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越心裏一咯噔，如吞了塊石頭，怔怔地看著宮小白，“你問這個幹什麽？那些劇本不在你的考慮範圍內。”

    宮小白沒有再盯屏幕，往後靠在椅背上，手指捏著鏈條包上的掛墜玩，表情頗有些散漫。

    她的反應與孫越預想中相差太大，他有些沒底。

    “宮小白。”他叫了全名，“你想幹什麽？”

    宮小白輕抬一隻眼瞅他，“先前不是說景蔓芝要複出嗎？怎麽這麽久都沒消息。”

    話鋒轉得太快，孫越腦筋有點轉不過來。

    “你問這幹什麽？”

    宮小白放下掛墜，轉動著手裏的手機，像隻慵懶的貓咪，裝出隨口問問的姿態，“就是有點好奇。你的圈內好友那麽多，應該能提前聽到消息吧。”

    她眨眨眼，完全是小女孩打聽八卦的樣子。

    手肘撐著沙發邊沿，看著孫越，她添了一句，“影後複出的消息放出去那麽久，她要是沒出來拍戲不就打臉了？”

    孫越收斂神色。

    他的圈內好友確實很多，以前在直播平台當主管時積累了不少人脈。不然，他也不會轉行做經紀人轉得這麽順利。

    他撚了撚手指，哼笑一聲，“那不是你該關心的事，你的首要任務是好好準備《青州歲月》，其他的都靠邊站，包括你的老公，都靠邊站。你呀，少沉溺溫柔鄉，說不定現在都捧一座影後獎杯了。”

    他當初跟很多人的想法一樣，以為宮小白進娛樂圈就是小女孩心態，看什麽新鮮就想玩什麽。她的身份擺在那裏，注定她的成名之路不會太坎坷。

    讓人意外的是她進組後的認真態度和演技水平，向所有人證明她不是玩玩。

    就像影評人說的那樣，宮小白是新人演員中的領跑者，給大家樹立了一個榜樣。那些光顧著撈錢不注重口碑的演員們應該跟她學著點。

    宮小白被他說得，羞窘別過臉。

    辦公室安靜下來，陽光從撐開的百葉窗照射進來，被切割成一條條的光束，平行的投在米色地板上。

    孫越傾身拿起茶幾上的煙盒，掏出打火機，瞥一眼宮小白。

    她投來“你隨意”的眼神。

    孫越擦燃打火機，點了煙，夾在兩指間，沒顧得上往嘴裏送。

    “景蔓芝的事我聽到點消息。”他頓了下，吸了口煙，撣了撣煙灰，“我都懷疑這個八卦的真實性了。”

    宮小白合上電腦，“怎麽了？”

    估計她打消了搞事情的衝動，孫越和顏悅色，翹起二郎腿，“我朋友說，景蔓芝會參演她侄子的一部電影，在裏麵當配角。她經紀人說她身體還沒恢複，想接個不太累的戲，適應一下。”

    說完，孫越自己先笑了，“大影後什麽時候給人做過配？別搞笑了。所以我認為這個八卦純屬胡扯。”

    宮小白搜尋了下記憶，“她……侄子？誰啊？”

    “你入圈晚，沒聽說過正常。”孫越眯著眼，繼續抽煙，“他侄子，景舟，二十幾歲就當導演了，名氣特別大。”

    宮小白蹙了蹙眉，疑惑，“名氣特別大？那我應該聽說過啊。你別看我入圈子時間不長，我看過的電影作品數比你年齡都大。”

    這丫頭是在炫耀自己閱過的作品多，還是在變相嘲笑他年齡大？

    他也不跟她計較，笑道，“那是因為他拍的都是爛片！不是票房撲，就是口碑差，再不就是票房口碑雙低。”

    “哦。”

    她不知道是正常的。

    平時看片子基本都選擇著名導演的成名作，要麽就是獲過獎項的，方便她學習演技，琢磨人物性格。

    極少選擇一些不出名的片子。

    景舟。

    宮小白拿出手機，低頭，在搜索框裏打出這兩個字，下麵的搜索欄跳出幾個經常被搜索的話題。

    “景舟爛片。”

