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賈小妞一走近正房就被賈代善問候了一個茶碗子, 剛剛躲了過去, 就聽到賈代善猶如咆哮一般的嘶吼從屋裏傳出來。

    那聲音之響估計呆在東院的晉氏要是用心聽都能聽見了。

    “......不知死活的蠢貨。老子當初特意進宮見她，就是告訴她老老實實別起歪心思，過兩年必有她的好處。她倒好, 全將老子的話當耳旁風。跟那些不甘下賤的丫頭上位有什麽區別？”

    “在甄氏的眼皮子底下作鬼，她是嫌命太長嗎？”

    “老賈家幾輩子掙下的臉麵，都被她一個人丟盡了。”

    ......

    因為水源就在屋裏坐著, 賈代善那些難聽的話倒是一句都罵不出來。比如說他想要問問元春倒底是有多著急，竟然對著跟他祖父差不多年紀的老頭下嘴。

    再比如說, 她今年多大, 當今多大，難道等當今兩腿一蹬，她還要給當今守一輩子的活寡不成？

    氣急敗壞的賈代善幾次轉頭看向水源，隻水源仍然穩穩的坐在那裏仿佛沒有看出賈代善的送客之意。

    等到賈代善聽到門口傳來心肝那詫異的驚呼後, 便更加的知道這牛皮糖一般的鐵公雞皇子更加的不會走了。

    賈代善想到此, 氣得一把推翻了桌子, 然後回身坐在榻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得緩緩, 不能嚇著心肝。

    賈小妞記得可清楚，當初讓賈元春進宮後先當宮女是為了什麽。

    她們這些俗人看起來掉價的事情，在賈母與賈元春幾人看來那就叫做忍辱負重。為了實現利益最大化, 自然是將眼光放在當今某個績優股的兒子，絕非當今。

    當今高壽, 早晚有一天要蹬腿。選秀後由著當今指婚, 天知道指到未來天子的後院裏概率有多高。為了避開這種‘盲婚啞嫁’賈母動用了賈家與甄家幾十年的老交情, 將元春送到了甄貴妃的宮裏做女官。

    於是也因著這事，讓賈家仿佛低了甄家一頭。就連沒在江南見到親爹知道某些事情真相的賈敏都收到賈母的家信，讓她萬事禮遇甄家，不要與甄家起衝突......

    隻是當賈代善兩年前去了江南一趟後，甄家便徹底的與賈家有了嫌隙。

    之後這兩年走動的越來越少，一直到今年過完年到現在甄賈兩家走的節禮也已經少得不能再少。

    ......

    話回當下，水源看到賈小妞進來連忙將看熱鬧的心思都收了起來，然後笑著朝賈小妞招手。

    “我剛還想著與賈國公說完話便去找你。你倒是自己過來了。來的正好，正要跟你說，明天辰時我來接你，你明兒早些起床。”這丫頭是個起床困難戶，每天早上叫她起床都得費一番功夫。

    聽到水源這麽說，賈小妞腳步就是一頓，心說這個有點難。

    不對，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對著水源皺了皺鼻子，賈小妞轉頭對賈代善行了禮，然後乖巧的走到賈代善身邊，靠著賈代善的腿對著賈代善小聲的說道，“求祖父不生氣。”

    賈代善在賈小妞進來的時候便收了音，隻是臉上的怒火一時間卻收不回去。深吸一口氣，又長長的吐了出來，摸了摸賈小妞的頭發，“家門不幸，讓你們兄妹受牽連了。”唉，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終是要受到連累。

    其實賈小妞覺得他們兄妹已經算是幸運的了，幸福什麽的都要靠對比才會得出來。“這世上的事哪有十全十美？祖父不要總是將所有的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妞和哥哥現在就過得很好。

    您且想想，若不是您當機立斷，請當今為老爺賜婚，也不會有現在的太太。若是按著老太太的意思。現在的太太注是那位邢大姑娘。我和哥哥的生活也不會過得這麽好了。邢大姑娘可是被老太太相中過的人呢。

    您再想想，若不是您處事果斷，珠大哥哥許是也娶不上這門好親事。還有就是若不是您當日回來的早，也許我哥哥此時早就跟著先太太去了......

    說來說去都是福禍相倚。您若是因此氣壞了身子，那時妞又要靠誰去？”

    龍生九子更不相同，人類，您孫女基因不好，也不因都怨您一個人。你看看魚，魚辣麽美，辣麽優秀，多值得驕傲呀~

    賈代善心裏的火氣哪是賈小妞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就可以消的。不過倒也不像剛剛那般暴怒了。

    其實主要還是剛剛發泄完了，這會兒子賈代善的理智也回歸了，丟人的事情已經發生了，知道他在這裏再火大，宮裏的賈元春也不會知道。

    賈小妞見此，笑眯眯地拉了拉賈代善的衣袖，“妞能不能也問一問？”

    無論是宮廷之事，還是內闈之事都不應該是賈小妞這個身份和年紀能問的，可是賈代善見賈小妞那副小模樣又一次沒原則的縱容了她，“沒規矩。”

