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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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釗的“情話”不僅說得好聽,更是......身體力行得淋漓盡致。她腹中的胎兒已有四個多月,禦醫亦說胎像穩固,裴釗雖然心疼她,並沒有太過折騰,可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倒是神清氣爽地去上朝了,而蘇瑗連他何時起身的都不曉得,一睡就睡到了巳時。
若不是端娘來叫她,隻怕她這一天都要睡過去了呢!
“娘娘,娘娘,醒一醒,您好歹起身用些湯羹,莫要餓壞了肚子。”端娘溫婉的聲音像是一根小小的羽毛,在她耳邊不停地撓啊撓,終於把她給弄醒了。蘇瑗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就要坐起來,又被端娘好一番嘮叨:
“阿彌陀佛,奴婢說過多少次了,娘娘如今是有身子的人,怎能隨隨便便就動彈?正所謂母子連心,娘娘這樣不愛惜身子,您肚子裏的小皇子豈不是傷心?娘娘......”
她被端娘一大早就開始的嘰嘰喳喳吵得頭都痛了:“端娘,你每天念那麽多的敬,佛祖有靈,一定會好好保佑我和小娃娃的,你就不用擔心啦!”
端娘含笑道:“娘娘曉得奴婢的心意就好。”又眼前一亮道:“娘娘之前不是為了小皇子抄了許多佛經麽?既然有心向佛,不如一鼓作氣,娘娘若是每日都和奴婢一同念經祈福,想必佛祖定然會被娘娘的一片誠心感動,好生保佑娘娘和小皇子平安喜樂。”
“一心向佛”這個字和她有半點關係麽?!蘇瑗攪動著麵前的一碗雞汁羹,隨口道:“佛祖喜歡的肯定是端娘你這樣佛氣滿滿的聲音,我就不去湊這個熱鬧啦!”
端娘嗔怪道:“阿彌陀佛,這怎麽能叫湊熱鬧呢,這......”
蘇瑗曉得若是再不打斷端娘的話,她定然會像從前一樣喋喋不休地念叨著佛經佛法,因此很快開口問:“端娘,從前裴釗送過我一個孔明鎖,你記不記得收到哪裏去了?”
端娘果然不再掛念她的佛經:“陛下送過娘娘那麽多東西,奴婢都一一收進庫房裏,娘娘若是要,待吳昭儀她們給娘娘請過安之後,奴婢便去為娘娘尋來。”
“也好也好。”蘇瑗慢條斯理地將盞中的湯羹喝完,正準備再盛一碗的時候,驟然反應過來端娘方才說了甚麽:“你說,誰要過來給我請安?”
端娘麵不改色道:“娘娘是未來的皇後,其餘妃嬪自然要來向娘娘請安,吳娘娘與容娘娘已經來了一會兒了,奴婢請她們在偏殿稍作等候,等娘娘用完早膳再宣她們進來。”
蘇瑗簡直欲哭無淚了:“你為甚麽不早些同我說?”
“奴婢若是早早說了,隻怕娘娘就沒有心思用膳了。”端娘一麵說著,一麵見裴釗已經下了朝走進殿內,便屈膝行了個禮:“見過陛下。”
裴釗微微點點頭,快步走到蘇瑗身邊坐下,含笑道:“你今日胃口似乎很不錯。”
再好的胃口,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都已經沒有了好麽?!蘇瑗思索了一番,甚是為難地開口道:“要不......你先躲一躲?”
裴釗正就著她的碗用早膳,聞言有些詫異:“我為何要躲?”
蘇瑗隻得將事情大致說了一遍,裴釗便笑道:“阿瑗,莫說如今咱們已經是正大光明地在一起,即便是向從前一般顧忌重重,你也無需害怕。”
蘇瑗道:“我不是害怕,反正早晚都會有這麽一天。我不過是覺得,倘若吳昭儀一進來發現是我,而你又在一邊陪著,這個畫麵實在是有些驚心動魄,吳昭儀可是個嬌滴滴的大美人,我怕她受不了這個刺激。”
裴釗又笑了笑:“嬌滴滴?這個詞似乎放在你身上更加合適些。”
乖乖,都火燒眉毛了他還有心思取笑自己!見蘇瑗一副火急火燎又不知所措的模樣,裴釗便安慰道:“阿瑗,你莫不是忘了之前在花萼相輝樓時,吳氏她們已經向你行過禮了麽?”
蘇瑗想起那一日吳月華默不作聲地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抬一下的模樣,有些猶豫:“真的沒有關係麽?”
裴釗示意端娘把人帶進了,又笑道:“沒有關係,吳氏如此聰明,自然應當曉得如何做才是對自己最好的法子。”
嘖嘖,這話說得忒有些反派角色的味道,蘇瑗下意識地在他身上捶了一下,卻被他含笑反握住手,便是在這個時候,隨著衣裙輕微的窸窣聲,殿內響起了女子柔婉的聲音:
“妾身參見陛下,參見......娘娘。”
在驪山待了許久,連平日裏見慣了的請安也有些陌生。蘇瑗隻覺得腦子裏空蕩蕩的,甚麽話也說不出來,好在裴釗先開了口:“起來罷。”
兩人依言起身,裴釗皺眉道:“怎麽隻有兩個人?”
