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千裏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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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暢談後,當天白天,劉玄德便當眾宣布了,聘請曹操將作為客卿,參與到此次遠征涼州的戰爭中。

    而再接下來,他又領著曹孟德,在軍營各處轉了兩圈,領他認識了軍中將佐,軍隊,守戰器械。而後兩個人又回到營中,一邊暢談,一邊喝酒。

    兩個人說的很多。

    各自的誌向,天下大事,農業,工業,商業。如何救國救民,地球,九州之外的土地,科學,宇宙觀……

    所有他們感興趣的,並且實用的東西,他們都討論了一遍。而後無論是劉備還是曹操都非常驚訝的發現,對麵那家夥和自己很合拍。

    以他們的洞察力來說,當然能非常輕鬆的看出來,對麵的人究竟是真心的還是偽裝。

    而在得出,“他就是這麽想的,不是因為故意迎合我所以才這麽說的。”的結論之後,兩個人又不約而同的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相見恨晚。

    如果曹操早一點見到劉備,他或許就不會在漢室無所謂的名利場裏麵打轉,而是早一點開始自己的嶄新的人生。

    以他的身份地位,當然,更重要的是以他的驕傲與自信。他當然不會選擇成為劉備的屬下,至少在劉備強大到足以駕馭他之前,他是不會那樣選擇的。

    但是,他可以成為劉備的同路人,可以成為劉玄德的好友與盟友,幫手。這樣的關係有些時候比下屬更加可靠。

    而如果劉玄德早一點見到曹操的話,許多事情會變得比現在更加容易。他的起步,起點絕對要比現在更高。實力更強,權力也更大。

    因為曹孟德的身份地位。

    他站在漢室最高貴的那個圈子裏麵,是整個漢室裏最頂級的世家公子。他手中的政治資源,比盧植這樣的孤家寡人,公孫瓚這樣的武夫軍閥強得多,而且是多的多的多。

    他們兩個的組合,甚至可以讓漢室走上另一條道路。

    隻是很可惜。

    稍微有點晚。

    “但是晚了也總比沒有的好。”

    米酒的後勁十足。喝到一半的時候,劉玄德就有些醉了。而他對麵的曹操,早已經眯著眼睛,晃晃悠悠的爬不起來了。

    “玄德啊,玄德。為何讓我年過三十,才見到你啊……這些年耽誤了多少事啊……”

    醉得迷迷糊糊的曹操,在睡夢中這樣嘟囔著。即使是在這時候,他的思想也與劉備高度合拍。

    ……

    ……

    與此同時。

    千裏之外。司隸,右扶風郡,汧(qian)縣。叛軍大軍肆意掠奪著這座城市。

    殺戮,搶劫,強奸。重重惡行毫無節製的進行著——來自小月氏的湟中義從,涼州本地的漢人馬匪,叛軍。西域前來的,白皮膚,藍眼睛的胡人。當然更多的還是羌人,羌人,羌人,還有羌人——

    十萬大軍當然是虛數。然而八萬還是有的。

    在這八萬軍中,數量最多的就是羌人。

    七萬沒有,六萬還是有的。

    當煎羌燒何羌且凍羌;燒當羌勒姐羌鳥吾羌……鍾羌鞏唐羌卑南羌——各個亂七八糟的部落,黑眼珠的,黃眼珠的,藍眼珠的……黑頭發的,黃頭發的,紅頭發的……

    因為當年的漢人圖省事,幹脆將這個地區的野人定了個“羌”的名字。就好像古時候東夷西狄南蠻北戎一樣。所以西北地區混亂不堪的部落,在漢人們到來後也發生了一定改變。

    其中最大的改變便是,他們產生了一種“對啊,原來我們是羌人啊”,的樸素民族意識。並且在那之後,開始了一定程度的聯合作戰。

    ——青藏高原的生活是困苦不堪的。西涼地區的生活也沒好到哪裏去。

    所以,就像是一切生活在窮山惡水的蠻夷一樣。羌人對於生活富足,文明程度更高的漢人世界是向往的,同時,也是嫉妒,乃至憎惡的。

    也像是一切窮山惡水的蠻夷一樣,羌人們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搶劫與掠奪的機會。

    因為是部落組織模式,處在原始社會時期。所以這些羌人的腦子更“楞”一些。甚至比草原上的遊牧還不如。

    在前漢時,這裏的羌人隻算是“小麻煩”。

    然而等到東漢時,涼州地區的羌人就成了“大麻煩”。困擾東漢一生的大麻煩。

    在東漢不滿兩百年的曆史裏,大規模的羌人叛亂數量超過十次。平均不到二十年就要爆發一次。

    而二十年,便是一代人,一代孩子成長所需要的年紀。

    也就是說,羌人們每一代年輕人成長起來之後,都會迫不及待的發動叛亂。再然後被漢軍砍瓜切菜一樣殺光。再等二十年,下一代人起來重複輪回……

    這樣的西北羌亂,一直困擾了東漢一生。而且隨著東漢的國力日益衰減,世家官僚與皇室的盤剝日益嚴重。西北的羌人實力,也在不斷提升。

    畢竟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一旦漢室的壓迫與盤剝,增加到了超過西北漢人,以及其他民族對於漢室恩義的程度。那麽原本應該組織,武裝起來,與羌人作戰的漢人,湟中義從(小月氏),以及其他民族的居民,也就理所當然的,會站在叛羌這邊了。

