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今天晚上的一番談話, 徹底改變了賈敏的某些認識以及行為處事。賈敏聰敏, 也果敢, 但在為人處事上，仍有些不足之處。而這些不足之處, 卻完全是賈母帶來了。

    一個當女兒的, 又怎麽可能去提防她的母親。尤其這個母親還是個唱作俱佳的老戲骨。潛移默化下，賈母對賈敏的影響，不可謂不大。

    就好比這林家吧。

    賈母想要毀了賈敏, 但以他們這樣的人家來說, 下那種一勞永逸的烈性藥，卻是最容易被發現的。

    在加之賈敏出嫁前，又是賈代善的眼珠子。咳嗽一聲，都讓賈代善緊張的立馬叫太醫。出嫁前, 賈母為了不讓人發現她那齷.蹉的心思，那也是盡心的給賈敏調養過身子的。

    出嫁後, 賈母到是讓她安排的陪嫁們做了些手腳, 但也不敢做的太明顯。

    要知道就算是遠在江南，民間的大夫也有醫術比太醫院更高明的。所以賈母隻讓那些陪嫁給賈敏弄些相克或是傷身不育的吃食。

    這些年來，受製於那些陪嫁, 賈敏一直無所出。而身邊的那些個陪嫁還盡誘著賈敏做些錯誤的決定。就好比這些年被賈敏成噸吃下去的補藥以及海量的生子秘方, 還有在與甄家的相處中總是處處忍讓以及給林如海的侍妾喂避子湯......哪怕賈敏覺得那樣做不對，可無論是身邊的陪嫁還是賈母的信中都一再的強調這樣做的必須性。

    於是賈敏一邊矛盾的做著那些事情, 一邊在正確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現在好了, 對於賈母這個人, 賈敏都覺得這人都是錯的。那麽她往日的教導和影響在賈敏看來，那都是不安好心的大錯特錯。

    從賈代善那裏出來，賈敏在林家的小花園子逗留了會兒，平複了一下心情，這才帶著人回了正院。

    一回到正院，正房裏的燭光一下子溫暖了她的心。步入內室，正好看到已經洗漱過的林如海一手拿著書，一手輕輕的搖著搖車。女兒香甜的睡在那裏，丈夫溫和的眉眼，這一幕，讓賈敏鼻子發酸，強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

    深吸一口氣，笑著走上前去。坐在林如海一側，賈敏輕輕的將頭靠在林如海的肩膀上，聲音輕輕的喚了一聲，“老爺。”

    林如海拿書的手反手將賈敏攬在懷裏，輕輕的拍哄。“可是嶽父跟你說了嶽母的事情？”

    聽到林如海這麽問，賈敏的身子下意識的僵了一下，然後才慢慢的放鬆下來。

    “我雖不知嶽母做了什麽事情，但想來此事並不小。不然也不會臨近揚州了，又被嶽父送回京城。”

    馬上就可以見到多年未見的親骨肉了，做為一個母親就算是真的著急還願，也不會在這當口掉頭回去。

    既然掉頭回去了，想必事情真的到了刻不容緩或是無法忍受的地步。

    低頭看了一眼妻子，林如海輕輕地歎了口氣。

    昨日嶽父說的那個理由一聽便是托詞，林如海知道若非什麽要緊的事情，便是難以啟齒的原因，遂也不再多問。隻是到了妻子這裏，林如海到底還是為難了。

    老太太於他來說，不過是嶽母。但於妻子來說，卻是她的母親。唉~

    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

    賈敏猶豫了一下，仍是沒有將賈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林如海，隻是語氣有些冷淡的道了一句，“老太太這次是真的做錯了事，父親說了為了家族，隻讓老太太入家廟修行。”頓了頓，賈敏又說道，“父親跟我說，江南水濁讓咱們將家裏的下人好好的清理一遍，走漏了消息是小，若是心存歹意，就防不設防了。”

    林如海聞言，便想到了早上那會兒甄應嘉說的話。遂點頭，“正好你出了月子，且放手去做吧。”

    賈敏點頭，“咱們家人少，也用不上那些許人。更何況莊子上也可以調些人上來侍候。我想著先將那些咱們來了揚州後買進府的下人都放出去。家生子裏，將那些在外麵有親戚或是做了親事的，也放出去......老爺以為如何？”

    “...幾個姨娘那裏，除了母親給的以及你陪嫁提上來的，其他的也都放出去吧。”林如海想到他府裏的幾個姨娘正經有幾個來曆可疑的。

    這些年，林如海房裏的姨娘也有好幾個。有先母給的，有賈敏抬的，也有同僚送的，鹽商們巴結他的。當初了為了子嗣，倒也沒有推脫。現在妻子既然能生育，那些人倒也不需要再留在府裏了。

    不是他心狠，在他的心裏，唯有妻子才是需要認真對待，相濡以沫的人。其他的女人......

