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中，叛軍大營空蕩蕩的一片。除了劉玄德一批騎兵之外，幾乎看不到火光人影，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難道有計謀？！——不對！他也不可能知道今天天降隕石砸在他家營壘裏麵。不可能早有準備啊——難道說——”

    想到這裏，劉玄德得出了一個讓人震驚的結論。

    “難道說在這之前，叛軍已經撤退了！？”

    他心裏麵這麽想著，趕忙叫上了趙雲“子龍！你派人去找董破虜！”然後是另一側的張郃“儁乂，你去找孫討逆——問問他們，他們那邊究竟是什麽情況！”

    ……

    在劉備這樣說話的過程中，他麾下兵士多多少少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停下了動作。

    ……

    與此同時。

    “沒人，沒人？！該死的！難道他們都跑了嗎？！”

    攻擊一側的孫堅，氣急敗壞的揮刀，將身邊的營帳砍翻在地“這群混蛋竟然已經跑了？！斥候都他媽幹什麽吃的？！為什麽沒有發現這些事！？”

    就像是劉備攻擊的方向一樣，孫堅進攻的方向同樣是空蕩蕩的一片。

    “你——”他拉住了一個親衛“去看看，玄德和仲穎兄那邊是什麽情況！”

    他氣急敗壞的對他的親衛大聲下令。

    也就在這個時候“孫討逆！在下是劉撫軍麾下士卒！我軍進攻敵營，沒有看到敵軍蹤影，劉撫軍派在下前來詢問！”

    “混蛋！果然！”聽他這麽說，孫堅又恨恨的一揮刀，將另一側又一所營帳砍翻了。

    ……

    與此同時。

    “媽的，都是傷兵？”

    董卓進攻的南側方向。也不知道是他們的幸運還是不幸。這個方向正是叛羌的“傷兵營”——就是之前說的，被“隔離開”的，以免損傷士氣的傷兵營。裏麵全都是些半死不活的，或者幹脆已經死了的傷兵。

    ……

    在見到涼州兵揮軍殺過來之後，這些傷兵並沒有要反抗的意思。反而露出了一副“總算解脫了”的表情。可想而知，在西元二世紀的戰場上，缺少醫藥的軍隊傷兵會有多淒慘。

    畢竟不是所有軍隊，都會像劉玄德的軍隊那樣，擁有完善的軍醫製度的。

    ……

    至於涼州兵們。在見到這些傷兵之後，他們第一時間楞了一下。緊接著便興奮地喊著殺了過去。

    首級＝功勞。傷兵＝好欺負＝輕鬆就能拿到的功勞。

    有這樣的好事兒，他們甚至覺得這是自己長期積德行善，老天保佑的結果。

    同樣是西元二世紀的戰場上，人道主義的距離還有很遠，很遠。

    ……

    麵對這種情況，董卓最開始的時候也開心了一下。

    不過緊接著他就回過神來“別殺了，別殺了——這些傷兵又他媽的跑不了！進攻，向前進攻！”

    作為指揮官，董卓的思想自然比其他人更進一步——在其他人想著功勞的同時，董卓想的卻是勝利。

    現在最重要的是擴大混亂，攻擊，殺傷敵人的有生力量，瓦解敵人可能的反抗。而不是虐殺這些沒什麽反抗能力的傷兵……

    當然，很快的，在確認了大營空了的情況之後，董卓也隻能罵罵咧咧的思考著賺回本錢了。

    “媽的，跑了！混蛋，廢物，孬種！”

    他一邊這麽罵，一邊開始屠殺傷兵，收割首級。

    這個行動直到劉玄德過來阻止他，才暫時告一段落——在聽說董卓攻擊的方向是傷兵營，而叛羌是丟下己方傷兵跑的之後，劉備馬上覺得這裏有事兒，也馬上以最快速度狂奔過來，阻止了涼州軍的屠殺。

    “仲穎兄，先留他們一命！”

    “——哈哈，放心！”

    即使是被叛羌傷兵的血汙濺得滿臉都是，董卓在見到了劉備之後，仍舊能露出發自內心的憨厚笑容“功勞少不了你們的，咱們三家三一三十一——”

    “——不是這個。”劉備頓時覺得有些荒謬“具體的一會兒再和你解釋，快叫貴部不要再殺了——”

    “嗯，嗯！”

    雖然心裏覺得很奇怪，但是董卓仍舊一如既往的聽人勸。劉備說話不殺，他就馬上下令，停止了屠殺。

    ……

    涼州兵們因此忍不住大聲抱怨起來。董卓因此毫不猶豫的對著他們高聲喝罵著——而劉玄德則馬上向他們許諾，會給他們足夠的物質獎勵以及軍功補償。

    在這之後，這群涼州兵才一個兩個，嬉皮笑臉的不說話了。

    “媽的，媽的。這群兔崽子……”看著這一幕，董仲穎還是覺得臉上無光。陪著劉備笑了笑，然後就問“但是啊，玄德，這個……”

