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趙氏打了招呼，所以暑期之後，小蓮順利地被分到了鎮上的牛氣酒樓，與另一個女學生接替了大丫與二丫以前在酒樓的櫃台活計。

    五丫六丫二人，五丫被分到了溫室大棚，跟著老謝頭手底下學播種，六丫則被分配到書坊，在吳氏手底下學習管理書坊！

    三個丫頭，是既激動又擔憂地投入到各自的活計中去，開始的時候她們還有頗多的不適應，慢慢地便都適應了。

    “小蓮，明天就回家了，我們到街上買些東西回去！”與小蓮一塊被分到牛氣酒樓的女學生小芹一吃完午飯，就親香地挽著小蓮的胳膊，興奮地說道。

    因為是一起過來牛氣酒樓的，而且兩人平日裏住了一個屋子，所以小芹與小蓮兩人的關係自是更親香些！

    “我……我有些不舒服！想休息……休息！你自己去吧！”看著小芹那興奮的樣子，小蓮心裏很是內疚。

    “啊！是不是發燒了啊！我看看！”說著，小芹就伸手去試了小蓮的額頭！

    小蓮的臉越發紅的厲害了！

    “是熱了些，臉也紅得厲害！”試完了小蓮的額頭，又看了看小蓮的麵色，小芹毫無懷疑地說道。

    聽著小蓮這樣說，小蓮低著頭，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那我也不去了，留下來陪你！”沒等小蓮開口說話，小芹就滿臉義氣地說道。

    “不用！不用！今日是你第一次領月錢，你不是說要給你爺買根好的旱煙袋子，給你母親親買塊荷花葉的手帕，給弟弟妹妹買那東街的綠豆糕嗎！”

    這些事情，從一來到牛氣酒樓，小芹就一直在說。

    “這……！”見小蓮這樣說，小芹有些猶豫了！

    因為家裏窮，小芹爺爺一輩子用的都是別人用舊了的旱煙袋子。小芹從小就暗暗決心，等到自己長大了一定要給自家爺買一個別人沒用過的新旱煙袋子！

    很小的時候，她甚至想過，將來自己要是出嫁的話，彩禮什麽都不要，就為自家爺爺討個新的旱煙袋子！

    小芹的爹死得早，自家娘親天天家裏地裏的兩頭忙，每次累得滿頭是汗的時候，隻能用灰撲撲的袖子擦汗，所以每當她看著別人家的娘親都有一塊漂亮的手帕時，心裏就無比的心酸。

    還有弟弟妹妹，從來沒有好吃的糕點，有的隻有自家地裏的蘿卜。

    “我睡一會就好了！你趕緊去買吧，傍晚下工的時候，我們就要回村裏了！”小蓮自是知道這些對於小芹來說有多麽重要，所以她笑著勸著她說道。

    “那……那你要買什麽東西回家，我幫你帶！”聽了小蓮的話，再看著她氣色還好，小芹最終猶豫著說道。

    “那你幫我帶兩斤綠豆糕吧！”見小芹鬆了口，小蓮心裏自是也鬆了口氣，隻見她像是怕小芹變了主意似得，連忙地說道。

    “那好！小蓮，你趕緊去休息吧！待會我給你帶你最愛吃的醬豆腐！”聽了小蓮的話，小芹掩飾不住地激動說道。

    “好！”

    小蓮最喜歡吃醬豆腐了，所以小芹一直都記在心上。

    看著小芹雀躍的身影出了酒樓的大門之後，小蓮就轉身回了後院了。

    “小蓮，沒出去買東西啊！”

    “小芹那丫頭呢，不是早就說要買東西，怎麽你們兩人還沒去！”

    ……

    明天是酒樓裏一部分人歇班的日子，所以這些人大都沒歇了午覺，都在收拾東西，準備著傍晚回家去。

    已經一個月了，酒樓的人待小蓮與小芹都很是親切，所以小蓮一麵笑著回答大家的問話，一麵就回了自己與小芹的屋子去了。

    回到屋子的小蓮，先是謹慎地關緊了房間的門窗，然後就朝著自己的床邊走去！

    從床頭的枕頭底下，小蓮摸出了一個荷包。

    荷包裏總共是二十八兩銀錢，這是小蓮這些年攢下來的私房錢！

    這幾年，小蓮並未和三丫姐妹以及娟兒那般做工，而是一直在學堂上學，所以手中隻存下了這麽些的銀錢！

    平日裏，家裏在銀錢方麵並未拘著小蓮，所以小蓮也不好開口向家裏要錢！

    加上剛剛領的這月的一兩月錢，總共是二十九兩！

    小蓮仔細地又數了一遍，才小心翼翼地把銀錢裝了荷包，放了身上。

    這些銀錢該是夠請了大夫！把荷包裝好了之後，小蓮心裏想著。

    打開房間的門，小蓮輕手輕腳地順著後院的後門出了牛氣酒樓。

    出了牛氣酒樓之後，小蓮就轉身朝著西街的巷尾方向走去。

    小蓮自從來了酒樓之後，就有心打聽了趙框與小香一家的住處！

    正巧，酒樓的一個夥計家裏就住在西街的巷尾處。

    這個夥計並不知道小蓮與趙框的關係，所以一陣唏噓地把趙框與小蓮兩口子的惡行說了一遍，順便也把趙框與小香住在西街的事情說給了小蓮聽。

    聽著這夥計的話，小蓮的臉真是紅一陣，紫一陣，到最後直接抬不起頭來。

    不過，好在，小蓮到底是打聽到了那人的住處。

    小蓮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對不對，但是小蓮心裏清楚，自己怎麽地也無法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夜裏用破瓦罐給自己熬粥的人。

