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馬思邊草拳毛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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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眸裏像是籠著五湖的煙水,但細看,又分明是黑白清澈,令人心動。

    這是一張楚楚動人、無處不美的臉。

    沈遙夜看著阿鏡,卻冷笑了聲:“就憑你這小丫頭能救我麽?”

    阿鏡上下打量這籠子:“本來是不能的,不過我剛才拜托靈崆偷到了鑰匙。”

    沈遙夜詫異地看她從懷裏摸出一把亮閃閃的水晶鑰匙,不禁意外她居然是有備而來。

    “你為什麽要救我?”看著阿鏡低頭找尋開鎖的地方,沈遙夜問,雙眼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阿鏡不回答。

    沈遙夜突然眼神一暗:“我知道了,你還是把我當成那個什麽……蘭璃君。”

    阿鏡看他一眼,抬手握住石鎖。

    但就在她的手碰到石鎖的瞬間,一股雪亮的電光從鎖上竄出,擊在阿鏡掌上。

    她猝不及防,痛呼了聲,渾身像是被雷電擊中,猛然往後跌去,幾乎把右手裏的水晶鑰匙給扔了。

    沈遙夜原本是半坐在籠子裏,見狀猛地坐直,滿麵詫異地盯著阿鏡。

    阿鏡慢慢地爬起來,低頭看時,左手的手心像是給烙鐵才印過一樣,她的皮肉本就嬌嫩,如此一來,傷處慘不忍睹。

    沈遙夜目光爍爍:“這雷石籠對凡人是沒有效的,你……你是妖?”

    阿鏡忍著痛搖頭,她生怕方才自己的痛呼驚動了看守,又忙回頭去看,見甬道處仍靜悄悄地才鬆了口氣。

    “我不是。”阿鏡心裏又驚又急,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她好不容易拜托靈崆將鑰匙偷來,沒想到竟還有這種變故。

    “你如果不是妖,這雷石怎麽會擊中你?”沈遙夜盯著她,見她仍不死心般還要再開鎖,便道:“我勸你不要再冒險了,小心給它擊中全身,那你就死在這裏了。”

    阿鏡的左手已經無法動彈,她屏住呼吸,慢慢地跪在地上,隻用右手,小心地試圖把鑰匙塞進鎖眼裏去。

    沈遙夜皺皺眉,想說什麽,卻又牢牢閉嘴。

    寂靜的地牢裏,隻有阿鏡隱忍的呼吸聲,以及水晶碰到石頭,發出的細微的叮叮聲響。

    但要小心不碰到雷石,又要開鎖,難度極高,很快地,汗從阿鏡的額頭滲出,讓她的容顏看來越發潤澤鮮明。

    沈遙夜默默地看著她,本想譏諷,可是望著女孩子專注凝神的模樣,卻又難能可貴地住了嘴。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伴隨著細微的一聲“哢嚓”,雷石之鎖終於被打開了。

    一滴汗也順著阿鏡的臉頰輕輕落地。

    她摘下頭巾裹住右手,忍痛用拔下的鑰匙將鎖撥落,將門扭開:“快出來。”

    沈遙夜表情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彎腰走出了雷石籠,一縷頭發不小心掛在石門上,頓時嗤啦一聲,已經給燒的枯焦。

    阿鏡忙道:“小心些,別碰到了其他地方。”

    沈遙夜看著她因為勞力而透出粉色的臉,如此脆弱的小東西,隻怕抵不住他一指頭,可在這時候,她居然還有心照顧他。

    “你這麽關心我……”沈遙夜突然道:“不,你這麽關心那個蘭璃君……你是不是喜歡他啊?”

    阿鏡一愣。

    沈遙夜靠近一步,阿鏡情不自禁後退,身後卻已是石壁。

    抬手抵在她臉側的石壁上,沈遙夜垂眸望她:“真的,很喜歡這個人?”

    “他是我的知己好友。”阿鏡坦然地麵對他的目光,地牢裏光線陰暗,有些看不懂他眸子裏閃爍的是什麽。

    “嗤,跟我沒關係,”一聲輕笑,沈遙夜收手,“小丫頭,你雖救了我,可我是不會承你情的。”

    阿鏡道:“我並沒有想你承情,趁著人還沒來,快走吧。”

    “那你呢?”

    “我們姑娘還在山上,我得照看她。”

    “那個胖丫頭?你理她幹什麽?終究是要死的人了。”

    阿鏡蹙眉,責備地看了他一眼。

    沈遙夜歎氣:“唉,你可真是個怪人。”

    說話間兩人出了天牢,一股清冷寒氣撲麵而來。

    沈遙夜突然感覺到什麽,他抬頭看向前方,呼地籲了口氣:“小丫頭,看樣子你的心思白費了。”

    阿鏡心頭一沉。

    原來在他們兩人麵前,幾位方圭山的高階弟子手持長劍,劍尖如同寒星,指向兩人。

    中間,是藺渺跟周論酒兩人。

    藺渺擰眉無言,臉上似有失望之色。

    周論酒則冷笑道:“我早說這個小丫頭行為鬼祟,一定是跟著妖人一夥的,果然給我猜中了。”

    他又對藺渺道:“藺師弟,你還不信呢。現在怎麽說?”