    “理由是這樣的。”

    劉備看看他。又看看聞訊而來的孫文台，然後說道“叛羌想必是丟下自己的傷兵逃跑了——那些傷兵也是叛羌同族同袍。就算叛羌親情淡薄，但是看著同族這麽被丟棄，也一定有兔死狐悲之心。

    如果我們就這麽把他們殺了的話，那麽沒的說，這件事情就算這麽結束了。

    但如果我們把他們留下，乃至治好了的話。這件事情讓叛羌知曉，叛軍軍心必亂！”

    “嗯，嗯。原來如此。”

    董仲穎縱橫雍涼數十年，自然不是那種隻知殺戮的莽夫。

    事實上對於拉攏羌人給自己賣命這種事，他是劉備的老前輩“的確是這個道理——以俺老董在羌人那裏，多少有點名聲。再加上玄德賢弟你的辦法。說不得可以拉攏不少羌人投靠我們！

    可是這些叛羌傷兵數量太多，賢弟你的藥和人手都夠用嗎？”

    聽董卓這樣質疑，另一邊的孫堅也點點頭“是啊，玄德，你麾下軍醫，如果隻照顧本部兵馬自然綽綽有餘。但再加上我與仲穎兄的屬下，還有其他漢軍，恐怕就有點不夠了。怎麽還能……”

    “當然不是全部。”

    說這話的時候，劉備的語氣顯得有些冷“傷勢太重，無法恢複的那些不治。傷勢太輕，自己就能複原的那些也不治。

    我們救治他們，是為了讓他們感恩，不是繼續與我們作對——所以那些殺戮過多的，那些鐵了心與大漢作對的，同樣不治。

    我劉玄德也不是宋襄公那種濫施仁義的庸碌之輩。輕重緩急，自然懂得！”

    “嗯，嗯，那就好。”聽劉備這麽說，董卓這才再次露出笑容“——那就按玄德所說的做！”

    “嗯，叛羌這一逃，的確躲過一劫。”另一邊的孫堅冷哼一聲“不過多虧玄德，叛羌這樣，卻也主動將一個破綻送到了我們手裏。無論如何，我們沒有白跑一趟。”

    “是這個道理，哈哈哈哈，是這個道理。”聽他這麽說，董卓也“哈哈哈哈”的笑了起來。剛才因為撲了個空，沒有斬獲積累的鬱悶，這一會兒全都煙消雲散了。

    ……

    再之後，三人的部隊彈壓局勢，命令叛羌傷兵不要動彈……當然，他們也很聽話的沒有亂動。

    就這樣等到了天亮。漢軍接應的部隊到了，三人便按照劉玄德的辦法，開始挑選——

    那些傷勢過重的，或者難以治療的傷兵被挑選出來，送去別的營壘。再接下來，這些人會被秘密處決。

    再然後是劉玄德麾下的軍官們盤問著那些叛羌傷兵。用食物，水，還有醫療誘惑著叛羌傷兵互相指證。將其中的危險分子全部選出，然後毫不留情的殺掉……

    剩下的叛羌傷兵，傷勢輕的包紮一下，然後就可以不管……就這樣選來選去，可以接受漢軍“人道主義待遇”的叛羌傷兵，加起來也就兩三千人而已。已經在劉備所部的承受範圍內了。

    這樣忙了半天，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這時候，漢軍主力簇擁著張溫，才姍姍來遲。

    “辛苦，辛苦三位將軍了。哈哈哈哈！”

    這位大漢太尉，車騎將軍看起來春風滿麵的，開心的不得了“這一場夜襲，將叛軍十五萬大軍打得支離破碎！大獲全勝啊！如此一來，長安之危已解！大家都是有功之臣，有功之臣啊，哈哈哈哈！”

    ……

    看著這家夥笑的這麽開心，劉備三人對視了一眼，多少已經培養出的默契，讓他們馬上明白了張溫的意思。

    明明是叛軍主動撤退，斬殺首級加起來也就幾千而已。他卻說大獲全勝，將叛軍打得崩潰……這自然是要冒領功勞。

    畢竟叛軍主動撤退，與被漢軍打崩。這兩者上報之後的功勞可不一樣。

    想明白這一點後，三位將軍的眼神變得有些詭異。

    董卓這個老油條對此倒是無所謂。劉玄德城府深沉，也沒有什麽表示。倒是孫堅，忍不住的冷哼了一聲，表達了對此的不滿。

    然而，對他的不滿，張溫就好像沒發現一樣。

    他仍舊一副老好人的樣子，這樣對劉玄德三人說道

    “好，好。玄德、仲穎、文台。不愧是天下名將，老夫能有你們這樣的屬下，真是一件幸事啊，哈哈哈哈……走吧走吧，回營去，慶功宴已經準備好了。

    向洛陽告捷的信使也上了路。哈哈哈哈……出征到現在好幾個月，天天風餐露宿的，老夫這把老骨頭都有些受不了了，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