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明天就過年了,要不要休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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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咱們刑警還好,逢年過節真正忙的是基層民警,光是燃放煙花爆竹就要耗費不少警力協調管理。
    我記得有一年,連下了兩天大雪,三十晚上有不少被煙花爆竹炸傷的人,有的地方路麵積雪太厚,沒來得及清掃,救護車過不去,民警和特警或抬或扛,保證每個傷員都能及時送往醫院。
    萬家燈火的時刻有上萬警力、清潔工人、醫護人員,在寒冬裏忙得汗流浹背。”
    “那我倒要感謝你,”閆思弦道:“看來往後每一年都能過得很有意義。至少比回家承受催婚強得多。”
    “別啊,”吳端故意道:“你是新來的,隊裏照顧,給你放假,三十晚上甭管出多大的案子,你都……”
    閆思弦連連搖頭,“我還需要鍛煉啊,請組織務必把假期給更需要的人。”
    兩人說笑著,到了王博昌家。
    一個女人開了門。
    根據轄區派出所發來的資料,女人名叫張思雨,是王博昌的女朋友。
    張思雨年近三十的樣子,染著一頭黃發,塗著鮮紅的指甲油,眼睛不大,雙眼皮卻很厚實,腫腫的,也不知是沒睡醒還是剛割不久。
    她並未化妝,但因為紋了眉毛眼線,使整個人有種濃妝豔抹的感覺,偏偏嘴上未塗口紅,嘴唇還起了皮,又有些寒酸。
    一看到張思雨,吳端便莫名想到了龜縮在城市角落的站街女。
    他將這先入為主的印象清理出腦海,亮了一下警官證。
    看到警察的證件,張思雨並未表現出什麽情緒。轄區派出所的民警已經來過一趟,即便沒來過,對警察上門這種事,她好像也有著充足的心理準備。
    “你們也來找王博昌?”張思雨問道。
    “我們來找你。”吳端道。
    張思雨臉上終於露出了些許擔憂和費解。
    吳端解釋道:“跟你了解點情況。”
    張思雨長舒了口氣,埋怨地瞪了吳端一眼,似乎嫌他說話大喘氣。
    “男朋友失蹤了,你也不找?”吳端問道。
    “找了啊,他常去的棋牌室我去找過,沒找著嘛。”
    意識到自己所謂的找太潦草了,張思雨又顧左右而言他道:“說不定他玩膩了,跟我搞失蹤呢,反正我倆肯定長久不了。”
    “為什麽?”
    “他成天在外頭勾三搭四,一半時間半夜才回家,另外一半直接通宵不回,你要是個女的,能跟他過日子?”
    怕是不能。吳端在心裏回答了張思雨。
    他又問道:“王博昌就在外頭沾花惹草,你還願意跟他在一起?”
    “一開始不這樣啊,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他挺專一的。我就是看著他人實在,又很……很爺們兒,才跟他處著試試。
    開始真的特別好,可能處了有小半年吧,越來越不對勁兒,起先他還知道找找借口,說是跟兄弟喝酒啊,要麽就是有生意啊,想法兒瞞著我,後來簡直……哎!帶我一起吃飯,飯桌上直接就跟他兄弟兒吹牛,就一晚上睡了幾個……這他媽的……”
    張思雨咬牙切齒。這些事傷了她的麵子。
    “那為什麽不分開?”
    “主要之前真挺欣賞他的,總想著男人嘛,一時放縱不算什麽,以後能收心就好。”
    吳端沒有拆穿她。
    張思雨做為一個無業遊民,無法離開王博昌,委曲求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的吃穿住都要靠王博昌。
    她就像一根依仗大樹生長的藤蔓,離開了大樹就要癱軟在地,缺乏養分,迅速枯萎死去。
    吳端又不得不拆穿,因為接下來的問題至關重要。
    “我們查了你和王博昌的銀行信息,發現——我用通俗點的話來說,你是靠王博昌養著的。
    他失蹤三個月了,你銀行賬戶裏隻有幾十塊,你的吃穿用是怎麽解決的?”
