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此時那接生婆麵上看似淡定從容, 其實心中已經驚得不得了。

    畢竟隔誰遇上了千年難得一遇的‘孽根禍胎’轉世，心裏都要犯些嘀咕。來到賈家的這些日子, 接生婆的心裏非常不平靜。

    通過賈府傳的流言, 接生婆已經認定了一個事實。

    若是這個嬰兒口中帶玉, 那他便是傳說中的孽根禍胎。若是這嬰兒沒有玉，那他必是轉世複仇的賈家先大太太。但是無論哪一種，在握著這塊小小的玉時, 都已經下意識的肯定銜玉而誕的嬰兒不是普通人。

    想到榮國府傳的那句‘孽根禍胎，坑家敗業’, 接生婆覺得今天出了這個產房, 她們家的大門都得讓那些好信的人踩平了。

    畢竟這事全京城上下都關注著呢。

    更有甚者已經下了注。

    ╮(╯▽╰)╭

    這間想法不過是轉念之間的事情，此時接生婆將那塊賈代善千叮嚀萬囑咐的玉放到一側等著的嬤嬤手中後, 才伸出手在新生兒的屁股上啪啪拍了兩下。立時嬰兒的啼哭聲便響了起來。

    相較於產房外那些人或是激動，或是輕鬆，或是緊張的驚呼著‘生了, 生了。’, 此時的產房內卻是極為安靜的。

    本來生產還算順利，王夫人的身體和精神都沒有太大的損耗，但是在接生婆從嬰兒嘴裏摳出玉後，王夫人便整個人都覺得不好了。

    臥糟, 真讓大房那死丫頭說中了？

    若不是她親眼所見, 她都無法相信她兒子的嘴裏真的有這麽一塊玉。

    剛剛落草的嬰兒, 為什麽會有玉？

    王夫人還猶自不敢相信, 看著賈代善派過來的心腹嬤嬤拿著清水將那塊玉清洗幹淨放到一個墊了絲絨帕子的托盤裏時, 王夫人緊緊地瞪著那托盤，“呈過來，給我看看。”

    端著托盤的嬤嬤姓林，人稱林嬤嬤。見到王夫人的臉色非常不好，想了想直接隻往前走了兩步，讓王夫人可以肉眼看得見那塊顏色豔麗的玉，卻又跟本夠不著。生怕王夫人突然暴起將玉搶去或是摔了。

    王夫人仔細地打量著那塊洗幹淨了血汙的玉，心中五味雜陳。

    這玉雖然燦若明霞，瑩潤如酥，但也不過雀卵那般大小，真的能夠起到鎮邪的作用？

    若是沒有起到這個作用，會不會一如傳言說的那般......

    “二太太辛苦了，老太爺和老太太還在外麵等著呢，請二太太休息，老奴且先將此物送出去。”林嬤嬤的話看似恭敬，但是在行動上卻沒有一絲一毫將王夫人放在眼裏。

    林嬤嬤能夠成為賈代善的心腹嬤嬤，最重要的是便是腦子好使。

    二房不是繼承人，王夫人還是榮國府繼承人憤恨的對象，現在又真的生出了孽根禍胎，林嬤嬤都可以想像王夫人或者說整個二房將來的命運如何了。

    若是二太太是個心狠的，趁著這個時候將剛剛出生的兒子溺死，說不定還有翻身的可能，否則......

