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大漢登時被噎住。

    他瞪大了眼睛，好像仍然沒明白過來，原來這個世上真的有人敢對自家小公子不買賬，也竟敢對梁家的名頭無動於衷。

    他一時呆愣在那裏，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秦淩在心裏默默地笑了——怕是這梁小公子，平日裏沒怎麽出過永安府，不知道這世上天大地大，本來就是有一些人，是從來完全不care那些所謂的權貴的。

    有的人，權貴們越是用權勢來壓他，他反而會越是反抗。

    比如昨天下午的那三個江湖客，比如她秦淩。

    此時此刻，大家都是因為火災落難的人，他梁小公子也不比其他人少了胳膊還是腿，憑什麽就給他？

    態度好一點，也就罷了，她或許還會考慮考慮，態度這麽惡劣，要人的粥，反而像施舍別人一樣，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氣了——就算是他們跪下來求她，她也不會給他們喝上哪怕一口的。

    “你們……”那大漢氣的跺腳，奈何秦淩這邊壓根沒有人搭理他。

    旁邊一直站著的客棧掌櫃連忙上來打圓場。

    “莫生氣，莫生氣，他們這粥也著實不多，咱們再想辦法就是了……”

    那大漢在秦淩這邊討不到便宜，但卻敢對那掌櫃的瞪眼睛。

    “想什麽辦法？！這個時辰，這鎮上有賣吃食的嗎？我們小公子餓了，一刻都等不及！要不是在你這客棧住著遇到這麽糟心的事，以我們小公子的身份，會吃這種東西嗎？！”

    話裏話外，還是一股子嫌棄的味道，秦淩在那邊聽得真真切切的。

    陌晚氣的啐了一聲：“姑娘，待會兒不管他們想什麽辦法，都不給他們吃！光讓他們聞著香味兒，饞死他們！”

    秦淩忍不住樂了：“行，聽你的。”

    那掌櫃的被這麽一頓罵，卻不敢反駁，隻有賠著苦笑：“這，這……要不，咱們，咱們就花錢買他們的？萬一他們認錢呢？”

    大漢呸了一口：“你有錢嗎？”

    掌櫃的：……

    他還真沒有。

    大火燒起來的時候，他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好就跑出來了，身上連個銅板都沒裝著，此刻客棧又化為了灰燼，用“身無分文”來形容他，再合適不過了。

    客棧掌櫃乖乖地閉了嘴。

    那大漢瞪了他一眼，轉身一瘸一拐地走回去了。

    不過，回去之後商議一陣，梁小公子顯然是接受了掌櫃的這個提議，不多時又換了一個大漢，拿著一把碎銀子回來了。

    “我們小公子說了，不白要你們的粥，喏，這是銀子！”大漢說著，攤開手掌。

    語氣雖然比之前好多了，但是仍然透著一股子傲慢勁兒，伸手的姿勢也十分不客氣，像極了給要飯的人的施舍——然而此刻他們才是要飯的那批人。

    卜安連頭都沒抬，徑直朝秦淩努努嘴：“粥，她煮的。”

    那意思是，秦淩才是煮粥的人，要不要賣給他們，得聽秦淩的意思。

    大漢心中立時一怒。

    方才空手來要粥的時候，那小丫鬟說讓問公子，這會兒拿了銀子來了，這什麽公子又讓去問丫鬟，什麽破毛病，是不是耍著他們玩兒？！

    然而，再生氣也得忍著，畢竟小公子的目的是要粥。隻要公子喝到了粥，那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受點委屈又算什麽，倘若公子喝不到粥，那他們才真正會倒黴呢。

    於是大漢整頓了一下心情，擠出一個微笑，轉頭看向秦淩。

    “姑娘啊，你看，你們這粥，賣給我們一碗唄？”

    秦淩抬頭瞧瞧他。

    嗯，不錯，這語氣又客氣了幾分，笑的也挺討喜的，奈何她已經打定主意，今天早晨這粥說什麽也不會給那個梁小公子了，做人嘛，不能失信不是？

    “你這是……多少銀子啊？”秦淩麵帶不屑，瞥了瞥他手掌上的那幾塊碎銀子。

    大漢一懵。

    多少？他倒也沒稱過。

    跟著小公子時間久了，用銀子也都是一小塊一小塊地直接往外扔，誰也沒算過到底是多少。

    本來他們身上也都不會隨身帶著這種小顆的碎銀子的，他們其中一個大漢媳婦管家特別嚴，所有的零花錢都得上交，那大漢就在鞋底藏了一點點的私房錢備用，沒想到這回救急倒是用上了。

    “這大概也得十幾兩吧？”大漢大約掂了掂，道。

    秦淩笑了：“十幾兩？十幾兩就想買我這碗粥，你莫不是瘋了吧？”

    大漢：？？？

    永安府裏最好的酒樓裏最好的粥也不過就是將近一兩銀子而已，十幾兩銀子，還買不了她這荒村小店的一碗自己煮的粥？

    那邊裏，周圍的人們聽到這邊的對話，紛紛回過頭來。

    秦淩翻了個白眼，用一種神秘莫測的口氣說道：

    “我大可告訴你，我煮粥用的這米，乃是那南海仙島上的神仙米，這肉，乃是昆侖諸山最高峰頂汗血寶牛的肉，而且是一頭牛，隻割下鼻子尖尖上的那麽一小塊……至於這黑珍珠似的東西，那是極北之地的秘境之寶，我費盡千辛萬苦才從那高人手裏學來的，我連名字都不能告訴你說……”

    所有人聽到這番話，都已經石化在那裏。

    “還有，這煮粥的水，本應該是東海龍宮泉眼裏的那水，隻可惜我們的行頭都被大火給燒了，我們家公子又萬分挨不得餓，我這才勉為其難用這普通的井水煮了……”秦淩咳了一聲，做了最後總結，“哼，要換成平時，這粥，你連香味兒都聞不到一絲，這會兒十幾兩銀子就想買我的一碗粥，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大漢：……

    眾人：……

    所有捧著碗正在往嘴裏送的人都懵了。

    這粥，這麽珍貴的麽？

    她剛才說的那些什麽東西，都好高大上啊，從來都沒聽說過！

    這碗粥，這到底是該喝還是不該喝哇？

    眾人捧著粥的手都僵在半空，大漢則舉著那十幾兩銀子，不知該走還是該留。

    秦淩哼笑一聲，低頭又去看她的粥了，仿佛天地萬物根本就不存在，她的眼前就隻有這一鍋粥一樣。

    那大漢被她精湛的演技和忽悠能力給折服了，想了半晌，默默地退了開去，回去跟那梁小公子報信去了。

    消息一傳到那邊，那邊立刻炸了，但是意料之外的，那梁小公子竟然沒有來興師問罪，而是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又派了一個人過來。

    這回來的人，手裏捧著一根白玉鑲金的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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