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動搖玄門之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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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佛號聲響起,一個身穿赭黃僧袍的僧人大踏步走上紫雲台來,此人不到五十歲年紀,布衣芒鞋,臉上神采飛揚,隱隱似有佛光流動,便如是明珠寶玉一般,讓人油然而生欽仰親近之意。

    隻聽一聲冷哼,有人立起身來,喝道:“我玄門盛典,怎麽來了一個大和尚?莫非是要擾亂重陽大典麽?”

    那和尚並不著腦,反而雙手合十,行禮道:“原來是閣皂山靈寶派掌教青陽道君,小僧延智,見過青陽道君!”

    那青陽道君大約六十有餘,一身青色道袍,稀稀拉拉幾根胡須,鼻直口方,麵色卻是紅潤飽滿,顯然是玄功修煉有成。他微微一愕,詫異道:“你認得我?”

    延智和尚微笑道:“閣皂靈寶本出自上清葛玄葛仙翁門下,乃經篆三宗之一,先輩曾有一位太玄崇德翊教真人,一身《上清靈寶大法》爐火純青,教化勸善,小僧素來極為敬仰,自然細細打聽過青陽道君的生平,雖未見過,卻也認得出道君的一身靈寶修為。”

    青陽道君哼了一聲,心中卻是警惕大生,皺眉道:“你既然認得我,我也不為難你,你且下山去罷!”

    延智和尚嗬嗬一笑,搖頭道:“小僧此來專為問道,豈可一語不發便行離去?”

    “問道?”眾人均是勃然大怒,有人厲聲喝道,“荒謬!我玄門論道,你佛門又來問哪門子的道?”在台下伺奉的妙善道人也大喝道:“和尚,你怎麽上來的?我峨眉那些把守路口的弟子呢?”

    “阿彌陀佛!”延智和尚宣了一聲佛號,笑道,“出家人有好生之德,又怎會輕易殺生?隻是貴派的那些弟子意圖行凶,小僧不得已,隻得讓他們先行休息片刻……”

    “休息片刻?”妙善道人臉色一變,一個起落已經縱躍至山道入口處,隻見幾名把守入口的峨眉弟子橫七豎八的躺在路邊,用手一探口鼻,隻覺呼吸均勻,顯然是被打昏過去,幸好性命無礙。

    “我當是誰,原來是昭覺寺的摩柯首座!”從青城派的涼亭中,有一個老道緩緩立起身來,沉聲道,“延智和尚,你不在你的涅槃堂靜修,跑到峨眉派來作甚?”

    延智和尚嗬嗬笑道:“原來是青城的至真長老,當真是久違了!小僧不請自來,萬望恕罪則個!”

    昭覺寺曾名建元寺,有川西“第一禪林”、“第一從林”的美譽,在中土佛門中也算得上是赫赫有名,聽到這延智和尚居然是昭覺摩柯首座,當真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眾人頓時紛紛留上了心。

    眾人都被延智和尚吸引了注意力,蕭千離似乎也在關注這邊的動靜,注意力倒有大半落在台上的玄觀道君身上,見他似乎漠不關心的模樣,眼神卻有一絲釋然的神色一閃而過。

    幸虧蕭千離注意力未曾離開玄觀道君半分,否則以他這等老謀深算、喜怒不形於色的一代掌門,又哪裏會輕易讓人抓住自己的破綻?隻是這一個下意識的神態,蕭千離心中卻頓時豁然開朗——這延智和尚哪裏是不請自來,這玄觀道君分明是心中一清二楚。

    重陽盛典的玄門論道,突然出現一個大和尚,與峨眉還有不清不楚的幹係,這情形怎麽看怎麽都透著一種詭異。蕭千離的眼睛已經眯縫起來,這件事可越發有趣了……

    延智和尚朝眾人施了一個佛門大禮,又恭恭敬敬的朝台上的玄觀道君躬身施了一禮,笑道:“小僧並非要做個惡客,隻是多年研習佛經,有一事始終不明。聽聞玄門重陽論道,小僧鬥膽想請教一事。倘若哪位道門大賢能解小僧疑惑,小僧當即向各位賠罪,並立即下山,有玄門道友所到之處,小僧必然退避三舍。”

    短短幾句話,卻引發了全場震怒,至真長老冷笑道:“你對佛門經卷不解,卻要問及道門?倘若我道門中有道理不明,莫非還要來請教佛門不成?”

    延智和尚微笑道:“不然,此經乃是涉及玄門太清,不可不問!”

    “玄門太清?”

    聽到這句話,偌大的紫雲台突然安靜了下來。半晌,玄觀道君才沉聲道:“既然涉及我道門三清祖師,便請說來!”

    延智和尚稽了首,緩緩道:“前些時日,小僧偶得一本《老君開天經》,不知何人所撰。經文中曾言:是時太上老君寄胎為人……爾時老君須發皓白,登即能行,步生蓮花,乃至於九,左手指天,右手指地,而告人曰: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一番話聽得眾道人連連點頭,至真長老撫須笑道:“這幾句話倒是說得絲毫不錯。不僅是《開天經》,我玄門之中,又有《化胡經》、《玄妙內篇》、《夷夏論》等諸多經文,皆記載此事。可見老君化胡,乃是定論!”

    延智和尚嗬嗬一笑,向至真長老行了一禮,道:“至真長老果然是博聞強記,小僧卻有一事不明,老君幾年而生?幾年西入?”

    至真長老嘿嘿笑道:“延智,你身為昭覺摩柯首座,傳聞你博聞強記,精研佛理,卻不知我道門經卷,有載:當定王即位三年乙卯,老君於楚國陳郡苦縣厲鄉曲仁裏,九月十四日夜子時生。年八十五,遂與函關令尹喜西入化胡。”

    聽到這裏,蕭千離腦中電光火石的一閃:“糟了!”

    果然,那和尚大笑道:“我佛以昭王二十四年四月八日生,計入涅槃後經三百四十五年始到定王三年老子方生,至敬王元年,凡經四百二十五年,始與尹喜西遁。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好犀利的論據,好狠毒的心思!”蕭千離心中飛速的盤算,目光卻落在玄觀道君身上,暗暗思忖道,“峨眉到底在打什麽心思?莫非要以這個和尚為契機,動搖道門根基麽?”

    多年來,道教被佛門壓製得苦苦輾轉,卻始終以“老子過關化胡”的經曆來勉勵自己,尋求一點慰藉。“連你們佛教的釋迦牟尼都是道門祖師傳道所化,總有一天,我們必然會卷土重來,重奪中原第一教派!”

    倘若連“過關化胡”都證實是偽作呢?豈不是把道教中人的一點自尊都打得煙消雲散?

    在場的都是道教的精英,自然不會昧著良心說假話,想要辯駁,卻也不知從何說起。偌大的紫雲台上,隻有山風呼嘯,連一個說話的聲音都沒有。(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