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五章 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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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外霧靄綿綿,月下老人閉目打坐在姻緣樹下,神樹發出得淡淡金光鍍在他身上。
你竟衰弱到如此地步了嗎?我蹲在他得麵前撩起他耳邊得一綹白發,他都不曾睜眼看我。
一陣疾風刮過,霧靄湧動。我猛地起身看向身後,那一抹紅耀眼刺目。我看著那笑意吟吟得小人問她:“都是神,你為什麽不幫幫他?”
玄女很不爽地說道:“你心裏清楚能幫他地隻有你。”
這裏地氣息讓我感動窒息,我舒了口氣問她:“他地劫數尚有半年時間才到,今時為何衰弱至此?”
玄女不語,笑著抬起小手向著姻緣樹地方向一拂,神樹發出的金光更盛,就在那神樹的中央,我赫然看見了自己的身體。我急忙去摸神樹,恨不得找個縫鑽進去,可它連個孔都沒有,哪裏會有縫!
玄女說:“玄月在人間的靈體已近油盡燈枯,他動用自己的修為為靈體續命,可這有違天道,所以才遭到了反噬,成了這般活死人的模樣。他將你的身體存在神樹裏,你的身體能得神樹滋養,而他卻隻靠神樹溢出的一點仙氣續命,他的心終究是太善了!對你的期望也是過高了。”
我沉默了一瞬,玄女的臉色忽然變得難看起來,她盯著我異常陰冷的說:“正如你所說,我與玄月同為神明,如果他的期限到了,我絕對不會看著他灰飛煙滅。”
我心底一顫,問她:“你要怎麽做?”
她看著姻緣樹說:“這神樹自天地初生便有,足夠玄月躲過天劫。屆時如你還不能幫他渡過天劫,我會衝破神樹的禁製,將玄月封存在神樹中,助他躲過劫數。相信他躲過天劫,又得神樹滋養很快便會複蘇。”
我冷汗冒了一腦門,問她:“那我的身體呢?”
她看著我笑,讓我毛骨悚然:“你不能幫她,活著究竟還有什麽意義?”
我的心一下子跌進了穀底,仿佛已經被判了死刑,但轉念又一想問她:“如果他能靠神樹躲過天劫,那你們把我弄過來又是為了什麽?”
玄女瞥了我一眼,眼底藏著些複雜與矛盾之色,她說:“你倒是還有點腦子。天道的天雷威力無邊,如果神樹遭受天雷,那些小東西一定會死,玄月向來心善,寧肯自己去死,也舍不下它們。”
我看著藏在樹間的無數小娃娃,它們也怯生生的看著我,心裏是明白玄月的。但細思一下,利用神樹渡劫這事,玄女雖然嘴上說的篤定,可她心裏應該沒那麽自信。
空氣沉靜得有些尷尬,玄女的臉上流露出為神的冷漠,她凝視著我,讓我感到自己就像世間最弱的一棵草,她說:“如果你不能發揮作用,那就替玄月灰飛煙滅吧!如果你不想死,那麽從現在開始,瘋狂自救吧!”
這句話就像一個魔咒一樣的盤桓在我的腦中,直到我醒轉都不曾揮散。耳邊依稀雞鳴聲聲,我睜開眼望著黑洞洞的上空一片茫然。
擺在我麵前有兩件緊要的事:要找到醫聖的後人救阿偉,還要救玄月的靈體,目前這兩件事都是一樣的舉步維艱完全沒有頭緒可言。若是依照我曾經數次做過的夢,那玄月的靈體就應該是東方勳。
從我跟他的關係看,好像也符合二人感情不得善終這一點。可是我倒沒看出他像是個短命的,民間稱他是戰神,身體倍兒棒,最近聽聞他跟辛誠打的火熱。這油盡燈枯之說究竟是從何而來的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這些謎團也許隻有找到他才會明了,隻是曾經的孫萱已經死了,到如今又叫我如何回頭去找他?而這也許就是我逃不過宿命,裝死逃避是沒有用的,而我終究還是要再次麵對他。
我尋思不管他有病或者有災,現在他有玄月續命,一時半會兒應該死不了,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要找到醫聖的後人救阿偉。
我心裏默念著阿偉、阿偉……迷迷糊糊的就聽見了雞鳴之聲。四更要過去了,僧侶們也該起床做早課了。隔壁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我忙從榻上坐起,敲門聲驟然而起。是吳源,邊敲門邊說:“白兄弟,公子要見你,你快些梳洗吧。”
“好,我馬上去!”我應聲下榻,迅速的穿戴梳洗完畢。打開門,一彎細小的月牙掛在天上,淡淡的光照的人間清明。阿偉立在一從翠竹旁,一襲素衣透著淡淡的熒光,聽見我出來衝我微微一笑,恍若天人。我有片刻的出神,仿佛看見了九重天上的玄月。
他向我伸出手說:“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我走向前,遞過手,他就拉著我從後麵出了寺廟。再抬目遠眺,眼前一片無盡的階梯,沿著走高的地勢,上了雲霄。
我驚歎:“寺廟後麵原來別有洞天。”
阿偉說:“過了登天梯,你就能看到世間極致的美景。”
等天梯?眼前這階梯名字是高大上得很,可這顏值也是太差了點,一階一階的竟是些大小不一的碎石砌出來的。
“要爬這麽多階梯,你的體力能跟得上嗎?”望著眼前的路,我不禁有些擔心。
“那我們就走著瞧!”
