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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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徐家被定罪的速度極快, 三天之內, 徐家忠義侯連同兩個嫡子皆已收押大理寺。忠義侯削爵削職,兩個嫡子當中一個丟了官, 一個曾鬧出過人命官司的被判流放海南。在所有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徐家已是岌岌可危。
雖然這一切來得詭異而迅速, 但是明眼人還是能看出, 那是因徐家得罪了靖王朱槙的緣故。
至於他們家為何會得罪靖王,卻是無人知曉。
孕滿五月,徐婉小腹已經隆起。她不顧自己的身孕,提著裙子快速地奔跑在廡廊上,滿臉的焦急。
身後的丫頭婆子跟在她身後喊:“少夫人,您快停下來吧,仔細腹中胎兒!”
徐婉卻充耳不聞, 前方就是傅庭的書房門, 她一把將門推開跑了進去。
傅庭正在書房內看書,聽到聲音抬起頭來。
他穿著件家常的深藍直裰,身形瘦削,嘴唇微抿。看到不住喘氣的徐婉後, 他低下頭淡淡道:“你著著急忙慌地要做什麽?”
徐婉沒有說話,而是突然雙膝一彎跪在他麵前。
“阿庭, 我的我父兄姐姐……”徐婉邊說著,眼淚就流了出來, “我家裏出了這樣的事, 你一定要幫我啊!父親年事已高, 如何經得起被削爵削職,大哥還年輕,又怎能被流放海南。他若去了,便和死了一般無二啊!”
“你應該呆在房中好生養胎,到處亂跑什麽。”傅庭卻隻是淡淡道。對外麵追上來的丫頭婆子說,“將少夫人帶回去,看管在房內,不許少夫人出來。”
“傅庭!”徐婉卻忍不住了,她不要那些婆子們拉她,而是繼續苦苦哀求,“我徐家再無旁的依靠了,我妹妹又還小,隻有我能救徐家,我不能坐視不理啊!”
傅庭看她滿臉的淚痕,終於還是想起之前兩人一起長大的經曆,就道:“如今誰能救徐家,他們惹到了靖王頭上,你覺得靖王殿下要做的事,誰能阻止得了嗎?你也別白費功夫了,你父兄他們人沒事,找個地方安定地過下去就是了。”
“不是的……您去求太子殿下,他與靖王一向不和,他會願意幫徐家的!”徐婉以膝上前,抓他的手,“我平日伺候您也是無微不至,您便是不看在我的顏麵上,也看在我腹中孩兒的份上……”
傅庭聽到這裏,卻將她的手拂開,抽回了自己的手。
“太子殿下一直沒開口,便是不會攤這趟渾水的。還有……”他冷笑一聲,半蹲下身,眼神冰冷地看向徐婉,“這腹中孩兒是怎麽來的,你比我清楚。所以,不必說什麽看在孩子麵上的話——你不配。”
徐婉看著他冷漠的臉,還是往常她所愛的,那樣淡漠而又有禮的模樣,眼淚滑下了臉頰。
她知道,他一直不愛她,這一切都是她強求來的。可是她有什麽錯呢。
她愛他,願意給他操持家務,生兒育女。雖然這孩子,是有一日她用酒灌醉了傅庭,無意得來的。知道自己有孕的時候,她曾不勝欣喜,以為自此之後她就能綁住他了。
但是這一刻她知道,他其實一點也沒變,還是像以往一樣的無情。
傅庭似乎不想看到她繼續哭,站起來準備離開,跨出了房門。
“傅庭!”徐婉在他身後說,“她已經死了,你知不知道!”
傅庭的背影一僵,其實兩個人從未正式地談過這個話題,徐婉一直都非常避諱,兩人之間曾有過另一個人存在。
“你恨我徐家害了她,但你何曾想過。難道你父親不是害了她嗎,太子殿下不是害了她嗎。為什麽你隻對我一個人這樣,不過是因為你的懦弱罷了!”徐婉冷笑道,“你若真的這麽愛她,怎麽不去幫她報仇呢?”
傅庭沉默許久,卻並沒有回答,隻是道:“...送少夫人回房去歇息吧。”
說罷快步走出了書房門。
春回大地,三月暖春。走廊外的西府海棠正在盛放。
傅庭望著盛開的海棠,一時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直到有個人站在他背後,抱拳低聲道:“大人。”
傅庭卻也沒有轉過身,隻是問:“怎麽了?”
