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罪行暴露之後一直麵容猙獰，殺氣外露的無禪大師，此刻麵對著徒兒的指責卻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絲異樣的表情。

    而這表情的變化極快，僅僅一瞬間便消失不見，隻有與他距離最近的趙牧得以察覺對方情緒的變化。

    無禪大師畢竟不是初出江湖的毛頭小子，當他察覺自己的動搖可能會成為致命的破綻之時，原本的情緒與表情便立刻恢複了冷靜。

    “哼，這個世界本來就是汙濁不堪，人類本性為惡，想要勝過他們，就必須要比所有人都要更惡，這個道理自古皆然。勝者自然是正義，你隻要成為最強者，所有人都會像狗一樣奉承你的正義。沒想到你直到現在都沒有學到這一點，真是愚不可及！”

    “你……你說的都是真的？可你當初並不是這麽教我的，你當初不止一次的說過，天道昭昭，自會護佑善人……”

    “哈哈哈哈，真是蠢到家了。我撫養你的目的就是為了掩護自己的計劃。這些年真是多虧你在外麵闖下了不小的名頭，才能讓別人不對我過多懷疑。”

    “難不成，你從來隻是把我當成你的工具？”

    “怎麽，難不成你還奢求其他的什麽？別開玩笑了，一隻愚不可及的蠢狗而已，隻不過有一張稍微過人的容顏……若是你趕緊退下，等我把這群人殺光，也許還能放你一條生路！”

    若是真的會在這裏退下，柳非萱就真的是愚不可及了。無禪大師這麽說完，反而是激起了柳非萱的鬥誌。

    下一秒，柳非萱竟然直接以極快的速度衝上了前，和無禪大師開始了激烈的戰鬥。

    雖然柳非萱強忍淚水，鼓足勇氣且不畏生死的對上自己的師傅，打算要大義滅親。可惜兩人之間的實力實在是相差太大，雖然無禪大師消耗了不少體力，而且也受了較為嚴重的傷。

    可是柳非萱的所有武學都是無禪大師親手教導而出，若是論對柳非萱最為熟悉的人，無禪大師可謂是當仁不讓。所以柳非萱每一個動作剛一起手，無禪大師便能輕易的找到柳非萱的弱點，輕易將對方擊退。

    相反，柳非萱對於自己這個一直隱藏實力的師傅卻可謂是知之甚少。無禪大師平時隻愛遊山玩水，所以很少有施展實力的機會，隻有在指點柳非萱武藝之時會偶爾施展佛門武學。

    可如今無禪大師展露自己隱藏許久的黑龍王身份，施展出詭譎莫測的黑龍會武學，卻是讓柳非萱難以招架。

    但趙牧卻是意外的發現了一點，那便是無禪大師明明有機會直接將柳非萱置於死地，畢竟他們同樣經曆過藥王鼎之中的改造，知道彼此之間的弱點在何處。無禪大師隻需全力一擊，便能直接將柳非萱的性命直接奪走。

    可如今無禪大師卻好像畏首畏尾一般，故意和柳非萱僵持下去，就算傷害柳非萱，也是盡量傷在一些並不重要的地方，雖然看起來鮮血淋漓極為慘烈，但卻是根本不會造成什麽重傷。

    這樣的打鬥，與其說是像死戰，不如說是像演戲，是無禪大師打算給周遭所有人演的一場戲。

    “對啊，無禪大師最一開始出手，為什麽要直奔柳非萱而去。當時的柳非萱並不是最能威脅到他的人，他若是第一時間將無心方丈擊殺，群龍無首之下也許能占到更多的便宜。”

    思來想去，趙牧卻是突然有了一個猜想。

    也許，無禪大師並沒有殺死柳非萱的打算，一開始的出手也隻是想要擊暈柳非萱，以免等到最後殺紅了眼傷到她。而且柳非萱畢竟是他的徒弟，若是今日他棋差一著而失手，也許他這些舉動能挽救自己徒弟。否則人言可畏，失去師傅的柳非萱甚至可能因為指責而自我崩潰。

    可柳非萱的鬥誌遠超無禪大師的想象，就算無禪大師盡量重傷柳非萱，使得她失去了大部分的戰鬥力，但柳非萱依舊是不顧一切的衝上來，仿佛是要和無禪大師同歸於盡一般。

    也許柳非萱此刻心中已存死誌，哪怕是沒辦法殺死無禪大師，她也要主動死在師傅手上。

    這樣的情況也讓無禪大師皺起了眉頭，無奈之下，無禪大師一掌揮出，直接擊中了柳非萱的胸膛，讓柳非萱口吐鮮血的倒退數步，連站立都十分勉強。

    可就在柳非萱受傷吐血的瞬間，一股特殊的感覺卻突然縈繞在了趙牧的心頭，好像有什麽不詳的事情將要發生的感覺。

    雖然在場其他人都對這種感覺毫無所知，但趙牧卻是敏銳的察覺出了這一絲怪異。

    可還不等趙牧尋找到這絲怪異之處究竟在哪裏，一道寒芒便憑空出現，直接從身後刺入了柳非萱的身體，大量的鮮血衝天而起，甚至濺到了無禪大師的衣服。

    “碎夢罌粟！”