    林嬤嬤也沒管王夫人現在是啥心情，直接端著托盤出去了。臨出門時，看了一眼還在那裏洗澡的小嬰兒，心中輕輕地歎了口氣。

    那小模樣，長的跟國公爺幾乎一個模子出來的。若沒有這事，說不定會是整個榮國府中最受寵的哥兒，可惜了。

    產房的門被打開了，首先出來的並不是抱著小孩兒的接生婆，而是端著托盤的林嬤嬤。

    看到林嬤嬤這麽出來，所有人的心都咯噔了一聲。

    視線不由的落在林嬤嬤舉著的托盤上，及至林嬤嬤走到近前，賈家一幹人等人算是看清楚了那托盤上的東西。

    看過紅樓的人都知道寶玉是銜玉而誕，於是千百年來，世人最大的好奇心，除了那不知所蹤的後四十回原稿，便是寶玉的嘴巴到底有多大，那塊通靈寶玉又能有多大了。

    現在看來果然與書中描寫的一樣，大如雀卵。

    不過為什麽要用雀卵來形容大小呢？

    所謂的雀卵，即文鳥科動物麻雀的蛋。在中醫學中，是一味中藥。它可補腎陽，益精血，調衝任。治男子陰痿，女子血枯、崩漏、帶下。

    那麽問題來了，用雀卵是否在暗示寶玉十歲出頭就可以小試雲雨，原因並非是天賦異稟呢。

    大房賈赦和賈璉並沒有過來，畢竟身份在那裏擺著呢。

    所以此時等在產房外麵的，除了賈母和二房賈政父女，便是賈代善和某個信口開河的壞丫頭了。

    壞丫頭賈小妞仍是坐在她禦用座位即她祖父的的胳膊上，一起跟著她祖父看著那托盤上的玉。

    賈代善隻手拿起那塊玉，他的大姆指都仿佛比那玉長了一截。五色花紋纏護，偏紅的明霞色玉身，看起來當真是鮮明瑩潔。

    賈小妞原來一直以為賈寶玉的玉是玉色或是白玉色的，卻不成想這玉的顏色這般鮮豔。不過，倒也能配得上他好色的本質。

    玉的正反兩麵都是篆文，賈小妞看不懂，不過也知道那正反麵都是什麽字。

    通靈寶玉，莫失莫忘，仙壽恒昌以及一除邪祟，二療冤疾，三知禍福。

    想到那上麵的字，再想到她之前所說的鎮邪的話，賈小妞微微彎了彎眼睛，覺得前話和後事非常的搭配。

    賈代善的表情晦澀難懂，一旁臉色陰沉如水的賈母，倒是可以讓人明白她的心情並不咋地。賈小妞又轉頭看神色憤恨的賈政以及一臉蒼白的賈元春。

    挑了挑眉，沒有落井下石。

    賈小妞並不覺得她做錯了。以賈寶玉的本性來說，讓大家提前知道了這位坑家敗業的品性，總比抱著某種不切合實際的奢望強。

    而且原著中賈寶玉銜玉而生這事，大街小巷誰人不知。被傳成祥瑞還沒突然暴斃，也隻能說賈寶玉是紅樓的男主角，有著旁人難及的狗屎運。

    但不是賈小妞要吐槽，賈寶玉的玉，坑了他自己的同時，也讓旁人跟著他倒了黴呢。

    因著一塊破玉，整個榮國府視他為寶，視別人如草。實際上，他賈寶玉也不過是個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玩意罷了。

    不過是比旁的紈絝子弟多了幾分溫柔小意，然而在擔當上還不如薛蟠這個呆子呢。

    賈母已經不能好了，看著那塊篆文書就的‘莫失莫忘，仙壽恒昌’八個字，眼前一陣陣發黑。

    等了幾個時辰，就等出了這麽個玩意？

    別說將小孫子抱去養了，賈母現在都覺得住在她的偏院裏，都有些個離她太近了。

    轉頭看了一眼一臉木然的兒子，又看了一眼大孫女，賈母連看一眼即將洗幹淨抱出來的小孫子的心都沒有。

    伸手扶了扶頭上的簪子，聲音很是淡定平穩，“老二家的平安生產，我得去給菩薩上柱香。這裏亂糟糟的，元丫頭且跟著我去佛堂吧。”

    元春朝著產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衡量了一下利益得失，然後上前扶住賈母的一隻胳膊，低眉順眼的跟著賈母回了榮禧堂那邊的小佛堂。

    賈政還愣在那裏，心中同樣對於新生兒沒有多少期待。一邊埋怨著世道不公，讓他遭遇這樣的破事，一邊怨恨著王夫人往日做孽太多，不然老天如何會選她生下孽根禍胎。

    等到接生婆將收拾幹淨的小孩抱出來時，賈政站在那裏始終沒有上前，倒是賈代善抱著他的胳膊掛件上前一起仔細的瞧了瞧孽根禍胎/神瑛侍者。

    賈代善看了兩眼便讓接生婆抱回去了，賈小妞看著那隻紅皮猴子，一點也沒有看出麵若中秋之月......

    切~，還中秋之月呢。

    說的那麽好聽，也改變不了大圓臉的本質。

    賈赦與賈璉呆在梨香院裏，由著柳郡一起給這對父子授課。

    反正以賈赦的資質，爺倆在進度上不存在太大的差異。

    王夫人順利生產的消息傳到梨香院時，賈赦和賈璉父子二人表情如出一轍的看向柳郡。

    兩雙眼睛裏，明晃晃的想要提前放學的意思讓人沒辦法忽略，再加上柳郡也有些個事要辦，便當真如了這父子的意給這二人放了半天假。

    少時，爺倆個撒歡似的跑到了賈政的院子，一進院子就看向正抱著賈小妞往外走的賈代善以及一臉‘蒼天負我’的賈政。

    “老二，聽說你兒子真的含了塊玉出生了？快讓我看看那玉長啥樣？好歹也是你大嫂不計前嫌特意送來的。”

    “是呀，二叔。我都盼了大半年了，您讓侄子看看唄。”他娘把好東西給了堂弟這事，他還是很介意的。

    賈政臉上閃過一抹尷尬和陰霾，然後將視線看向他老子。

    賈代善看了一眼這對父子，將手中的那塊用帕子包著的玉遞給了賈赦。

    賈赦猴急的接過，將那帕子層層打開，等看到那玉的時候，倒吸了一口氣。

    “我媳婦就是大方。”這東西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賈代善此時的心情非常糟糕，再聽到大兒子這話，狠狠地捥了他一眼，然後說道，“我帶著妞進宮，你們在家裏緊守門戶。”頓了頓，看了一眼賈政，“也無需去各處報喜，諸事等我回來再做計較。”

    賈政還沒有反應過來，賈赦倒是先出聲詢問了他老子，“您這個時候進宮做甚？”

    賈代善長長的歎了口氣，實在沒啥心思跟兒子掰扯這其中的事情。“你以為府中出了這樣的事，當今會不知道？現在孩子生下來，那玉也吐出來了，自是要送到宮裏請當今過目。”他的小孫子能不能活下來，還要看當今的意思呢。

    當今手下能人暗探不少，就他們家這點破事，就算下人沒有傳得滿城風雨，也是瞞不住當今的耳目，與其等著當今發落，還不如主動做些什麽。

    隻要銜了玉，別管是祥瑞還是鎮邪，那都不是他們自己能做得了主的了。還好，此時不是被傳成了祥瑞，倒也可以挽回一二。實在不行，送這孩子出家為僧也能保下他一條性命。

    賈赦似懂非懂的點頭，也不再多問。看了一眼他閨女，一臉羨慕外向討好地對他爹憨笑，“您可真疼妞，進宮都要抱著她。”

    賈代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