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遠的香, 近的遠。自從出了母孝後，晉老二便搬了出去, 而晉大姑娘便跟著晉老大居住。生活上自然沒有跟親媽生活時來的舒心。與那位晉大太太之間也多多少少有了些摩擦。

    晉大姑娘長了一張極利的巧嘴, 性子又是那種極不喜歡吃虧的性子。在家做姑娘時倒不好一些, 晉姑娘的奶娘那是生怕晉姑娘嫁出去後，也這般懟天懟地，不服咱就幹。

    還好, 聖旨賜婚退不了貨。

    姑嫂三人哪一個也不是善茬子，一個說什麽往日的情份, 一個說娘家的重要性, 然後一個再說什麽的一碼是一碼，賠本生意做不得。一時間三人聊的那叫一個熱火朝天, 讓不知情的人看了，還以為這三人感情有多好呢。

    一母所出的那種嫡親姑嫂都不一定相處得融洽，更何況她們這種了。不過是大麵上過得去, 以後再看各人的修行罷了。

    第二日曬妝, 晉家的親朋故舊以及水氏宗親都送了賀禮添妝，就連昨兒讓晉姑娘鬥嘴贏了的她大表舅也真的送了六抬添妝禮來，這讓晉姑娘的嫁妝又豐富了不少，也讓晉姑娘的身份無形中又長了一大截。

    至少當今那六抬嫁妝打頭抬到榮國府時, 賈母的笑容便開始牽強起來。

    賈母在後院招待上門的女眷, 賈代善帶著兒子和孫子賈珠在前院招呼男賓。賈元春到了相看的年紀, 但因著賈母和王夫人的意思, 便都沒讓她出來見客, 隻說前兒著了涼。

    因著賈元春沒有出來見客，賈母趁著賈代善顧不上他心肝的時候，也沒讓賈小妞出來。名義上說是這兩天人來人往，她小人家家的，再衝撞到了什麽。再一個，張氏去了一年多，賈小妞與賈璉都是張氏名下的孩子，自是要給張氏守孝。這樣的喜事也不適合他們。

    說起這個，賈小妞便覺得古代的禮儀製度無論從哪一點來看都對女人輕視的可以。

    子女為父母守孝那是妥妥的三年，妻子給丈夫守孝也是少則三年，多則餘生。然丈夫給妻子守孝，卻隻需要一年的時間。

    想到張氏這個女人為了賈赦生兒育女，操持家務，應付難纏的老娘和黑了心腸的二房，最後還讓賈赦他那瘋魔的娘給勒死了，賈小妞就本能的忘記張氏對她的冷落，同情起這個女人來。

    這才一年多呀，她男人就又喜做新郎官了。

    看了一眼從早上起床便蔫了吧唧的賈璉，賈小妞心中猶豫了一下，最後終於做下了一個決定。

    人是賤皮賤肉，不打會生鏽。她那便宜爹，等到過了臘八就再吃頓竹板炒後鞧吧。

    至於從今天開始就不是晉大姑娘的晉氏，賈小妞可以肯定的保證，她不先撩。

    ╮(╯▽╰)╭

    賈小妞本來就對榮國府的關係交際網並不趕興趣。聽說不用出去陪客，自是樂得輕鬆自在。

    唐嬤嬤和趙嬤嬤這對姐妹隨著新太太入府的日子越來越近，兩人很明顯患上了一種‘新太太相思恐懼症’的病。

    天天想著，念著，又害怕著......

    雖然他們打聽了不少晉家姑娘的事跡，可沒見到真人時，誰也不敢肯定消息的真實性。

    賈小妞看著兩個奶娘這副神情，也沒多說什麽。隻打發她們姐妹前麵看熱鬧，讓她們兄妹自己呆著。

    唐嬤嬤和趙嬤嬤將目光從賈小妞身上移到賈璉身上，見賈璉整個人的氣息都陰鬱的可怕，二人心頭一驚，連忙順從本能，哦不，是順從賈小妞的命令，出了賈小妞的院子去了前麵看熱鬧，順便打探敵情。

    要知道今天送嫁妝曬妝時，晉氏的陪房們就會過來三分之二。等到明天晉氏坐著花嫁被抬進來時，剩下那些帖身侍候的也會跟著一起過來。

    雖然先來的這一批可能並不是新太太的心腹，但都是晉家出來的，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新太太的事情。所以去那裏準沒錯。

    唐嬤嬤和趙嬤嬤相攜著走了。賈小妞想了想，又將豆芽和豆苗也打發走了。等到屋中隻有她們兄妹，其他的小丫頭都在屋外侍候時，賈小妞走上前去，一腳踹在了賈璉的腿上。

    賈璉一個不防，直接順著力道向前滾了幾圈。幸好地上都鋪了地毯，倒是不曾摔疼了他。

    賈璉怎麽也沒有想到，後媽還沒進門，親爹還沒變成後爹的時候，他親妹妹竟然先變了。

    這一刻，賈璉自學感悟到了一個詞——後妹。

    賈璉震驚無比，不敢置信的看著賈小妞，賈小妞斜他一眼，然後冷哼一聲，將下巴一扭，很是驕傲。

    人類，魚最看不上你們人類這種嘰嘰歪歪的模樣了。

    將生死看淡，不服咱就幹。

    不就是個後媽嗎？

    怕啥。

    賈璉還是有些了解自家囧囧的‘後妹’的，小小年紀就被這妹子逼得長歎了一口氣，“我不是怕她，隻是想起了咱們太太。”