    趙牧震驚的看著這突然憑空出現的恐怖刺客，但卻沒有絲毫機會阻止對方。

    這一刀出現的時機實在是太過恰到好處，無禪大師全力一掌擊出，柳非萱幾乎是已經毫無反抗的能力，因此才會讓碎夢罌粟手持特殊的利刃一擊便刺穿了柳非萱的護體武學。

    而無禪大師對於愛徒的關懷一直都沒有減少，如今在這種生死緊要的關頭更是顧不得掩飾。怒喝一聲，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一般衝向了碎夢罌粟，幾乎是怒發衝冠一般，讓人望而生畏。

    按理說，無禪大師的實力遠在碎夢罌粟之上，這一掌擊下，碎夢罌粟哪怕有十條命都不夠死的。所以隻要碎夢罌粟還要自己的小命，就肯定會趕緊回身閃躲撤離，不會再繼續對柳非萱下手。

    可令人疑惑的一點卻是讓趙牧突然冷汗直冒，碎夢罌粟不愧為天下第一忍者，雖然看起來不過是一個十三四歲的蒙麵少女，但竟然能在如此多人的麵前藏身於此，甚至能當著釋無禪這個黑龍王的麵刺殺實力與她在伯仲之間的柳非萱。

    但按理來說，如此恐怖的一刀，若是真的是為了殺死柳非萱，那麽應該是直接劃斷柳非萱的喉嚨，再不濟也是直接刺穿心髒。而不是如今這種雖然看起來鮮血直噴，但卻是不至於致死的重傷。

    真正的絕頂殺手，絕不會浪費自己必中的一刀，除非她真正的目標並不是柳非萱，而是一心救徒的……

    “小心啊！”

    就在趙牧下意識大喊之時，碎夢罌粟直接一掌打在了柳非萱的後背，將柳非萱直接推向了無禪大師的厲掌之前。

    而無禪大師則是連忙收招，以免這一掌傷到已經重傷的徒弟。可就在無禪大師收招的瞬間，一道令人寒徹骨髓的刀光劃過了一條最完美的弧線。

    如同一道彎彎的月牙一般，從無禪大師的右肩肩頭直到左腰處劃過，鮮血也瞬間將月牙染成了血紅之色。

    堪稱刀槍不入的魘人之軀在專門針對的特殊兵刃之前顯得無比脆弱。此刻顯露在眾人麵前的，是無禪大師被攔腰斬成兩半的身影！

    “滾！”

    趙牧此刻一拳將碎夢罌粟直接擊傷，沒有讓碎夢罌粟直接取了無禪大師的性命，但無禪大師的死亡已經是必然，趙牧的出手相救隻是讓無禪大師多出了半分鍾的性命而已。

    碎夢罌粟雖然挨了趙牧一記重擊，可還不等碎夢罌粟落地，原本嬌小的身影便不知何時變成了一截木頭，顯然是用高深的忍術逃之夭夭。

    而無禪大師則是滿眼愕然，難以相信原本穩操勝券的自己竟然會瞬間落敗。

    複雜的眼神掃過無心方丈、宋明哲、趙牧，最後停留到了柳非萱的身上。

    “師……師傅！”

    情形突變，柳非萱也忘掉了剛剛的堅持，全身顫抖的呆楞楞看著自己將死的師傅。

    而無禪大師嘴唇微動，好像是想說些什麽，但已經瀕死的他卻根本沒有說話的餘力。但就在這時，一枚戒指卻是自他的懷中掉了出來，順著地麵滾落了出去。

    那好像是一枚平平無奇的普通扳指，看起來也沒什麽出奇的，誰也沒有多加注意這麽一枚不值幾個錢的普通扳指。可無禪大師在看到扳指掉落在地的瞬間，卻是仿佛丟掉了什麽重要無比的東西，焦急的簡直要發狂了一般，想要趕緊起身撿回。

    可已經奄奄一息，渾身鮮血都快要流幹的無禪大師卻沒有站起來的餘力。用僅存的左手費力的向前扣著泥土，吃力的向前爬行著，全然無視自己傷口被地上石子蹭過。口中嘶嘶啞啞的卻是發不出什麽聲音，眼中隻有那一枚廉價的普通扳指。

    此刻，全場都陷入了詭異的靜默之中，沒有一個人能發出聲音，眼睜睜的看著這悲壯且淒涼的一幕。

    看著焦急的仿佛要哭出來一般的眼神，趙牧眼中的無禪大師不再是奸險的野心家，也不再是威能驚人的絕代武者，更不是道貌岸然的有名高僧，隻不過是一個看著扳指越滾越遠，身上卻越來越無力，隻能倒在地上無力悲鳴的可憐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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