“我們留在西寧衛的探子回話,說西寧衛參將蕭風,秘密見了幾個從寧夏衛過去的將領。”
傅庭眉頭微皺,道:“他是武將,見幾個武將將領也沒有什麽不對的。怎麽了,有何異樣之處?”
屬下遲疑了一下,才說:“您吩咐過。倘若蕭風開始每日晨起,好生習武看書了,便回來稟報您。他在見了這幾個武將將領之後,便如您所說那般,有些不一樣了。”
傅庭聽到這裏,竟控製不住手一顫,隨即很快握緊,恢複了淡漠語氣:“好,我知道了。這件事不許告訴任何人,另外告訴留在他身邊的人,不論他要什麽,都要給他找來。”
屬下領命去了,傅庭站在海棠樹前,神思不定。
其實之前,蕭風雖然被放過,流放到了邊界。但他毫無生存的意誌,倘若不是因蕭靈珊還留在皇宮,恐怕早死了也不一定。畢竟他最親近的那些族人,一個個地都沒了。
傅庭其實一直在觀察。
旁人可能覺得他是個文官,是太子身邊一個無足輕重的爪牙。但其實沒有人知道,他知道的東西,遠比別人想象的要多很多。蕭家絕對沒這麽容易敗,肯定還有別人所不知道的力量存在。
蕭風卻是蕭家明麵留存的唯一一個嫡係。倘若他恢複了求生的意誌,是不是表示著,他想要去做什麽了呢?
而且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
不知道為何,傅庭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仿佛有一股隱隱的勢力,背後有某個人,在推動這件事的進行一樣。
他按緊了左手,若真是如此,那也不枉,他精心保他一場。
山雨欲來,風滿樓。
*
元瑾這日,卻是早早地被丫頭叫起來。
朱槙今天要帶她遊園的,嫁過來這些時日他都在忙,這靖王府上的景致都還沒有帶她看過。
雖然元瑾對看什麽景致並沒有興趣。
丫頭們立刻服侍元瑾起身,怕朱槙會等她,元瑾隻叫丫頭梳了個簡單的發髻,但是女子梳洗本來就麻煩。結果等她走出來的時候,發現朱槙還是已經在喝茶等著了,他來得真是早。
“叫殿下久等了。”元瑾屈了下身說。
朱槙則放下茶杯,笑了笑說:“無妨,也就等了那麽半個時辰而已。”
……他這語氣分明就是有妨。
“那我們快走吧,一會兒日頭就高了。”元瑾道,她下午還要回定國公府去,崔氏她們覺得她整日在靖王府也無聊,因此叫她回去,一起參謀薛元珍的婚事。
她已經提腳往外走了,朱槙的聲音卻從背後傳來:“回來。”
元瑾回過身,笑眯眯地道:“殿下怎麽了,妾身隻是怕逛園子耽誤了殿下的時間,所以才想著快些。”
朱槙嘴角一勾,這是逛院子又不是受刑,有什麽好快的。
他指了指小桌上放著的早膳,緩緩說,“過來,把早飯吃了。”
元瑾隻能過去坐下,定是方才她在梳洗的時候,他就叫人備下了。黃米棗糕,攢肉絲雪菜絲卷兒,一籠還冒著熱氣的龍眼包子,白糖雪花糕,四樣什錦醬菜,切開的泰州鹹鴨蛋,一碗鱔絲麵。
那泰州鹹鴨蛋最是一絕,色澤橙紅,油潤潤,沙鬆鬆地嵌在羊脂白玉般的蛋白裏。她就是不餓,看得也餓了。
再加上朱槙盯著她,不吃飯是...不會讓走的,隻能拿起筷子,開始吃早飯。
朱槙看她別的動的少,鹹鴨蛋卻吃了一枚半的。這鴨蛋其實是貢品,乃是揚州知府送給他的。既然她喜歡,便叫李淩多要一些吧。
等她吃好了,朱槙才站起身說:“你跟在我身後便是。”
他帶著她走出去。府中種了許多垂絲海棠,眼下海棠花開,將這春日裝扮得分外美麗。元瑾見他徑直走在自己前麵,也沒有要停下來介紹院子的意思,仿佛不是要逛院子,而是要帶她去什麽地方。她覺得有些奇怪,朱槙要帶她去哪兒。
出了二門便是外院,元瑾才認出這是去演武堂的路。
演武堂自一道窄門進去,就是一個極其寬闊的大院子,裏頭種了兩排銀杏樹,屋簷下擺放著軍械架,上麵放滿了刀槍棍棒,不過並沒有人在裏麵演武,可能已經清場過了。
元瑾側頭問道:“殿下,咱們不去遊園了?”