    更重要的是,那些“士人”。

    擁有能力,明白軍略與政務的“士”們。

    在漢日益無道,底層漢民揭竿而起的情況下,涼州那些遠比中原的士人更“積極”,更“瘋狂”,也更沒有節操與底線的“士”們。紛紛開始蠢蠢欲動。

    ——就好像之前來冀州,幹脆的遊說盧植造反的閻忠,便是涼州漢陽人,以及“名士”。而現在,指揮著這支瘋狂而危險的叛軍的領袖,同樣是涼州的“名士”,韓遂、邊章——

    雖然最初他們是被迫參與叛亂的。是被俘虜之後被強迫擁立的。就好像清末時候的黎元洪。

    但是同樣的道理。

    在品嚐過權力,地位,以及叛軍這頭怪物帶來的力量之後。他們理所當然的迷醉了。

    “軍隊,權力,地位。”

    使用正規渠道弄不到的東西,現在一瞬間就能拿到手。那麽,這種情況,不也挺好的麽。

    遠眺著汧縣城內的陣陣火光。城牆上,韓遂韓文約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權力啊,乃至整個天下。一切過去想的,不敢想的東西,這一瞬間都仿佛觸手可及。

    他舉起手,好像要抓住什麽一樣緩緩握拳,接著自言自語“長安,我來了。”手握十五萬大軍的韓文約,如是說道——

    汧縣再向前便是渝麋,再然後是陳倉,雍縣,郿縣,美陽,武功——

    再接下來,便是他夢寐以求的天國要塞,大漢帝國的兩個政治中心之一。西都長安,以及長安周邊的大片陵邑了——

    那是司隸地區的核心,帝國的精華部分。最為富庶,人口最為稠密,也最有價值的地區了——

    “曾幾何時,有人敢想象我,我——一個涼州窮士能率領十萬鐵騎,以征服者的姿態出現在長安郊外嗎?”

    一想到這裏,他便心潮澎湃。

    “韓文約之名,天下盡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到這裏,韓遂,這個麵似忠厚的中年人幾乎要忍不住哈哈大笑了——

    他,現在距離他的夢想,距離屬於他的人生巔峰,不足四百裏!輕騎快馬一日可達!

    簡直近在咫尺,近在咫尺!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韓遂身後傳來了一陣陣的腳步聲,以及甲片摩擦發出的金屬震動聲。

    他轉過頭去,便看到一個英俊,高大,瘦削的青年頂盔摜甲,大踏步的走了過來

    “兄長好興致,又是在夜觀天象麽?”

    他這樣問道。

    “隻是吹吹晚風,醒醒酒而已。”見到這個鼻梁高挺,麵貌與常人略有不同的年輕人後,韓文約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原來如此。”

    聽他這麽說,年輕人點點頭,卻沒有走開,而是安靜的侍立在韓遂身後,等著看韓遂是否還有話說。

    而後者果然像他想的一樣。在等了一會兒之後再次開口

    “壽成啊。”他說“你看到了嗎?”

    “兄長,說的是看到了什麽?”年輕人問。

    “當然是這片江山。”韓遂平靜的說“如畫的江山!錦繡的江山——壽成,這是片多好的土地啊。這是天下,是九州,是華夏。”

    他的語氣逐漸變得慷慨激昂“壽成!這天下是這麽的美好。但竊居高位的人卻是一灘汙泥,是垃圾——讓那種肮髒的廢物竊居高位,而讓你我這樣的英雄沉居下僚。

    這公平麽?!

    這不公平。

    幸運的是……”

    “幸運的是,這一切就快要結束了,是吧,兄長。”年輕人將他的後半句話補充完。然後這樣問道。

    “是的,是的,沒錯。”他點頭“我們距離長安,還有不足四百裏!打下了長安,我們的第一步就算徹底走出來了。”

    “但那很困難吧,兄長。”

    “——當然困難!”

    韓文約說“漢室天子絕不會準許那種事情發生!他會調遣全天下的精銳來這裏!

    皇甫義真,盧子幹——北軍五校,三河騎士,雍涼鐵騎,北地騎士,白馬義從,冀州強弩!

    全天下的精銳都在以最快速度聚攏在這裏。為了阻擋我們!”

    雖然說出這種話,但韓遂看上去反倒更興奮了“所以啊,壽成,你害怕嗎?!你害怕了嗎?!”

    “不怕。”

    年輕人微笑著“能跟天下英雄率領的天下強兵交鋒。兄長啊,這不是很好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聽他這麽說,韓遂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沒錯,沒錯!這不是很好嗎?!”他用力地拍著他的義弟,馬騰,馬壽成的肩膀“就靠你了,壽成!”

    “當然,兄長。”馬騰回答“我會竭盡所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