    聽到林如海的話，賈敏嘴角勾了一下，然而又猶豫了，“那兩位姨娘的年紀都大了，怕是不好生養。”

    年紀小的時候，也沒見她們生養，“此事再看吧。”若是過幾年仍是沒有嫡子出世，倒時再納一房進來也就是了。不過妻子既已開了懷，他倒是更希望能有個嫡子出生。

    “...我聽老爺的。”

    “嗯。夜深了，安置吧。”林如海朝著賈敏說完，便起身讓守在外室的丫頭去將奶娘叫來，將他怎麽看都比旁的丫頭聰明，漂亮，伶俐的閨女抱下去睡覺。

    之後林如海與賈敏這對夫妻的安置是動詞還是名詞，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笠日，林如海正常起床，洗漱好後便與賈敏一起去了賈代善的院子裏給賈代善請安。

    本來請過安後，林如海還想著要不要去隔壁給水源這位皇子請安。隻賈代善卻並沒有讓他過去。

    抬了抬下巴，賈代善指了指自己的東廂。正巧看到水源背著仍不願意睜開眼睛的賈小妞晃晃悠悠的走了出來。

    賈小妞困得睜不開眼睛，將腦袋藏在水源的衣領處，兩隻手自然的垂下來，在水源胸前一晃一晃的。

    水源不以為意，心情頗好的背著人很是輕鬆的朝正屋走去。

    瞧，本殿下休息了一晚上，又可以背動她了。向上顛了顛，水源驕傲的想著，這丫頭還可以再胖幾斤的。

    兩人一進來，又是一番相互見禮不提。賈小妞也朝著賈代善伸出了手，示意賈代善抱她。

    還是這個人類好，從來不打擾她睡懶覺。

    水源見此，瞪了賈代善一眼，整個身子側了過去，不許賈代善接手，就要自己背著。那小狼狗的護食樣子，看得一屋子的人都抽了抽嘴角。

    賈敏看著水源和賈小妞，心裏轉了無數個念頭，然後朝著她爹問道，“怎麽不見璉兒？”

    “早起背了會兒書，我便打發他去花園子那邊練拳去了。”看了一眼天色，“怕是就要回來了。”

    隨著賈代善的話落下來，賈璉倒真的從門外走了進來。

    賈璉長相極為俊俏，又是一身短打，精神利落。看起林如海和賈敏這對初為人父母的中年夫妻極為眼熱。

    若這是他們的兒子，那該有多好呀。

    賈璉先到正房與幾人請了安，然後才回自己的房間。

    少時賈璉又一身青底暗繡的箭袖長袍走出來，玉冠束發，又是一番風采。

    除了水源，都是自家親戚，所以早膳也沒分成男女席，眾人圍了一張桌子坐了。

    餐桌上除了精致的南方早膳，還有賈代膳常吃的北方膳食。南北口味皆有的早膳，將大大的餐桌都擺滿了。眾人看了倒都是食欲大開。

    賈小妞自來胃口就好，賈璉又是一大早練過功夫的。就連賈代善也是個能吃的。本來胃口便極小的林家夫婦便在這一桌子好胃口的人影響下，雙雙吃撐了。

    在林家，膳後要過一會兒才會上茶。賈敏知道賈家的規矩，吃過飯後便會立時飲茶。本來今天賈敏也準備給娘家人備茶，他們倆口子隻跟著吃杯白開水。可一大早上兩口子就吃撐了，沒辦法，雙雙對視一眼，便跟著賈家的祖孫仨人一起吃了杯消食效果非常不錯的普洱。