“給你看一些東西。”朱槙說著,徑直穿過這個演武場,到另一扇月門前。這裏卻是重兵把守,竟有八個身配繡春刀的侍衛守在門口,看到朱槙後行禮:“殿下。”
朱槙微微頷首,示意元瑾跟著他進去。進去後才發現裏麵竟還是個院子,朱槙帶著她走進了第一間屋子。這卻是個兵器屋,牆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弩-箭和弓箭,依照大小次第排好。
元瑾一看眼睛便被吸引了,她走至近前,一一觀賞這些各式弩-箭。
朱槙果然不愧是西北靖王,她從未見過這麽齊全的各種樣式的弩-箭,他都是從哪裏收集來的?難怪他行軍作戰所向披靡,旁人哪裏比得過他這些。
朱槙見她連自己都忘了,隻顧著好奇地打量這些弩-箭,露出一絲笑容。果不出他所料,尋常女子喜歡珠寶玉器,她卻偏生喜歡弩-箭,帶她去逛園子她不喜歡,看到這些倒是眼睛都亮了。
朱槙見她看得正仔細,就打開旁邊的暗櫃,從裏頭取出一把精巧的弩-箭。
元瑾一看便認出來了,這正是她頭一次來的時候,在他書房裏看到過的那把弩-箭。她眼睛一亮,立刻從他手裏搶了過去。朱槙並不計較,隻是笑著由她搶走了。元瑾看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按不動:“殿下,這裏頭沒有箭?”
她果然是懂一些的,知道按不動是因裏麵沒箭的緣故。
朱槙道:“原本的箭常年淬毒,所以我已經取了。你用一些普通箭簇就行。我已經叫人給你做了一些竹箭,等做好了便能用在這上麵了。”
元瑾聽了朱槙的話一怔:“殿下,這個您要……”
“給你玩玩,不過可不能帶出府。”朱槙笑道。
這東西很危險,若被有心人得去,會被用以不正之途。
元瑾心中微動,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弩-箭殺傷力極大,射程又遠。軍隊以弩-箭裝備,甚至能整體提升一倍的戰力,可見是一種多重要的武器。這樣精巧的弩-箭,必定是朱槙軍隊的秘密武器,構造是絕對的機密。
他竟然真的會給她!
“怎麽了,不想要?”朱槙一挑眉問。
“怎麽會!”元瑾立刻笑著否認,她自然是巴不得要。她不動聲色把弩-箭放在自己身後,免得朱槙問她要回去。
朱槙看她藏匿的動作,也沒有點穿,而是笑笑問:“會用嗎?”
其實元瑾是會用的,但她隻是一個閨閣女子,即便是因為喜好懂一些弩-箭的事,又怎麽會用呢,於是她搖了搖頭。
“可要我教你?”
他送上門來,元瑾如何會不答應,她立刻點了點頭,笑著拉他的衣袖:“殿下當真好人!”
“不用給我灌迷魂湯。既然送給你了,便不會要回來了。”朱槙卻好似知道她在想什麽,...嘴角一勾,先走了出去:“跟我來吧。”
兩人到了演武場上,侍衛在約莫在十丈遠處立起草靶。
朱槙叫人拿了把普通的弓箭來:“你先試試普通弓箭。”
他給她的是一把輕弓,以前朱詢在學這些的時候,元瑾曾試過。但即便是最輕的弓,拉起來也有些吃力。她勉強拉開之後,箭脫手而出,雖力量準度都不足,卻也射到了靶上。
這讓朱槙有些意外,他還以為她會脫靶呢。倒還有些樣子。不過動作還不標準。
朱槙走到了她身邊,從後麵看她。伸手抬高了她的手臂。“舉高一些,若要對準靶心,需得比靶心更稍微高一些。”
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低沉而微磁。元瑾甚至能感覺到他指腹上的粗糙,這才是常年用刀劍和弓弦的手。
讓靖王殿下親身指導,天底下幾個人有這樣的榮幸。
元瑾突然想起一件事,問他:“我聽說,殿下是自小就開始學騎射?”
