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場宮宴,看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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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宴行至酣處,觥籌交錯。舞女環繞起舞,絲緞翻飛。群臣拿著酒杯,一邊談笑一邊寒暄,場麵倒是熱鬧。但座上的帝王卻有些心不在焉,捏著空酒杯轉著,時不時地看一眼門口。

    旁人沒看見帝王的神色,皇後卻是看見了。帝王右手邊的位子還是空的,任誰也知道他此時為何心不在焉。

    不過...方錦繡輕咬了唇,轉眼間卻又笑得端莊,端起酒杯朝風城啟難道:"王上,臣妾敬您一杯。"

    風城啟難側頭看了皇後一眼,仇全趕緊將帝王手中的酒杯滿上。方錦繡笑得溫柔,也讓人無法拒絕,帝王也便沒推辭,端起酒喝了下去。

    皇後微微一笑,繼續看著下麵的歌舞。

    也許帝王的心是被人慢慢地占據著。不過,一切才剛剛開始。塵埃初起,勝負未定,她便沒有放棄的理由!後位是她的,這個男人也一樣。她方錦繡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正想著,有人突然跨入了大殿,一身月華,玉樹一般地立在門口,朝座上的帝王微微一笑。

    絲竹聲頓停,所有人都往門口看去。原本熱鬧的宴會突然沒有了聲音,甚至許多人端著酒杯的手都僵在半空。

    風城啟月微怔,倒沒想到是這幅場景。不過也無怪,他許多年沒有回國都了,這裏大多數的人都不認得他。乍一見一個和帝王一模一樣的男子出現在帝王對麵,吃驚也難免。

    不過他們吃驚的時間也太長了。

    晶瑩通透的玉笛橫在唇邊,一曲<高山流水>飛揚而出,響徹宮廷。風城啟月揚了眉眼看著那座上的男子,一邊吹奏,一邊走進大殿。那曲調輕靈無雙,在房梁之上靜靜盤旋。用"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來說,一點兒也不誇張。

    許久之後,眾人回過神來,卻見那一身月白錦服的男子已經坐在了殿階下左首第三個位置。而且看樣子,應該是已經問過禮了。

    他們到底神遊了多久?

    左首第一個坐著的是番邦的王子阿克爾,前麵說過,此人十分紈絝,也是素來囂張慣了的主兒。見原本熱鬧的宴會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眉頭便皺起了,起身朝帝王道:"我司坦族帶了誠意而來,卻不想宴會竟如此枯燥,請問大燕的陛下,我們是否可以回去了?"

    風城啟難皺眉,剛想開口,啟月王爺身後的流離便輕笑了一聲,道:"不是付了那麽大的代價要看一舞麽?怎的這點耐心也沒有?白白浪費那一成朝貢可怎麽好。"

    阿克爾一怒,皺眉看向流離,道:"你是誰,憑什麽在這裏同本王子如此說話?難不成你大燕自恃國強,便可以任意糟踐我番邦的尊嚴不成!"

    群臣呼吸都是一窒,大燕周圍的番邦雖然都不強,可是數量眾多,且呈包圍之勢。阿克爾王子這話雖然是無理了一些,但這就是國宴的厲害之處,任何一點口角都會被無限放大,上升為國邦問題。

    若今日這場宴會鬧翻了,於大燕,百害而無一利。

    "流離是本王的朋友,得罪之處,還望王子海涵。"風城啟月從容一笑,站起來擋在流離的麵前,對著阿克爾道。

    不過此話甚為熟悉,是不是在哪裏聽過?風城啟月想了一下,還是不想了,應對麵前的問題要緊。

    "王子是司坦的下一任繼承人,也將是一邦之主。厚德方能載物,若連這些小事也要斤斤計較,不是讓人看了笑話麽?"風城啟難淡淡地開口,手裏把玩著酒杯。

    阿克爾來回看了看啟月王爺和風城啟難,意外地沒有繼續糾纏下去,卻是朝著啟月好奇地問:"你是哪個王爺?陛下的親兄弟麽?"

    "我是風城啟月。"風城啟月優雅一笑,深深地看了帝王一眼,又轉頭對阿克爾道:"是吾王的七弟。"

    阿克爾疑惑地嘟囔道:"長得一模一樣,也不怕弄錯了誰才是帝王麽?"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連一直沉默喝酒的左天清也不由地抬頭。阿克爾這是存了什麽心思?這樣的話也敢說。若非他以前同啟月王爺無怨無仇,眾人真的要以為,他是來置風城啟月於死地的。

    自古帝王多疑,這話犯了帝王的大忌諱。

    大殿裏再度沉默,不同的是,這次是死寂。所有人都在等風城啟月或者是風城啟難的反應。

    風城啟月按住了想上前的流離,示意他不用擔心。溫柔的眉目間染了些笑意,看向座上的男子。王兄不會懷疑他,也不會避忌他,這是他生來就有的認知。所以阿克爾這招挑撥離間,用錯了地方。

    正想開口,一道彩帶卻突然從眼前飛過,直直地朝龍座之上的風城啟難飛去。一聲淺笑傳來,帶了軟軟的情意,朗聲道:"如何是一模一樣的?本宮可不這樣認為。"

    風城啟難終於笑了,一抬手,那彩帶便纏在了他的手上。一身迤邐長裙的楚歌借著彩帶的力道,微笑著飛到風城啟難身邊,輕輕地抱著帝王的胳膊,一抬頭,笑得天地失色。

    "臣妾心中的王上,就是王上,與樣貌無關。憑的是一身本事。啟月王爺愛好山水,閑俠嫡仙之人,斷不會理這繁雜政事。而王上睿智英明,乃明主之才。其氣勢威嚴,又怎會與啟月王爺弄混呢?"