吳月華不著痕跡地抬頭看了一眼,低聲道:“回陛下,孫妹妹的宮娥昨夜來報,說她近日身子不適,怕給娘娘過了病氣,等好了再來請安。”
裴釗臉色沉了沉,又對蘇瑗笑笑,順手為她挾了一筷子羅漢齋:“這個倒是合你胃口,若是喜歡,就吩咐司膳局日日備著。”
蘇瑗幹笑一聲,鮮美的菌菇吃在口中味同嚼蠟。她坐在高位,將吳月華強顏歡笑的神色看的清清楚楚。殿內的空氣仿佛摻了膠,壓抑得不得了,她若是再不說點甚麽,可真的要尷尬死了!
俗話說“民以食為天”,蘇瑗看看桌前的早膳,尋了個和選秀當日一模一樣的開場白:“今日天氣不錯,你們來得這樣早,可有用過早膳了麽?”
好巧不巧的,她剛說完這句話,外頭就起了好大一陣風,坐在殿內都能聽到風聲呼嘯。端娘急忙命人將窗子關緊,雲珊笑道:“謝娘娘關心,妾身們今日早早就起來了,已經用過早膳了。”
蘇瑗點點頭,殿內登時又陷入一片死寂般的沉默。她有些不知所措,便悄悄捏一捏裴釗的手,暗示他說些輕鬆的話,哪怕隻是誇誇誰的衣裳好看首飾新鮮,好歹緩和一下氣氛也好。她滿懷期待地看著裴釗,裴釗便沉聲道:
“朕的旨意你們想必已經知道,眼下阿瑗身懷有孕,不便行冊封大典。不過你們依舊要以皇後之禮相待,她今後住在朝陽殿,倘若朕不在,你們就多來陪她說說話,知道麽?”
“......”蘇瑗幾乎欲哭無淚了,這位兄台也忒......耿直了一些。不僅凶巴巴的,更是毫不顧忌地喚自己的名字,他這番話說出來,氣氛豈不是更加尷尬麽?!她惴惴不安地看向坐在階下的兩個人,雲珊自然是不用擔心,而吳月華卻是不動聲色地起身行了個禮:“妾身省得。”又輕聲道:“從前後位空懸,陛下便命妾身暫行協理六宮之權。如今皇後娘娘在此,妾身自然不敢逾矩。”
眼見吳月華雙手高高抬過頭頂,將那枚熟悉的鳳印捧到自己麵前,蘇瑗一時之間竟然有些恍惚。這枚鳳印當初還是她親手交給吳月華的,沒想到轉了這麽大一個圈子,竟然還是要回到自己手上麽?
“本宮向來不擅做這些事情,吳昭儀聰慧能幹,賢良淑德,這枚鳳印你還是收著吧。”麵不改色地說完這番話,蘇瑗在心中對自己好生佩服。果然,對她來說,自稱為“本宮”還是比“哀家”要順口得多!
吳月華的目光在裴釗緊握住蘇瑗的那隻手上停留了一瞬,神色黯淡:“娘娘說笑了,妾身哪裏有資格掌管鳳印。娘娘乃是中宮皇後,妾身歸還鳳印,不過是物歸原主。”
“物歸原主”這個詞好生熟悉,蘇瑗想起裴釗從前曾經說過,“你並沒有搶她的甚麽東西,你和我在一起,隻能叫做物歸原主。”,不由得耳朵一熱。裴釗含笑看了她一眼,伸手接過鳳印放在案上,又對吳月華淡淡道:“鳳印上交,可今後六宮之事仍由你來處理,不過大事小事都要先到朝陽殿報備一聲。”
除去在昆侖苑行宮的時候,這大約是第二次,自己可以離他這樣近,可惜這也是最後一次了。吳月華心中埋藏已久的哀怨孤苦在一瞬間幾乎噴湧而出,可她明明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永遠也不會懂。又或者說,他的整顆心都放在那個女子身上,沒有心思,也不屑於懂。
無論是哪一種,於她而言終究是枉然一場。
待兩個人走後,蘇瑗終於鬆了一口氣,懶洋洋地靠在裴釗身上。她算是看明白了,方才這個情形大家都是在揣著明白裝糊塗,她從沒想到裝糊塗竟然也是件累人的事情。裴釗見她神色懨懨,便命人進來收拾桌子,自己伸手給她揉著額角,溫聲道:“是不是又累了,不如我陪你到床上略躺一躺好麽?”
蘇瑗搖搖頭,又恨恨地抱著他的手咬了一口:“你少嚇唬我幾次,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