朱槙嗯了一聲:“七歲開始,我便跟著當時朵顏三衛的首領學習箭術。如今已經快二十年了吧。”
“那殿下定是百步穿楊,箭無虛發了?”
朱槙行軍作戰多年,刀劍弓弦都已經成了他本能的一部分。不過他向來不喜歡自誇。隻是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元瑾是從未見過朱槙真正的風采,他是名滿天下的戰將,刀劍弓弦的功夫自然不會差了。元瑾想看看,朱槙手上的功夫究竟能強到什麽地步。便央他:“那殿下能否讓妾身見識見識?也好學上一學。”
說著,將自己手中的弓遞給他,一副很期待的模樣。
朱槙也一笑,卻推開了她的手。元瑾還以為他是要拒絕,誰知他隻是說:“這弓太輕了,我用不了。”
他招手叫人拿了一張他平日練習用的弓來,這弓外表暗沉無光,又重又大。元瑾捏了捏弓弦,弓弦紋絲不動,她就知道這把弓的確很重,恐怕是她使出吃奶的勁兒也拉不動的。
朱槙卻將弓拉滿,對準草靶,眼睛一眯。此時從他身上,真正散發出一種凝練的大將風範。箭瞬間脫手而出,正中靶心!
他又拿了一根箭,再度瞄準對準下一個草靶,甚至連位置也不換,箭射出又是正中靶心。
如此三箭後,他才放下弓箭,問她:“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他的動作太快,幾乎已經是本能一般的百發百中,她怎麽能看清楚。
但元瑾再度深刻地了解到,朱槙的確很厲害。
她拿過他的那張弓,自己試了一下,果然是連拉都拉不起來,隻能換回自己的小弓,拉足滿月,學著他的樣子一射。
脫靶。
朱槙拳頭堵唇,差點笑出來。人家都是越練越好,怎的她卻相反。
元瑾也有些惱,並且那弦震得她手指疼。她說:“殿下有什麽好笑的,常言道名師出高徒,我做得不好,殿下也麵上無光。”
朱槙笑道:“好好,妻不教夫之過,我不笑便是了。”
元瑾聽了他的話,耳根卻是一紅。
她裝作沒聽到的樣子,再次不服輸地拉開弓,這次沒有脫靶。第二箭、第三箭……終於第五箭竟正中紅心。元瑾才心滿意足,收手回頭對他笑道:“這箭可好?”
朱槙是真的有些意外,元瑾天分似乎挺不錯的,竟真的能命中靶心。她不過是從未練過罷了,若真的每日練,應該也能到他這種手感。
元瑾放下小弓準備開始學弩-箭時,卻眉頭一皺,輕撕了一聲。
“怎麽了?”朱槙問她。
元瑾舉起手,原是右手拇指一片紅腫,已經有些磨破皮了。
弓弦粗糙,她又長得細皮嫩肉,方才還不服輸地射了這麽多箭...,手不破皮才怪。
她這手指真是嬌氣,竟這樣就破了指頭,以後怕還不能給她玩這些東西了。朱槙微歎,“罷了,你跟我過來上點藥。”
元瑾看他,眼睛水潤清亮:“可是我的弩-箭還沒學……”
朱槙隻是看了她一眼:“可還想要你的弩-箭?”元瑾便不再多言,跟在他身後進了房。
這屋中卻似乎是個放書信之處,多寶閣上密密麻麻放著很多卷宗,一張黃花梨的長案,上麵放著筆山筆筒和硯台,看樣子這裏似乎才是朱槙的書房。元瑾目光一掃而過,就看到那些卷宗上寫的字,《堪輿機要》,《注陣解》,《山西兵力誌》……
元瑾看到這裏,心突然一跳。“殿下,這裏可是您的書房?”