    “景舟，撲街之王。”

    “景舟，《深宮1》，《深宮2》”

    “景舟，景蔓芝侄子。”

    “……”

    沒有一條正麵話題。

    宮小白點了搜索框裏最右邊的小標誌，打開了他的個人簡介內容。

    景舟今年32歲，最常被人津津樂道的就是拍了兩部《深宮》，兩部都是票房口碑慘敗。其中有一篇娛樂小報，稱他近期在籌備《深宮3》，目前在選角階段。

    如此鍥而不舍，說明景舟導演愛極了宮鬥戲碼，就是不知道此次出山，是繼續奔著撲街去，還是想一雪前恥。

    緊接著輸入“深宮”，搜索到的都是前兩部電影的差評。

    “劇情空洞，九十分鍾根本不知道在講什麽。”

    “白瞎了演員的演技，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情節。連環計嗎？沒看出高超在哪裏。看來，景舟導演的水平也隻有這樣了。”

    “跪求景導不要再禍害圈裏的小哥哥小姐姐們了，您這水平還是告別導演圈吧。”

    “宮鬥？抱歉，開始後十分鍾我就猜到了幕後凶手是誰，垃圾。”

    “宮鬥還是要用長篇幅來拍吧，短短幾十分鍾的電影根本呈現不出來。當然，也可能是景導的能力不夠。以後他導的影片我真要繞道了。”

    “《深宮1》都撲了，還堅持拍《深宮2》，勇氣可嘉啊。啪啪啪，都給我鼓掌！”

    宮小白抿了抿唇，景舟的口碑比她想象中差得多。

    她也覺得景蔓芝出演他的電影，十有八九是條虛假八卦消息。

    除非，景蔓芝疼愛這個侄子到了骨子裏，敢拿自己過去幾十年積累的好口碑開玩笑。又或者，她是真的身體不好，想先適應劇組生活，順便幫侄子撐場子。

    宮小白揉著額角，不知該怎麽判斷。

    這對她很重要。

    一陣手機鈴聲響起，她倏地抬起頭，發現手機被她握在手裏，不是她的。

    她看向對麵的孫越。

    孫越已經接通了，“喂，小癟三兒，找你越爺幹嘛呢？”

    宮小白：“……”

    “你丫少開玩笑，我不信……什麽？我日，真的假的？！”孫越驚恐地看著宮小白，“你確定？”

    宮小白被他的眼神嚇到了，用口型問，“怎麽啦？”

    孫越掌心向下壓，示意她別緊張。

    他將煙頭摁滅在煙灰缸裏，跟那邊的人說，“你對天發誓，消息要是有假，你就變無業遊民。”

    “……”

    掛了電話，孫越還是滿臉難以置信，手捋了捋頭發，啐了口，“槽！”

    宮小白翻個白眼，“到底怎麽了？”

    “就咱倆剛討論的那個話題，景蔓芝真的要參演《深宮3》。我朋友的朋友是造型師，臨時負責給景蔓芝定妝，透出了消息，她要演電影太後的角色。目前網上還沒有任何消息放出來，看來是想趁大家不注意，放個大型炸彈！”

    宮小白黑亮的眸光染了不一樣的神色。

    她盯著電腦，陷入沉思。

    《青州歲月》是難遇的機會，大製作的班底，光是辛柯的名號就頂1億票房。這部電影籌備時間長，慢工磨出來的東西自然是精良作品。

    隻待過兩個劇組，她對演戲的態度，從最初的抵觸，慢慢轉變為喜歡，喜歡上了這種將劇本上死沉沉的人物鮮活得呈現在觀眾眼前的感覺，也喜歡那群可愛的粉絲。

    但，她沒忘記進娛樂圈的目的。

    她的目標是景蔓芝，其他東西暫且要放一放。

    “越哥，你去打聽一下，《深宮3》的女一號定下沒有。”

    既然是宮鬥戲，絕對是女人戲。

    孫越手一滑，手機掉在地上。

    鋼化膜瞬間碎成蜘蛛網，爬滿了手機屏幕。

    “你說什麽？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他撿起手機，扔在茶幾上，用的力氣太大，手機從光滑的玻璃上滑出去，又掉在了地上。

