理解,無為卻知道是怎麽回事。

    皇城,淩非伸了伸手,半途又無力的垂下,無奈的歎了口氣,小明子眼睛發紅的急忙上前把茶杯給他端了過去,而淩非卻搖了搖頭,“喝了一輩子這種茶,如今少喝一口也沒什麽。”聽他這麽一說,小明子幾乎落下淚來,急忙垂頭退到一邊。

    “天意難違,老師生前難得的幾次窺到天機,就包括兩外反王的事情,雖然看得也並不是十分清楚,但他卻知道,這件事非人力所能阻止,如果他當時蠻橫的直接斬殺兩位王爺,以後發生的事恐怕將更加嚴重。”無為輕聲的說著,像是解釋。

    側躺在龍椅上的淩非笑笑,“我是相信國師的,他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隻不過剛才你說兩位反王造反的事未必不會有變化是什麽意思?”

    無為垂下眼簾,“即使是老師都很難占卜到天機如何,我偶得天意就更加困難了,隻不過是心中有一種感覺,這件事會向任何人都想不到的方向發展,若是要說得具體,腦中卻是一片模糊。”

    淩非笑出聲來,“這也算是個好消息,朕臨死前能寬心一點也很不錯,隻是以後就要拜托給國師你了,先前你老師對我說唐玄有力挽乾坤的本事我也是相信的,一個連命數都沒有的人做出什麽驚天動地的事也是理所當然。”

    頓了一頓,“不知道明天會不會下雨呢。”淩非輕輕的說出這句話,然後閉上眼睛,好像因為疲累而安靜的睡了過去。

    無為有生以來第二次莊重的跪下,叩頭行禮,見他這麽做,忍了很久的小明子終於泣不成聲,以頭搶地渾身顫抖的嚎啕起來。

    書案上的燭火毫無征兆的熄滅,一縷輕煙緩緩消散。

    或許離體的靈魂也會是這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