    “總歸，隻是給他請大夫看病！”隨著西街巷尾越來越近，小蓮心裏的背叛感就越來越強烈，但是她還是安慰著自己說道。

    “你是個死人啊！這家裏家外就指著我一個女人家！

    “讓你去找你那妹子、兒女，就像要了你的命一樣！

    “我當初怎麽就瞎了眼，找了你這麽個窩囊廢！

    “你那妹子，你那一雙兒女是吃香喝辣的了，隻留我們母女兩個在這裏挨窮受苦！

    “我說話你聽沒聽見，真是窩囊廢，一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

    ……

    西街巷尾就那麽幾處破落院子，沒等小蓮挨家挨戶地尋找，就聽見最尾處的院子裏，傳來了一陣陣女子細密的罵人聲音。

    聽著這年輕女人尖銳的罵人聲音，小蓮的臉不由得一陣發白。

    這罵人聲不是別人，正是幾年前，那個讓趙框拋家棄子的女人小香。

    聽著院子裏傳出來的一陣陣罵人聲音，臉色發白的小蓮不敢靠近，隻能蹲在院子對麵的另一戶人家的牆根處，看著對麵院子的大門處。

    “你有完沒完！整天除了這幾句話還是這幾句話！我不是每日都去街上攬活了嗎！別人吃香喝辣的，那是別人的命，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有沒有那命，成日的東家好西家富的，你要是不想過了，就趁早趕緊滾蛋，省得到了最後，還說是我耽誤的你！”

    好似是被罵急了，院子裏一直沒出聲的男人，忽然也罵罵咧咧地一通道。

    聽到這聲音，小蓮發白的臉不由地有些激動，但是沒一會兒她的臉更加的白了！

    這人的聲音小蓮是最熟悉不過的了，隻是這一句句罵人的話，通過這熟悉的聲音傳到耳朵裏，小蓮有覺得如此的陌生，刺耳！

    這個滿嘴粗話的人，還是那個即便窮到討飯的地步，也從未大聲罵過自己一句的那個男人嗎？

    小蓮開始有些不確定了，她緊緊地攥住腰間自己省吃儉用餘下的私房錢，委屈的淚水，順著臉頰處流了下來！

    院子裏的男人女人再相互地嘶吼著什麽，小蓮已經聽不下去了！

    “砰！”

    忽然，對麵的院門發出巨大的聲響，接著就見趙框氣狠狠地摔門而出！

    趙框氣啊，是真的生氣啊！他不明白，這日子怎麽就過成了這副模樣了！

    以前，他在外麵做活，每時每刻都想著買點吃食，然後趕緊回家，陪著小香與孩子，那個時候的小香也不像現在這般，那時的她溫柔地笑著，然後歡喜地接過他手中的吃食，喚他夫君！

    “這日子他媽的怎麽就過成這樣子了！老子每日在外麵辛辛苦苦的幹活，回來還得受這鳥氣！”

    想到這些，趙框心裏越發的煩躁了，隻見他咬著牙爆了粗口之後，就大步地朝著街中央的一家酒館走去了！

    蹲在對麵的小蓮，像是從來不認識般地盯著那個遠去的男子的背影！

    這絕對不是那人，絕對不是！

    豆大的眼淚砸在小蓮的臉上，心間！

    過了一會兒，又過了一會兒，再過了一會兒……

    小蓮不知道是怎麽站起身，離開那裏的，她隻知道，那人沒有病得起不來床，至少聽他那中氣十足的罵人聲音，是聽不出什麽病症的！

    小蓮知道自己又被騙了，自己生生的又成了笑話！

    瞞著自家姑姑，瞞著自家大哥大嫂，瞞著所有的人，就是為了那人，那個早已經不再是她的爹的那個人！

    小蓮多麽地想笑一笑啊，笑一笑自己的幼稚，笑一笑自己的天真，笑一笑自己腰間的那辛苦攢下來的二十九兩銀錢……

    可是，不行，她笑不出來！

    就在小蓮失魂地哭走在街道上時，對麵一輛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這丫頭怎麽又哭了，還在這麽多人的街道上！”

    陸三金駕著馬車到鎮上采買紙筆，沒想到他就這樣再次活生生地遇到了哭的一臉傷心的小蓮！

    看著街上遠遠近近的議論聲，陸三金知道這次自己是不能再裝著看不見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