    後媽嫁進門，先搶了親媽的男人，再住進了親媽的屋子，最後還讓自己的兒子叫她媽，這時候親兒子好像是應該想一想呢。

    賈小妞歪頭想了想，問賈璉，“你會把對老太太和二太太的恨，甩到新太太身上嗎？”

    賈璉被賈小妞問得一怔，半晌搖了搖頭，“不會。柳先生曾說過老爺續弦是大勢所趨，無論是不是今天的新太太，也會有別人。但是咱們太太的死卻不一樣，太太本來可以活下來......”

    心眼小，愛記仇，而且時常磨刀霍霍的賈小妞非常明白賈璉的意思。殺母之仇不共戴天，賈璉想要報母仇，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哪怕殺了他生母的人是他的祖母呢。

    “哥，如果那天我不淘氣，是不是，是不是你就不會知道，也許今天你也不會難過了。”賈小妞當初真的沒有想過帶著賈璉回去會看到張氏被勒死的一幕。

    她雖然是魚，為了生存天天的狩獵，從出身便帶著血腥。但她真的沒有想過賈母可以心狠手辣到那份上。

    賈璉拍了拍身上的衣袍，將看不見的灰抖去。上前拉著賈小妞的手，領她到一旁的暖榻上坐。

    “哥應該感激你。若沒有親眼目睹，哥可能還會...太太若是知道了，豈不是又要傷心，又要擔心。”賈璉摸了摸妹妹的頭，他想要活得明明白白。

    賈小妞抿了下嘴，“哥，我會幫你。”

    “嗯。”賈璉抿了一下唇，輕輕地應了一聲。

    ......

    熱熱鬧鬧的榮國府與冷冷清清的小院落，就像是兩個世界一般。

    做為要守孝的先太太的孩子，他們兄妹不但曬妝的時候不用去前麵。就連轉天的成親正日子，他們也不需要出現在人前。

    可能是顧忌賈璉的心情，賈小妞這兩天都用著非常認真的態度讓賈璉教她讀書。

    於是本來在旁人看來時間仍是飛快過去的兩天時光，在賈小妞這個厭學兒童麵前便過得尤其的慢。

    第三日，賈小妞早早的被唐嬤嬤叫了起來。一番梳洗打扮。賈小妞穿上了早前兒便做好的一套不失守孝身份，看起來又不太素淨的衣裙，由著唐嬤嬤抱著去了東大院。

    到了院門口，正好看著賈璉也往這邊來，賈小妞便示意唐嬤嬤等一等他。

    “妹妹轉過年就四歲了，怎麽還是不願意自己走路？來，哥牽著你走。”

    賈小妞撇了一眼賈璉伸過來的手，滿心不願意。

    魚的尾巴化成了腿和腳，那麽高貴的進化，腫麽可以用來走路？

    “妹妹乖~，我們見了太太以後，再讓唐嬤嬤抱著你，好不好？”賈璉耐心的勸著賈小妞，生怕賈小妞因著走路的事被新太太挑出什麽刺來。

    知道賈璉是為了她好，賈小妞嘟了嘟嘴，心不甘情不願的讓唐嬤嬤放她下來。然後扭著小身子，走一步向前踢一腳的來到賈璉麵前，對著賈璉伸出手。

    那小模樣帶著幾分驕傲，又帶著幾分別扭。配上她嬰兒肥的臉，可愛的讓人心情無端的好了不少。

    賈璉輕輕微笑，牽著妹妹的手走進了東大院。

    看著張燈結彩的東大院，賈璉眼神又是一暗。

    這裏再不會有屬於母親的一切了。

    這裏將住進另一個女人，將母親取代......

    昨夜洞房花燭，幾進宮的賈赦和已經到了年紀，徹底綻放的晉氏都過得不錯。一夜放縱，第二日多年養成的生物鍾還是讓他們在往日起床的時辰裏醒來了。

    晉氏旁的還好，就是自出生起就有的起床氣怎麽壓都壓不下去。她被自家奶娘叫起來後，轉頭看見還賴床的賈赦，當場就有些個咬牙。

    淡定，淡定，不能發脾氣。

    成親後的第一天，她必須溫柔。

    給自己做了一番心裏建設，晉氏語氣溫和的叫賈赦一起起床，畢竟今天兒一天的事呢。

    賈赦是屬於野獸的。

    見到晉氏笑得溫和，不知道怎麽的就打了個冷戰。到了嘴邊的話也咽了下去，竟是乖乖的起床了。

    少時，夫妻倆個收拾妥當，賈璉和賈小妞也到了正房前。

    由著下人通報，小兄妹手牽著手走了進去。

    此時賈赦與晉氏正座上首，都笑看著邁進門坎的小兄妹。

    走到近前，丫頭將早就準備好的兩個蒲團放到地上，賈璉與賈小妞分別跪下，脆生生地說道，“給老爺太太請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