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佰零陸

字數:4325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深宮誤 !
    裴釗不動聲色道:“沒甚麽,隻是裴鈺在幽州有些不安分,我自有治他的法子,你不必擔心。”
    他見蘇瑗仍是一臉擔憂的模樣,便含笑道:“他在幽州待了這麽久,早就按捺不住了。再過幾個月便是先帝的生祭,他已經快馬加鞭遞了折子來,隻說屆時要進天京城祭拜先帝。阿瑗,你覺得他想做甚麽?”
    蘇瑗心裏“咯噔”一聲,像是有一塊玄鐵,將她的一顆心沉到了低穀:“他......”這“謀逆”兩個字像是一塊火炭,在喉嚨間灼燒著,卻怎麽也說不出來。裴釗緊緊握住她的手,輕聲道:“阿瑗,你信不信我?”
    她茫然地點點頭,裴釗又是微微一笑:“那便是了,你且想一想,裴鈺能有何種能耐,莫非我還敵不過他麽?”
    這話說得很是有幾分道理,雖說蘇瑗記得從前先帝最喜歡裴鈺,幾乎要把這個兒子誇成了一朵花,可在她看來,裴鈺這個人雖然算得上是文武雙全,可總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況且......
    正所謂情人眼裏出西施,裴鈺再好,卻也是無論如何也比不得裴釗的,誰讓他是自己眼裏的“西施”呢?!想到這裏,蘇瑗終於略略安下心來,卻猛地想起一樁大事,連忙道:“我三哥還在幽州,他會不會有危險?”
    裴釗臉色隻冷峻了一瞬,很快又露出笑容:“你別怕,我已經下了旨命他回京,啟程之日就定在下月初一,這是我親自下的旨意,裴鈺又豈敢說甚麽?”
    蘇瑗聞言終於鬆了一口氣,裴釗歎了口氣,慢慢將她摟進懷裏,低聲道:“阿瑗,終究是我對不住你。”
    蘇瑗本安心地窩在他懷裏,聽他說出這樣奇怪的話不禁抬起頭望著他:“怎麽了?”
    那雙眼睛他已經凝視過無數次,可每一次依舊會讓他無法自持,她的眼眸是如此澄澈,像是一汪沒有任何雜質的潭水,裴釗猶豫了一瞬,有些話幾乎快要脫口而出,可話到嘴邊終究還是開不了口。
    如此殘酷的事實,他要怎麽同她說?
    裴釗沉默了半晌,還是對她笑了笑:“我隻是覺得,你懷著孩子這樣辛苦,還要為我傷神,很是對不住你。”
    蘇瑗對他的話從來都是堅信不疑的,便嗔怪地在他臉上捏了一下:“你說的話好生奇怪,是不是偷看我的話本子了?”
    裴釗笑著點點頭,蘇瑗頓時興奮起來:“你快指給我看看,你偷看的是哪一本?”
    她一麵說著,一麵拉著裴釗走到書架旁,手指從厚厚一摞《風流王爺的小嬌妻》、《我與捕頭的二三事》、《大和王朝秘聞錄》中劃過:“你喜歡看的話應該早點告訴我啊,看話本子又不是甚麽丟人的事情。這樣吧,你告訴我你喜歡甚麽樣的,我給你搜羅幾本啊。”
    她今日胃口不錯,又在湖麵上玩耍了好一陣,看起來臉色倒是好了很多。裴釗忍不住在她紅撲撲的臉頰上親了一下,隨手指了一本:“這個看起來倒是不錯。”
    蘇瑗順著他指的方向一看,“朕與將軍解戰袍”幾個大字赫然映入眼簾,她微不可查地抖了抖,幹笑一聲:“你的口味還真是......非常獨特。”
    裴釗見她這樣,心知她已經將方才的事情徹底放下了,心中頓時鬆快許多,含笑道:“你在這裏放了這麽多話本子和玩意兒,怎麽一碰也不碰,隻顧著抄佛經?”
    “唔,都是端娘啊,她找了好多佛經來,又是保佑小娃娃身體康健無災無病的,又是讓他慈心懷善念慈悲為懷的。她說了這麽多,我當然要抄啊。”蘇瑗得意洋洋地將自己的成果指給裴釗看,白紙黑字上是極為清秀的閨閣小篆,整整齊齊地抄錄著《無量壽經》、《華嚴經》、《地藏經》和其他經文,真是......
    阿彌陀佛。
    “當然啦,我不光為孩子抄了,我還為你抄了一本呢!”蘇瑗獻寶似的翻出一摞快要抄完的《大悲心陀羅尼經》遞給裴釗:“這個名字太長,我就不念啦。不過端娘說以前有好幾個皇帝都很喜歡這個,還親自為它寫了序,你要不要看看,說不定你也會喜歡呢?”
    裴釗含笑道:“喜歡,怎麽會不喜歡。隻要是阿瑗做的,我都喜歡。”
    唔,這句話的意思莫不是說她比佛祖菩薩甚麽的還要有魅力麽?倘若讓端娘聽到這番話,她一定又會嚇得直念“阿彌陀佛”吧!