    ***

    月夜,十數盞燈籠高挑,地牢前劍拔弩張的情形一覽無餘。

    不遠處的琉璃峰上,靈崆蹲在欄杆上:“你真的不管?被捉了個正著,就算不被當妖人處死,挨罰受些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了。”

    在它身旁欄杆之後,有一道高挑的身形矗立。

    玄色的衣衫跟夜影同色,眉心的一抹玄影,如描似畫。

    他道:“她在執意救人的時候就該想到最壞的後果,若是皮肉之苦能叫她長點記性,倒是不壞。”

    “吾可舍不得,”靈崆歎氣,“雖然說皮相而已,但是太過完美,傷到哪一處都覺著於心不忍呀。”

    那人隱隱輕笑,狹長的鳳眸微動,看向前方。

    突然他的眼神在瞬間變幻。

    ——地牢門口,幾名弟子逼上前去,長劍揮動,想要先將最大的威脅沈遙夜拿下。

    不料沈遙夜突然一笑,一把將旁邊的阿鏡拽了過來擋在身前。

    他竟把阿鏡當成了活生生地盾牌,迎著那幾名弟子的長劍衝了上前。

    彼此間的距離本就不遠,這些弟子們躲避不及,眼見阿鏡就要被刺成一個篩子,隻聽藺渺大喝一聲,手底清光浮動,往前如海波般湧出。

    電光火石裏,弟子們長劍衝天而起,而這一刹那,沈遙夜鬆開阿鏡,縱身躍起。

    藺渺掠身往前,及時地將阿鏡接住。

    周論酒則喝道:“妖人哪裏跑?”一躍上前想要將沈遙夜拿下。

    沈遙夜咯咯笑了出聲,右手探出,掌心中一股黑氣湧出,黑氣裏隱隱地似有東西在竄動。

    周論酒心頭震動,竟不敢再硬拚,忙閃身倒退,這倒退的速度,卻比方才迎上去的速度更快幾分。

    在這錯眼的功夫,沈遙夜身形躍動,兔起鶻落,很快消失在方圭山連綿的樓閣之間了。

    “可恨!”周論酒揮了揮手中劍,回頭吩咐弟子:“速敲警鍾,滿山搜捕!”

    藺渺將阿鏡放下,臉上卻有些困惑之色,他看看自己的手,又抬頭掃視周圍。

    目光在琉璃峰方向停了停,卻一無所獲。

    此刻周論酒趕過來,怒道:“如今跑了那妖人,這丫頭萬萬不能再放過了,明天稟告觀主處置!”

    阿鏡胸前的衣裳已經給劍鋒劃開了一道口子,如果不是藺渺及時出手,這會兒隻怕要血濺當場了。

    她不顧一切救了沈遙夜,他卻在瞬間恩將仇報。

    雖然沒奢望承他的情,卻也想不到他竟可以做到如此絕情。

    見周論酒帶人去追沈遙夜,藺渺說道:“你為何要救他?”

    阿鏡無法解釋,隻說:“我不忍。”

    藺渺看著她受傷的掌心,自然認得出那是雷石炙傷的痕跡:“你……”

    阿鏡默默問道:“藺師叔,真的隻有妖物才會被雷石懲戒嗎?”

    藺渺張了張口,望著她立在夜色之中,身形纖瘦,容色懵懂,隻是個無依無靠的小女孩兒罷了。

    而就是這樣看似弱不禁風的女孩子,那夜在方圭別院,以一人之力引開了瞿如,才保全了當時大多數弟子的性命,這樣的人,如何會是妖物?且以他的看來,阿鏡身上並無任何妖氣。

    他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隻安撫說:“今晚上觀主閉關修煉,明兒才會出關,到時候我會替你求情……你、你或許可以告訴觀主,你是被那沈遙夜給蠱惑了,所以才身不由己作出這些事來。”

    這分明是給阿鏡開脫的借口,阿鏡會意地點點頭:“多謝藺師叔,不過……”

    “怎麽?”

    “假如觀主不饒我,那麽,求藺師叔幫我求情,務必不要連累張春。”

    “好,我答應你。”

    ***

    不遠處,一人一貓望著這一幕。

    靈崆斜睨身旁的人:“你還說不關心那個丫頭,剛才貿然出手,幾乎都給藺渺發覺了。”

    那人沉默片刻:“我是怕她受傷,讓你傷心罷了。”

    靈崆嗤嗤笑了兩聲,不去戳破這謊言。

    他又昂頭看向沈遙夜逃走的方向,說道:“怪不得你說沈遙夜被捉住事有蹊蹺,他果然是故意被拿住,隻是為了混入方圭山?”

    “嗯,”此人聲音清冷,“現在看來,他大概也是為了那樣東西而來的。”

    靈崆跳起來:“這個渾小子,心思太深,狡詐多變,又如此冷酷無情,無所不用其極,那東西絕不可以落在他的手裏,否則一定要天下大亂。”

    “放心,”清冷的聲音裏泛起一抹笑,“所以我們才在這裏啊。”

    靈崆望著底下,藺渺正護送阿鏡離開,靈崆道:“那你去盯著那小子吧,我可幹不過他。我得去看看鏡兒了,唉,希望吃了這次虧,丫頭能夠長點心眼。”

    “她不笨,也並非不明白,她隻是要做她想做之事罷了。”

    靈崆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丫頭說……你是她的仇人?你以前哪裏見過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