    這下，屏幕碎得不能看了。

    宮小白彎腰撿起腳邊的手機，輕放在茶幾上。

    “我想演《深宮3》，你安排一下吧。你朋友能打探到景蔓芝的消息，肯定跟那邊比較熟悉。”

    孫越跳了起來，“宮小白，你別腦抽！這話我就當沒聽到，下周的《青州歲月》麵試，你必須上。”

    話落，孫越不看她，撈起手機，拎起沙發椅上的外套走了。

    玻璃門晃動了幾下，歸於平靜。

    宮小白呼出一口氣，抱起筆記本電腦，放在腿麵上，打開繼續看《青州歲月》小說。

    不知不覺，一下午過去了。

    她保持著同樣的姿勢幾個小時，一動沒動。聽到門外逐漸走近又逐漸遠去的腳步聲，她才回過神，動了動僵硬的頸肩。

    腳邊的垃圾桶堆滿了紙團，宮小白吸了吸鼻子，拿過手邊的紙盒，抽出一張擤鼻涕，再把紙巾扔垃圾桶裏。

    她眼眶通紅，裏麵盈滿淚水，眼看著又要流出來。

    她抽嗒嗒地聳了聳肩膀，手搭在紙盒上。

    沒摸到柔軟的紙，她垂下頭，一滴淚砸下來。

    抽紙盒已經空了。

    她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淚。

    《青州歲月》這本小說太虐了，女主角記憶中的人都死了，隻剩下她一個人。小說的結局，她踏在長滿青苔的石板上，回過頭看自己走過的路，像是遙望歲月裏的那些人，那些事。可是一切都如眼前的朦朦薄霧，風一吹便散了，再也尋不見。

    小說大概有五十萬字，不長，以宮小白看文的速度，早就該看完了。辛柯的文字大多含有隱晦的意思，有些地方更是與劇情毫不相關，讀來晦澀難懂，再細讀幾遍，才能發現他描述的就是劇情。

    所以宮小白看完這本小說費的時間格外長。

    她看了一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

    4點45分。

    辦公室裏空蕩蕩，隻剩宮小白一人。

    孫越出去後就沒再回來，似乎是想留下宮小白，讓她好好想想，別做傻事。

    宮小白合上電腦，拿起沙發上的包包，起身出了辦公室。

    在門外走廊上遇見了白礫。

    他穿著白色的線衫，黑色長褲，單手插在兜裏，抬眸看見她時，腳步頓了頓，眼裏閃過一道光。

    “你……怎麽了？”

    拍完《問仙訣》，白礫休息了段時間，然後接拍了一部電影。他進組後猶如泥牛入海，外麵幾乎沒有關於他的消息。

    眼下電影殺青了，他回到了公司。

    一改之前白嫩小鮮肉的形象，續起了胡須，身材也沒之前瘦削嶙峋的骨感，胖了一點，是健身的結果。

    線衫貼在身上，能看到裏麵勻稱的線條。

    宮小白聽孫越說過，他進組前就被導演要求健身，走型男路線。

    “沒什麽啊。”

    哭了一下午，她說話時帶著鼻音，強調軟糯。

    白礫心尖一顫，手從褲兜裏拿出來，指了指她眼睛。

    她自己摸了一下，瞬間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麽，“哦，看了部虐死人的小說，哭了一下午，眼睛可能有點腫。”

    “……”

    他楞了半晌，不曾想是這個原因。

    也對，以她現在的名氣地位，公司裏沒人敢欺負她。擱在以前，也沒人敢欺負。

    “你要走嗎？”白礫看了眼電梯口的方向，“還是戴上墨鏡吧，萬一被人拍到，不明真相的媒體可能會胡亂揣測。”

    宮小白點頭，從包裏摸出墨鏡戴上，“謝謝。”

    兩人一同走進電梯。

    白礫問，“你最近還好吧。”

    “挺好的。你呢？”

    “我也很好。”

    之後，再無話題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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