    對著賈代善討好一笑，賈小妞連忙對著水源將剛剛在門外聽到的賈代善的怒斥又撿出來問了他原因。

    “那事，倒底是怎麽回事？”她這位腦子進水的大堂姐怎麽就改變目標了呢？

    難道是...缺少祖父愛鬧的？

    水源聳聳肩，很不以為然。“眾目睽睽之下，誰知道是怎麽回事，反正府上那位大姑娘衣衫不整的倒在父皇身上。父皇聽說是你們家的姑娘，當時就氣得不停的打飽嗝，之後便摔袖離去了。”

    “啊？那，那元春怎麽辦？會有什麽事嗎？呃，當今一把年紀，元春長的又挺結實的，沒將當今壓壞吧？”要是沒壓壞，怎麽還打飽嗝呢？

    聽到賈小妞用結實來形容圓潤的元春，賈代善也被賈小妞的話逗笑了。

    這孩子~

    水源嘿嘿一笑，“你想什麽呢，每年跟你們府上大姑娘一樣朝著父皇撲的不知道有多少呢。我父皇都被撲習慣了，這麽多年下來，不也是丁點事沒有。放心啦。”

    這種事情，真的可以這樣放心嗎？

    聽到水源這句話，賈代善和賈小妞心中同時浮現了這句話。

    泥嘛，這皇帝也真不是人當的。

    天天都有人跟行刺的撲上來，沒被撲壞身子，也得嚇個好歹來了。

    “元春，元春怎麽會改變主意？”賈小妞這話說的不清不楚，但是賈代善和水源卻都知道她指的是什麽。

    水源想到這裏，就是一陣不懷好意的笑，“也不知道是誰放出的風聲，現在滿後宮都聽說父皇得了什麽仙丹，一顆就可以延壽二十年以上，父皇吃了一顆，手裏還握著一顆呢。”現在宮裏都傳遍了，估計不出兩天，這京城裏該知道的人家都會知道。

    賈小妞眨巴眨巴雙眼，還是一副不太明白的模樣。

    人類在逗魚？

    這說的怎麽跟話本上唱的一樣呢。

    不，應該說是當今腦子進水了在釣魚。

    “兩顆藥不能一個人吃吧？若是能，想必也不會放出這種風聲了。”

    水源朝著賈代善敬了敬手中的唯一沒有陣亡的茶杯，“正是如此。”

    若是父皇吃了一顆能夠延壽二十年的仙丹，那麽那些個等著在當今兒子裏選績優股，終極夢想是太後的女人們自然是將所有的視線都拉回了當今的身上。

    要知道二十年可不是個短暫的時間，足夠這些女人替當今再生幾個兒子，然後養大他們，繼承皇權。

    這消息一聽便覺得是當今傳出來的，所以賈小妞疑惑了，“當今這是在烽火戲諸侯嗎？”

    當今不愧是當今，就是會玩。

    太子那事才過去幾年呀，這不，又玩了這麽一手，這是想要看看他那些成年的兒子裏有哪些是等不急到迫不及待的了。

    要是再來幾次造反逼宮，他那張老臉就真的會好看？一定弄不好，他再真成了第二個周幽王那才是算計到頭一場空。

    當今傻~逼，不用堅定，都知道這貨是純的，不摻水的。

    這就跟當初看某瑤的電視劇一般，當皇帝的為了考查女婿竟然在禦花園裏讓侍衛扮刺客玩。

    這些當皇帝的咋都這麽能的。

    賈小妞看了一眼水源，她突然發現以前都是她誤解他了。

    他那鬧心的性格估計也是遺傳。隻是傳到他這裏時，因為皇帝兒子太多，就突然變了態。

    “這話傳言，真的有人相信嗎？”

    水源嗤笑一聲，“你那位堂姐不就是相信不疑了。”雖然裏麵可能並不單單是宮女爬床這麽簡單的事情，不過他有什麽義務替那個討人煩的賈元春辯解？

    “...那你的那些哥哥們呢？”

    水源搖頭一笑，“除了九哥還在裝佛爺，其他的倒是都動了。”就看下一個效仿前太子的人什麽時候動手了。

    他老子是在玩火，他兄弟們也不傻。不過是有人給了機會，有人想要利用這個機會......

    哦~

    賈小妞點點頭，然後轉頭看賈代善。賈代善也被水源擠牙膏似的消息，給打擊的有些頹廢。

    他也沒有想到當今會這樣喪心病狂，想到之後京城中可能會有的血雨腥風，賈代善看了一眼水源，又看了一眼賈小妞，心中想的卻是已經在家廟中祈福了兩年左右的賈母。

    要不要......

    不行，還得再看看。

    這可是賈家避禍的最後一張底牌了。

    而且就算是要動用那張牌，也要等著珠兒成了親再說。

    就在這個時候，賈小妞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她看了看賈代善，又看了看水源，“你們說有沒有可能，也許當今真的得到了仙丹呢。”

    水源聞言一怔，然後搖頭大笑，“怎麽可能。”

    賈代善看著心肝也笑了笑，“此事太過匪夷所思。”所以絕無可能。

    他們這些當過官的，或是在宮裏混過的，還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就好比全國各地動不動就降個祥瑞的事情。

    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訛傳，還有那百分之一也不過是以假亂真的人為操作罷了。

    旁的且不說，隻以當今的政績，送當今仙丹的神仙那得多眼瘸才會送當今仙丹呀？

    “人家有陰謀，當今這裏卻是明謀。當今為何不秘密立儲，偏要將兒子這麽擺弄，又算計挑揀的？”

    也不怕陰溝裏翻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