阿偉笑的輕鬆而且自信,拉著我往前走。
我看著他的後背,覺得此時的他有些奇怪,卻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不等我探究,他便開口說道:“我十五歲的時候曾經和藥王常住寺裏……”
“藥王?”我是不知道這是哪號人物的。
阿偉又跟我解釋說:“是他老人家讓我多活了這些年,否則,就算當年我出了皇城,一樣也是死。”
聽見他說死,我的身體都在打顫。他很敏感的察覺到了,握著我的手緊了緊,又接著說道:“彼時,他帶我山居於此,說我身體太弱,就讓我砌了這一條上山的石階。”
“原來這是你砌的!”
我看了眼腳底破碎不平的石階,折服於阿偉的毅力,同時心底生出的疼惜竟讓我有些下不去腳了。
阿偉淡淡一笑,說道:“足足砌了三年呢!”
那樣殘酷的歲月,他卻看的很淡,不怨亦不恨。我看著他輕揚的嘴角,一副釋然的模樣,內心是寬慰的。當即向他豎了大拇指,讚道:“了不起!”
阿偉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砌了三年石階我的身體確實強壯了不少。”
此時,他的氣息不穩,喘的有些急了,我故意放慢腳步,拉著他說,“你慢點,我走不動了。我可沒像你一樣修三年的台階!”
阿偉聽了我的話,放慢腳步,又和我說起其他的一些往事,有關於藥王的,關於韓宸的,裏麵有許許多多的人,有我認識的,更多的是我不認識的。他說了很多很多……確實,他的話有些太多了。那勁頭,就好像要將一輩子的話都在此時講完一樣。我聽著,時不時的回應他,眼睛裏的淚卻隨時都要掉下來。阿偉活的,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天將曉,廟裏的鍾聲遠遠傳過來,我就這樣被阿偉帶領著,走過了漫漫長階,最終登頂了。頂上有一方褐色的大石,旁邊斜倚一株老鬆,樹幹足有一人粗,也不知要長多少年歲才成。
阿偉拉著我登上大石,相互依偎著坐在上麵看山穀間霧靄湧動。山頂清涼,阿偉的寬袖蓋住我半個身子,讓我覺得格外溫暖。
天邊的雲開始發紅,然後慢慢的透出金光,就好像一副極美的油畫。
太陽出來了,金光籠罩著我們。我拿頭在阿偉頸窩間蹭了蹭,由衷的感歎道:“能在這裏遇見你真好!”
阿偉攬著我的手緊了緊,問我:“阿玉,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前世?今生?
這不是一個無神論的世界。我說:“當然相信,不然我怎麽會到你的身邊。”
阿偉說:“阿玉,我曾在夢裏無數次的夢見你。”
夢見誰?孫萱嗎?我心道我又不是她,你老夢見她幹嘛!
我有些不甘的回道:“我也夢見你呀!”
聞此,阿偉大喜,問我道:“你都夢見我什麽了?”
大部分都是少女思春的夢,我怎麽好意思說喲。我老臉一紅,回道:“沒什麽,就是胡亂做夢,我都記不清了。”
阿偉細長的鳳眼一眯,仿佛看穿了我一樣的說道:“是嗎?”
我忽然覺得周圍的空氣都熱起來了,幹脆說道:“是的呀,不然你以為我會在夢裏非禮你嗎?”
“唔~”回應我的是阿偉忽然襲來的唇,冰冰涼涼的與我廝磨了一番,末了他說了一句:“口是心非!”
我舔了舔嘴唇,覺得這個吻好甜。心裏又有些抓狂,這他媽吻得是孫萱呀!那麽問題來了,我該要如何告訴他,他麵前的我不是我?如果我告訴他靈魂穿越寄居別人身體這樣玄幻的事,他能不能理解?會不會覺得我是妖怪或者腦袋有問題?
想到這些,真的是一個頭兩個大。而我覺得還是不應該告訴他,因為我不確定我們是否還有未來。可我心中有個信念升騰,也許我救不了玄月,救不了自己,可我一定要拚盡全力救阿偉。
女人是感性的,若是真心愛上一個人便容易癡。我靠在阿偉的肩上說:“阿偉,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就去草廬養老好不好?”
阿偉的薄唇貼上我的額頭說:“好,你要風風光光的嫁給我,陪我一生一世。”
我的眼眶微濕,回道:“那你要記住,你隻能娶白玉。如果有一天,我忘記了曾經和你一起走過的山山水水,忘記了曾經認識的人,甚至忘記了你,那便已經不是白玉了。而你,絕不可以娶孫萱!”
我說的這些自己都感覺是彎彎繞,也不清楚阿偉是否能夠體會到其中真意。
阿偉停頓了片刻,即應道:“好,我記住了。但你要記住,永遠不要忘記我。”
我想他一定不明白我為什麽會這樣說,隻有我自己知道,我很快就要離開這具軀殼了,真正的孫萱馬上就要醒了。
我是自私的,不希望他移情別戀。可當我想要應他的時候,山風驟起,所有的字符就都被風灌進肚子裏了,最後隻發出了個嗚嗚聲。
終於還是會忘記嗎?我心下黯然。阿偉卻以為我應了他,說:“起風了,我們回吧!”(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