    風城啟月一怔,抬頭看向說話的楚歌。那女子與剛剛在路上遇見時的清冷淡定不同,眉眼裏淨是惹人心動的情意,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股風流態度。明媚得像這夏日裏最燦爛的陽光一般,直射人的心底。

    "參見昭妃娘娘,娘娘千歲千千歲。"群臣也反應過來了,紛紛朝楚歌行禮。整齊的聲音也喚回了阿克爾的神智。

    阿克爾眼裏閃過一絲貪婪的神色,輕咳了兩聲,躬身道:"原來這位便是陛下的寵妃,果然是天姿國色。"

    風城啟難攬著楚歌的腰,聞言臉色微沉,靜靜地看了阿克爾一眼,寒聲道:"王子今日酒喝了不少,神智也有些不清楚,需不需要醒醒酒?"

    阿克爾被風城啟難看得心裏一冷,收回了鎖在楚歌身上的目光,訕訕道:"不必了,小王還好,多謝陛下關心。"

    這大燕的帝王眼神真的是跟刀子似的,上次被他用這目光看了許久,回去都一直睡不安穩。

    皇後抿著酒杯輕輕一笑,道:"昭妃妹妹可是來救了場子了,眾人恰好都盼著你那一舞呢。"

    話剛落音,方錦繡便感覺到帝王的視線不帶溫度地落在自己身上,涼得她的手一抖。

    風城啟月皺了皺眉,有些擔憂地看著王兄懷裏的那人。當眾獻舞,分明是舞姬才做的事,堂堂帝妃,怎能在這宮宴之上舞給群臣看?

    左天清靜靜地喝著酒,一雙精明的眼睛淡淡地旁觀著。

    楚歌一笑,也不多說什麽。來之前覺悟都做好了,現在猶豫掙紮也是無用,倒不如坦然麵對了。

    剛想掙脫風城啟難的手,哪知卻被人死死地按住了。不解地抬眸,卻見帝王瞟了左天清一眼,眼裏閃過一絲暗潮,唇角卻帶了笑地道:"讓昭妃這樣辛苦,孤可舍不得。王子承諾的那一成朝貢孤可以不要了,紅顏本就易碎,還是小心護著的好。"

    左天清拿著酒杯的手一頓,半晌,又繼續喝酒。風城啟月卻訝異地看了自己的王兄一眼。雖然幾年未見,不過聯係卻是有的,他怎不知王兄什麽時候將一個女子看得比國事還重要了?

    若是沒看見風城啟難那一瞥,楚歌想,自己也許會感動的。但此時,她隻有淡淡一笑,拉開帝王霸道地橫在自己腰間的手。

    "王上的心意,臣妾能知曉。隻是家國天下,臣妾萬不想做那誤國的妖姬,還請王上收回成命,不過一舞,臣妾還可以。"

    帝王微微皺眉,正想說什麽,身旁的女子卻扯了他飛到大殿中央。這舉動若放在平時,群臣肯定是要驚呼救駕的,不過今日驚嚇的地方太多,眾人倒也沒什麽反應了。

    風城啟難站在殿階之下,挑眉看向麵前笑得妖媚的女子。她拉他來這裏做什麽?

    不語和守幽抱著琵琶和古琴走到一旁坐下,朝楚歌點了點頭。楚歌一笑,隨著第一聲琴傳出,足尖一點,彩帶翻飛,一雙清亮的眼滿是情意地看著帝王,對他舞出了一支<鳳求凰>。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這是一曲大膽的求愛之舞,舞姿飄逸誘人,配以潔白的緞帶和五彩的紗帶,整個大殿都被籠罩在了朦朧的誘惑之中。但偏生,楚歌的眼眸始終看著帝王,就像這一支舞,始終隻是為了他跳的一樣。

    風城啟月微微一笑,執著玉笛,和了低緩的笛聲去。也不知為何,那笛聲極為迷惑人心,漸漸的,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裏。除了那一帝一妃。

    曲罷,楚歌停在帝王麵前拜下,大殿裏飛舞的緞帶紛紛飄落。眾人這才回過神,看向殿中的女子。

    這一舞,極妙,也極聰明。流離大方地抽出支著下巴的手,帶頭鼓起了掌。一時,殿裏掌聲雷動。

    風城啟難看著麵前的女子,高深莫測地笑了。彎腰親自扶起她,道:"愛妃真的是深得孤心。"

    她極好地配合了他,卻也同時保全了自己。這樣的聰明勁兒,讓他又高看她一分了。

    楚歌淡淡一笑,收攏了舞裙,順從地將手遞給帝王,卻別開了頭。(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