“嗯,倒也不算書房,算是機要室吧。”朱槙道,他在多寶閣下的抽屜裏找了找,卻沒有找到傷藥,怕是上次的已經用完了。
演武堂倒是還備有傷藥,但是他這院子平日不許人進來,因此連個使喚的下人都沒有,隻能他親自去拿了。
朱槙道:“你在這兒等我,我去去就回,不要亂跑。”
說罷就先出去了。
元瑾應了聲,實際上她的注意力根本沒有在這上麵。
因為在她跨進這間屋子的時候,她就突然意識到,徐先生想要的兵力分布圖,恐怕就是在這裏!
剛得了徐先生吩咐的時候,元瑾回來曾經試圖打探過。但朱槙所住的鬆濤堂書房裏隻有閑書,朱槙也很少去。她還正疑惑,今日才知道,原來他真正的書房,竟然是在演武堂內部!
也是,若不是她今日跟著朱槙走進來,門口的幾道重兵把守,她是決計進不來的。
而且看多寶閣上那些案卷,擺放的就是朱槙的軍事資料,徐先生想要的兵力分布圖,必然也在其中。
那她要趁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偷到部署圖嗎?
元瑾她知道,這周圍不會有暗衛。為了安全起見,這書房設計成不能藏匿人的樣式。
她不知道朱槙要出去多久,不知道這段時間夠不夠她找到堪輿圖。現在去取,著實是有些冒險的。
可這個東西若是不重要,徐先生不會開口問她要的。且這樣的機會,錯失了便不會再有,朱槙的書房是軍機要地,雖他並不防她,可她也不能隨時進入。
她不能有這麽多的遲疑,成大事者,必要狠得下心來!
元瑾站了起來,她拋開了雜念,輕輕地走至多寶閣前麵,開始打量上麵放的卷宗。
共有四層卷宗,分為堪輿圖、部署圖、機要圖等三類。
她雖然神經高度緊繃,心跳得極快。知道自己幹的是被發現後死無葬身之地的事,卻又異常的冷靜。
兵力部署……應該是放在部署圖一類的。元瑾心道,她的手指很快滑過一本本卷宗。
不是、不是、都不是!
難道這個類別裏沒有?或許……根本就沒放在這個地方。
時間很快過去,沒有太多的時間留給她思考。朱槙不一會兒就要來了。
元瑾抬起頭,迅速思索這些可能性。
似乎有些不對……依照朱縝密的性子,真的會讓這些卷宗如此明顯地擺在這裏?
元瑾意識到自己想得太簡單了之後,思索片刻改變思路,反其道而行之,將那些標注堪輿圖和機要圖的卷宗拿了出來,打開看裏麵的內容。
果然不出她所料,元瑾在一本《古蜀國堪輿》中找到了朱槙的兵力部署圖!元瑾心中狂跳,仔細看這部署圖,部署圖中清清楚楚標明了,朱槙的兵力分布和各編製的實際力量,聽從於他的將領們。朱槙果然兵力雄厚。若是被他的敵人奪去了這部署圖,恐怕的確會對他造成很大的損失。
... 說不定,他還會因此而敗北,從此不再是靖王。
一想到這裏,元瑾心中又有些猶豫。畢竟朱槙實在是對她太好,溺水之時他徹夜守候,方才,竟連弩-箭這麽機密的東西都給了她。她做這樣的事,的確是毫不顧忌他了。
元瑾正在猶豫之時,聽到外麵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朱槙回來了!
她心中略驚,已經立刻把東西合起來,放了回去。
正在此時,她的背後傳來一個聲音:“你在做什麽?”
元瑾回過身。就看到朱槙站在自己身後,他身後的侍衛端著托盤,上麵放著傷藥等物。侍衛放下傷藥,就恭敬地退了下去。
而朱槙卻背著手,淡淡的看著她。
他方才進來得晚,應該沒有看到什麽。可為何又這樣看著她?
元瑾心中轉過很多念頭,總覺得他的目光中有審視的成分,但也許是她做賊心虛,心思敏感罷了。
元瑾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裝不知道。其實隻要朱槙沒抓到她現形地偷東西,便能夠說得過去。
元瑾便笑了笑:“你許久不來,我等得有些無聊。看到這裏有本《古蜀國堪輿》,便拿來看看。人家都說蜀道難,這古蜀國的堪輿似乎極少見,殿下這裏竟然會有。”
朱槙走了過來,將那本卷宗抽出,發現的確是寫的古蜀國堪輿,嘴角輕輕一勾:“那你看過了麽?”