    大約是她抄了這麽多佛經果然得到佛祖庇佑,又或許是裴釗的懷抱實在過於舒適,這一夜蘇瑗終於睡了數月以來最安穩的一覺,連裴釗何時起身去上朝都不曉得,倘若不是端娘來喚醒她,這一覺約莫要睡到午後才起。
    這一覺睡得蘇瑗神清氣爽,連胃口都好了許多。端娘在一旁一麵為她布菜一麵笑道:“若娘娘想去遊湖,應當早些吩咐奴婢。若是早知到湖上散散心會讓娘娘大好,奴婢定會日日陪著娘娘去劃船。”
    今日早膳這道雞髓筍是一道難得讓她有些胃口的葷菜,蘇瑗咽下口裏的東西,笑眯眯地看著端娘:“遊湖這種事情隻是偶爾起個興致而已,不過端娘你似乎很想陪我的樣子......不如這樣,等以後我想爬個樹蕩個秋千甚麽的,一定叫上你好不好?”
    “阿彌陀佛!”端娘忙道:“娘娘現下身懷龍裔,怎能去做那樣危險的事情!娘娘可曾記得從前曾經謄過的一本《母訓》曾說過:為母者,需謹慎端嚴,事事以......”
    她今日精神不錯,連端娘的嘮叨聽得格外順耳,待端娘嘮嘮叨叨地背完那一通長篇大論後,吳月華和雲珊正好進殿來向她請安。端娘便命宮娥們進來上茶,自己輕手輕腳退了下去。
    此時還未到下早朝的時候,元祿卻守在朝陽殿門前,見端娘出來了連忙迎上來:“姑姑,師傅領了陛下的旨意,親自到丹鳳門迎接十三殿下了,他命奴才守在這裏,待姑姑出來了便問一聲,娘娘今日幾時起身,早膳用得可香?”
    端娘一一說與他聽,元祿一麵點頭一麵笑道:“姑姑說慢些,陛下今日下了朝還要同南宮將軍議事,午膳怕是回不來了。便命奴才過來守著娘娘,奴才記性不好,怕記錯了不好向陛下稟告。”
    端娘便稍稍說得慢些,元祿暗暗在心中記下後,有些擔憂地開口:“姑姑,昨天夜裏師傅便告訴奴才今日十三殿下要回來給娘娘磕頭,可是......”他微微放低了聲音:“姑姑自然曉得,從前娘娘住在長樂宮時很是疼愛十三殿下,倘若讓十三殿下一回宮就看到......會不會有些不妥?”
    端娘微微一笑:“陛下既然親自下旨召回十三殿下,自然有陛下的考量,這些事情你想得到,難道陛下想不到麽?”
    元祿點了點頭,端娘又道:“況且十三殿下與娘娘感情深厚,素來又甚是聰穎,自然是也不是?”
    元祿恍然大悟:“姑姑說的是,是奴才杞人憂天了。”
    ......
    童和在丹鳳門等了許久,終於見裴銘的步輦姍姍來遲,他連忙迎上去,隔著步輦外的紗簾笑道:“小殿下今日怎麽來得這樣晚,讓老奴好等。”
    裴銘在蘇瑗身邊待了許多時日,脾性與她極為相似,素來待人寬厚,與童和尤其親近,倘若是往常,他早就從步輦上跳下來拉著童和的手往前跑了,今日卻一聲不吭地坐在步輦上,一句話也不說。童和心裏有些忐忑,卻不好說甚麽,隻得命宮人抬著步輦往前走,自己亦步亦趨地跟在旁邊。
    一路上童和搜腸刮肚地想要與裴銘說上幾句話,一時問問資善堂的直講是否嚴厲,一時又問問他功課辛不辛苦,裴銘小小年紀,今日卻格外深沉,無論童和問甚麽,都是淡淡地“嗯”一聲,這副模樣倒與陛下有幾分相似。童和愈發覺得不安,正尋思著該如何開口與裴銘說朝陽殿裏住著何人,他卻先開了口:
    “太液池邊的那架秋千還在不在?”
    童和愣了愣,旋即笑道:“回小殿下,那架秋千司設局的宮人們日日清洗,每隔幾天就要綁上時令的花草,咱們娘娘素來就喜歡蕩秋千,宮人們當然不敢怠慢。”
    聽到這番話,裴銘再也沉不住氣了,骨碌碌地從步輦上跳下來,氣鼓鼓地瞪著童和:“誰準那個女人玩我和母後的秋千的?!”
    童和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連忙蹲下去仔細查看,見裴銘毫發無傷,這才一麵拍著胸口一麵笑道:“當然是陛下......”
    “皇兄是全天下最壞最壞的人!”裴銘“哇”地一下哭出聲來:“我不要去見皇兄,也不要去見那個女人,我要到安國寺陪著母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