    至於水源，這位主兒到是極好侍候。吃東西極少挑食，一般賈小妞吃什麽，他也吃什麽。喝茶的時候也是如此。

    雖知道這位是皇子，性子上也有別個小別扭。但眾人還是不自覺的不將他當外人。

    飯畢，又飲了茶。林如海便與賈代善等人打了招呼，打卡上工去了。

    留下的幾人，也是相坐無事。

    賈敏倒是有些個家務事要處理，但多年未見親爹，心中哪舍得讓那些瑣事耽誤相聚的時光。

    於是隻坐在那裏與賈代善話家常，並不做其他。

    賈璉湊到水源和賈小妞跟前，還非常不顧水源狼狗一樣凶狠的目光，非要擠進水源和賈小妞中間坐著。

    一會兒問他們昨天玩什麽了，一會兒又問他們昨天吃什麽了。

    賈璉倒是不急著逛揚州，畢竟他少說也要在揚州住上兩三年，兩三年的時間裏，甭說揚州城了，估計附近都能讓他逛個遍。

    “也就那樣吧，去了瘦西湖，吃了筍肉鍋貼還有三丁包子，千層油糕，翡翠燒賣什麽的。話說還沒有今兒早上吃的好吃呢。”更沒有在現代時，她吃到的好吃。

    水源白了她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麽。

    街上賣的吃食，材料有限，哪裏能跟林家這種人家精心做出來的相提並論。再一個，就是不好吃，你昨天也沒少吃呢。

    仨小的正在這裏說著話，耳邊時不時的聽到賈代善與賈敏的交談，賈璉聽了一耳朵，然後小聲的對賈小妞囑咐，“哥要留在這裏跟著姑父讀書，你回了京城也不要總是傻吃憨玩，記得跟柳先生多讀些書。我聽說元春進宮當宮女，會對妹妹也有所影響。哥會好好讀書，不讓你吃虧的。”

    隻要賈元春沒熬到賢德妃，估計就對自己和大房沒啥影響。

    在心中悄悄的歎了口氣，賈小妞抬眉朝著賈代善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趴著她哥的耳朵小小聲的說道，“要是能將二房一家趕出去就好了。”省得以後出了什麽事，他們家跟著吃瓜落。

    小兄妹的話，水源坐的近，倒是聽了一清二楚，不屑的嗤笑一聲，完事在小兄妹的視線下，水源也湊到兩人跟著說道，“你祖父還不知道你堂姐是進宮當宮女，要是知道了，非得氣吐血不可。”

    想到賈元春頂著榮國府大姑娘，榮國公嫡長孫女的身份進宮當宮女，水源便覺得這絕對傷害到了他們家小丫頭的身價地位。

    “父親，您不知道？”

    正在水源說這話的時候，賈敏也詫異的問了出來。

    正如水源所預料的那般，這件事情上，賈小妞是知道賈元春是進宮當什麽女史，所以她在知道賈元春進宮的時候，並沒有多想什麽。

    在她心裏，賈元春的人生軌跡其實就是榮國府的大姑娘，然後宮女，女史，賢德妃，回家省親，掏空家底，成全金玉良緣......

    旁人雖然跟她想的不一樣，但也都以為賈代善既知道元春進宮，那勢必是知道元春是奔著當高級宮女去的。此時賈敏問她爹為什麽不攔著元春進宮。賈代善還無所謂的說什麽二房心大了，元春也被養歪了，他懶得理，可他們折騰去吧。

    賈代善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心中還想著當今已經答應過他的事。想著若是當今給元春指了婚，對賈家來說，也算是嫁禍了。要是選秀沒將元春嫁出去，至少二房也能消停消停，元春也能看清楚自己幾斤幾兩，回頭找個老實人家嫁過去，一輩子也就過去了。

    隻是賈敏卻覺得再怎麽折騰，以元春的家世也不應該去當宮女，便又問她爹，他們賈家的嫡出姑娘進宮當宮女，是不是太掉價了。這事要是傳出去，她這個做姑姑的，也覺得臉上難看呢。然後，賈代善就火了。

    賈代善確實是不知道。他一直以為元春進宮是選秀女，不是成為後宮的嬪妃，就是哪個皇子宗室家的女眷。現在猛的聽到元春進宮當宮女，當場就氣得將手中的茶盞丟了出去。

    “好你個史氏，你折騰來折騰去就是將我賈家的姑娘送進宮裏當宮女？老子非得剮了你不可。”

    當然，除非了收拾賈母，賈代善又想到了徹底的...分家。(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