    張思雨像是被燙了,目光猛然瑟縮了一下。
    她的回答倒是挺在理。
    “他在家留了一千多塊……這不是……也花完了嘛。”
    張思雨打開了臥室門,示意吳端往裏看。
    臥室地上有一個旅行箱,床上堆著一些衣服,可以看出主人正在收拾行李,準備出遠門了。
    “……最近手頭緊,我要去投奔一個朋友。”
    “朋友?”
    “別誤會啊,是個妹子。”張思雨欲蓋彌彰地解釋著,似乎這樣就能證明自己是個獨立正經的女人。
    吳端在意的倒並不是那朋友的性別,而是張思雨好像沒什麽自食其力的概念,出門在外,不是靠男人就是靠朋友,難道她就是一直這麽“混”過來的?
    那跟蛀蟲有什麽區別?
    吳端決定不糾結這些,聊正題。
    “你最後一次見到王博昌是什麽時候?”
    “我記不得了,不過他前幾天聯係過我……”張思雨翻開通訊記錄,“喏……就是這個。”
    吳端看到名為王博昌的人1月23日曾打來電話,通話時間隻有不到2分鍾。
    “就這一通電話?”
    “嗯。”
    “他說什麽了?”
    “他……”張思雨猶豫了一下,像是下了某種決心,道:“算了,告訴你們吧,可不是我不講道義。”
    她組織了一下語言,繼續道:“我一接起來電話,他就問我要錢,而且一張口就是兩萬,我上哪兒弄那麽多錢去,自從跟他在一起,雖說知道他敢放債的生意,可我也從沒見過兩萬塊……
    我當時就挺生氣的,哦,這麽長時間不回來,也不問問我過得怎麽樣,張口就是錢,他心裏有我嗎?
    我就問他在哪兒,跟誰在一塊,啥時候回來……反正就是問了幾句吧,他就煩了,讓我別多問,還說知道多了對我沒啥好處。他還問我警察有沒有上家找他——他這麽說,我心裏大概就有數了啊,犯法了唄……
    我隨便糊弄了他幾句,反正就是沒錢,他罵了我一句,電話就掛了。
    對了,掛電話之前,他說要聯係豆子給他籌錢。”
    “豆子?”
    “嗯,原話大概是說關鍵時刻女人不靠譜,還得靠兄弟,豆子就是他兄弟……也是混棋牌室的,他倆一塊兒放錢收賬,我就知道姓竇,一塊吃過一回飯。
    至於他後來問沒問豆子要錢,我就不清楚了。”
    吳端看向閆思弦。
    閆思弦默契地接過話頭,繼續問道:“你聽說過pua嗎?”
    “沒……沒聽……誒?是不是炒股的?”
    “炒股?”
    “就是……我不確定啊……”張思雨躊躇著回答道:“有陣子他挺喜歡聊qq的,我看見是個群,那群名就有字母,好像是p什麽吧……記不清了,我問他,他說是交流炒股的,能賺錢。
    我挺納悶,以前不知道他還玩股票呢,還有點擔心,別被騙了。”
    張思雨的記憶模棱兩可,閆思弦沒再繼續追問,他知道,這是馮笑香的調查範疇。
    閆思弦拿出吳亦彥的照片道:“這個人你見過嗎?”
    張思雨連連點頭,這倒令兩名刑警有些詫異。
    “也是王博昌的朋友啊,還是好朋友呢,我們一起吃過好幾次飯。”
    “你確定?”閆思弦將照片向前遞了遞,“你看清楚啊。”
    “確定啊,見了好幾次呢。”張思雨道:“聽說是個……成功人士?……反正王博昌說過要跟著他賺錢,至於怎麽賺錢……嗨,他們聊的事兒我也聽不懂。
    對了!自從認識這個人,我家王博昌心就野了,成天到晚的不回家,當自個兒也是什麽大老板呢。”
    她雖這麽說,卻並沒有多少氣憤或惋惜的意思,好像她所說的不是自己男朋友。
    一朵浮萍,既顧不了過往,也看不到將來,唯一能讓她花些心思的,大概隻有下一頓飯有沒有著落,今兒晚上有沒有過夜的地方。
    此刻,她已經習慣了與兩名刑警的交談,沒了一開始的拘謹,便將後背晾給兩人,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話。
    吳端又道:“照片上的人,叫吳亦彥,他問你男朋友王博昌借過錢,你知道嗎?”