元瑾搖了搖頭,他就說:“這裏所有的卷宗都是文不對題的,不熟悉的不會知道哪本是哪本。”朱槙隨後將之放了回去,示意她走到書案麵前來,“我的東西一會兒再翻吧,現在先給你上藥。”
元瑾知道他並沒有懷疑自己,正好他這些卷宗都是文不對題的,她拿了一本古蜀國堪輿看,就算朱槙是個生性多疑之人,也絕不會懷疑到這上麵去。她便撩開了袖子,將自己手上的傷給他看。
其實傷得並不嚴重,隻是有些紅腫罷了。不用藥也兩日就好。
朱槙打開瓷瓶蓋子,從裏麵挖了些半透明的淡綠色膏藥,塗在她的傷處。這藥清涼宛如冰霜,帶著一股淡淡的薄荷味,果然立刻便不疼了。元瑾見他垂下眼認真看著她的傷處,他麵相堅毅而英俊,近看更覺得好看。
她一時心亂,見藥已經擦好,便想往回縮。
朱槙卻按著她的手道:“別動,待藥膏化去再說。”
他的手指按住她的手腕她便動不了了,就像被製住的小動物。
元瑾隻能被他按著,其實他對她,當真像對一個孩子般。
不知道他跟他之前那任妻,是怎麽相處的。元瑾從沒有問過他此事,在這靖王府裏,也仿佛絲毫沒有過這個人的存在一樣。這個曾在他身邊短暫地做過半年靖王妃的女子,是怎麽樣的呢。
元瑾突然想起,當初她要嫁給朱槙的時候,朱詢,甚至是皇後,都曾在她麵前提及過這個前靖王妃。
“殿下……”元瑾突然道,“您對您之前的那個王妃,也是這般好?”
朱槙沒料到她會提起這個,略頓了頓,然後說:“怎麽會呢,她是被皇上賜婚與我的。你與她不同,你是我找回來的。”
“我聽說,她嫁給您不到半年就因病沒了。您那時候傷心嗎?”元瑾又問。
朱槙聽到這裏卻一笑,眼神露出幾分深沉。“……她死得突然,倒是沒什麽感覺。”
但是聽朱槙的語氣,他絕對算不上傷心。
“她不是因病死的?”元瑾問。
“不是。”他笑了笑,伸手摸了她的頭,“好了,這些事你就別再過問了。走吧,你也該回去了。”
元瑾跟在他身後,突然看到他停頓了一下,轉過身:“對了,有個事忘了告訴你。三日後我要出門一趟,為征戰西寧...做準備。我會讓顧珩來靖王府坐鎮,你若覺得煩悶,可以叫他送你回定國公府去玩。不過晚上還是要回來,定國公府不夠安全。”
他竟這麽快要出去。
元瑾心中竟有些失望,輕聲問:“那……殿下要去多久?”
朱槙道:“四五天總是要的。”
看到小姑娘粉白的麵頰,想到有四五天見不到。朱槙也是心生不舍,他走近了一步,將她籠在自己的陰影中,輕聲問:“舍不得我走?”
元瑾別過頭,嘴硬道:“沒有舍不得,你走了正好,沒人催促我……嗚!”
她話還沒說完,卻突然被他掐住下巴,然後吻了下來。
他的唇舌陌生而侵略,將她抵在門上,整個人宛如一堵銅牆鐵壁。她逃又逃不了,手無力地抵著他的胸膛,腰卻酥麻得站都站不穩,他察覺到了,一手攬住她的腰將她穩住。兩個人卻貼得更近,近得那樣硬燙的異物她都能明顯感覺得到。
這是元瑾第一次感覺到這裏的東西,她雖活兩世,情-欲上卻還是白紙一張。
男人的侵略性,與平日的溫柔是完全不同的。他的吻明顯是不可抗拒,必須接受。仿佛要把她吞吃入腹了。
元瑾的腿更軟,努力推他:“殿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