    “他?不會吧?不像啊,”張思雨聳了聳肩,搖頭道:“他倆的事神神秘秘的,我真不太清楚,不過家裏有個賬本,王博昌當寶貝……對了,他打電話來還讓我好好保管賬本……喏,就這個。”
    張思雨從床下夠出一個褐色皮質封麵的筆記本。
    “我大概看了看,就是些欠條啥的,你們要是用得上就拿去,反正這東西我也沒打算帶著。”
    筆記本內,每一頁都是一張獨立的欠條,簽字按手印一樣不少。
    除了有些人字實在難看,總體還算工整。
    本子可以自裝訂環處打開,拆分成活頁,紙張和在吳亦彥家發現的欠條一樣,可見,若是對方還了錢,王博昌就會將欠條取出來,還給對方,以示錢賬兩清。
    民間的借貸多是這樣的程序。欠條上標明的利率,是銀行貸款的十數倍。
    吳端又問道:“你說的那個豆子,就是姓竇的,王博昌失蹤以後你去找過他嗎?”
    “倒也不是專門去找他,我不是去棋牌室找我們家王博昌嗎,碰上了,我問豆子人去哪兒了,結果他還反過來問我呢,倆人幹瞪眼。”
    吳端又提了一些問題,張思雨皆是一問三不知,看來她已經把知道的信息全說出來了。
    眼看她東西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吳端沉吟片刻道:“你朋友家在哪兒?”
    張思雨報了一個墨城的小區。
    “我們送你過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就行。”
    “我們需要知道你的住處。”吳端亮明了自己的用意,“接下來或許還得找你問話。”
    “不是……”張思雨一愣,道:“啥意思啊?你們懷疑我?”
    吳端沒答話,隻是態度堅決地看著她。
    “我靠!”張思雨罵了句髒話,意識到眼前的人難纏,隻好承認道:“好吧好吧,那地址是假的……”
    她重新報了一個地址,是一處城中村,並囁嚅道:“我是去找……我新男朋友。”
    破罐子破摔一般,她一股腦道:“警官,就算我喜新厭舊,這也不犯法吧?”
    吳端拿出“我對你的私事沒興趣,我隻是公事公辦”的態度,義正言辭道:“我們隻是為了方便以後查案,畢竟在王博昌失蹤前,你跟他關係最密切。”
    “唉我去……好事輪不上我,怎麽淨是破事兒……”張思雨叉著腰,在屋內來回踱著步,看起來心情很是煩躁。
    “我跟你們說,還真輪不到我,”她拿出硬壓下脾氣的架勢,翻著白眼道:“我知道有個女的,你們應該去找她。”
    “具體說說。”吳端道。
    “我要是能說上來,早就告訴你們了。”張思雨終於停止了踱步,麵對兩人,思索了片刻,“我見過她的照片……也不算見過吧,就……有一回,我剛從王博昌兜裏掏出來那照片,他就搶過去了……
    那次我們叫外賣,我卡裏沒錢,沒法網上支付,就選的到付,飯送來了,我就去掏王博昌的口袋,拿錢。那照片就順帶給拿出來了。
    可惜拿出來的時候照片背麵朝上,隻能隱約看出來是個女的,然後照片就被他搶過去了,他當時特緊張,一看就是有情況。
    我還跟他鬧了一回,鬧急了他就摔門走了。
    後來我也留意過,但再沒從他身上找著過照片。
    你們說,這年頭誰還隨身揣那種洗出來的照片啊?他們肯費心思洗照片,還要帶在身上,是不是說明那是很上心的人?
    所以啊,你們應該找那女人去。”
    話音落下時候,張思雨也拉上了旅行箱的拉鏈,試探著想要出門。
    “我無所謂啊,不搬我還省得麻煩呢,隻要房東別來攆我,另外,你們不能讓我餓死在這兒吧?”
    這就是純粹的耍無賴了。
    對無賴,吳端有一整套辦法。
    “想搬也行,搬回你自己家,我們查到你父母在墨城……”
    “我不!”張思雨突然拔高了聲音,她伸出雙手,“你們抓走我吧,我不回去!”
    她甚至主動伸手,去摸吳端身上的手銬。
    吳端閃開,“寧願住拘留室,也不回家?”
    張思雨抿著嘴唇,“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