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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龍山距天京足有三百裏之遠,地勢蜿蜒,風景秀麗,更有一處天然溫泉,水質溫潤,十分舒適。山上的行宮雖比不得天京的大明宮,卻也是玉樓金殿,極盡奢華。

    這樣綺麗奢靡的風光,仿佛會把人的骨頭都醉軟。

    春獵至第十一日,皇帝除了第一天在大軍前射了一箭應了個卯外,其餘時間都在獵宮中,此番春獵他沒有讓琅琊夫人隨行,而是帶了幾個年輕婕妤,在獵宮裏尋歡作樂幾日後,終於覺得煩悶,懶洋洋地問:“外頭黑漆漆的,什麽時辰了?”

    “啟稟陛下,已經酉時了。”回答的人正是皇帝的貼身侍從鄧平。

    皇帝“哦”了一聲,突然來了興致:“教他們下去準備,朕要去狩獵。”

    鄧平賠笑道:“陛下,天色已晚,不如請陛下今夜好生歇息,明日一早再去狩獵。”

    皇帝聞言十分不悅:“朕說今夜去,就是今夜去,你囉唕甚麽!”

    鄧平無奈,隻好命人去準備馬匹,弓箭,又為皇帝披上鬥篷,金吾將軍蕭湛早就帶著禦林軍在外頭等候,見一切準備妥當,這才帶著人馬,護著皇帝向山中行去。

    此時天色將暗未暗,隨行的禦林軍點起了火把火盆,整座九龍山登時亮如白晝,皇帝騎著馬沿著蜿蜒山路緩緩而上,偶爾見到幾隻小小野兔,還來不及拉弓,那野兔便消失在草叢中,漸漸地又覺得無趣,便吩咐蕭湛:“隨朕到林子裏轉轉。”

    山林間偶爾飄起繚繞的霧氣,樹木生得極其高大,樹杈間密不透風,像是一塊極大的黑布,罩住了整座九龍山,隻餘一輪皓月高掛空中。

    夜色微涼,出來一個多時辰卻並無收獲,皇帝心中不快,正要吩咐回宮,忽然聽聞由遠及近的陣陣馬蹄聲,在這寂靜夜空中分外刺耳,有蜿蜒的燈火連綿開來,蕭湛心中不妙,命人將皇帝圍在中間,沉聲道:“來者何人!”

    密集的腳步聲和馬蹄聲漸漸消逝,有一人身著鎧甲徐徐上前:“兒臣見過父皇。”

    皇帝嘴唇顫抖,好半天才說出話來:“你...裴鐸,你想做甚麽!”

    此人正是皇九子裴鐸,素日掌管京畿衛,此番春獵,裴鐸隨皇帝一同出行,此時他微微一笑,指了指身後全副武裝的京畿衛侍衛,道:“京畿衛的兄弟們不滿父皇看重禦林軍和玄甲軍,認為父皇有失偏頗,有話想對父皇說。”

    “混賬東西!”皇帝氣得發抖:“你是想造反麽?”

    裴鐸高聲道:“兒臣並無謀逆之心,隻要父皇願意寫下詔書,兒臣繼位後必定會好好孝敬父皇。”

    皇帝怒極反笑:“就憑你?”

    餘音未落,一支流矢便直直向皇帝飛來,幸而蕭湛眼疾手快,長劍一揮,將流矢打落地上,怒聲道:“平王殿下有此虎狼之心,也要先問過我禦林軍答不答應!”

    裴鐸身後早有人按捺不住,紛紛拔劍拉弓,此番京畿衛有備而來,個個裝備齊全,而禦林軍不過身著輕甲,實在是以卵擊石,眼見那邊已有進攻之勢頭,蕭湛隻得將皇帝護在身後,正要悄悄吩咐一個小兵前去通知裴釗,卻隻聽見“嗖”的一聲,那名小兵已然死在箭下。

    此箭一出便再難按兵不動,一時間箭矢聲、馬蹄聲響徹山林,不斷有士兵氣絕倒地,山林裏彌漫著濃重的血腥氣,四周紅通通一片,已分不清是火光還是血色,禦林軍已死傷大半,蕭湛渾身是血,一手持劍一手拉住皇帝的馬,隻見雪亮一道劍光,有幾名靠近馬前的京畿衛登時被他斬殺於馬前。皇帝滿臉驚怒之色,嘴唇不停顫抖,卻說不出一句話。

    “陛下莫急!寧王殿下已率領玄甲軍前來護駕!”

    驀地一聲呼喊,使得鏖戰雙方有了片刻的寧靜,蕭湛大喜過望,殘餘的禦林軍也有了士氣,裴鐸麵無人色,看著那支黑沉沉的令人聞風喪膽的軍隊步步靠近,又看了看正在打鬥中的蕭湛,咬牙狠狠抽了戰馬一鞭子,奔馳到皇帝麵前,拔劍就要向皇帝刺去!

    隻聽見金屬撞擊的聲音,裴鐸的劍被一粒石子擊中,那石子卻仿佛帶著無盡的力道,震得他手腕生疼,長劍“咣當”落地,他驚怒交加,抬頭去看對麵的人,這一看卻幾乎魂飛魄散:“三...三皇兄?”

    裴釗身著玄甲,身後是黑壓壓一片大軍,鐵蹄聲十分威沉,待行至裴釗身後數十步之遠便齊刷刷停下來,不聞一絲嘈雜,不見一絲錯亂,如同一片無邊無際的玄色鐵潮,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這就是玄甲軍,被譽為“不敗神軍”的玄甲軍,所到之處,無一不土崩瓦解。

    裴鐸臉色慘白,心中早已亂成一團,此時降也是死,不降也是死,倒不如痛痛快快打一場!想到這裏,裴鐸拂去滿頭冷汗,衝著身後早已嚇呆的京畿衛怒吼:“愣著做甚麽,給本王殺!”見無人敢動,便拔高了嗓音:“總歸一個死字,你們若立了功,本王保你們家人榮華富貴,如若不然,便屠你們滿門,教你們到黃泉團聚!”

    京畿衛這才重鼓士氣,迅速排好陣慢慢上前,裴釗目光冷冽,淡淡吐出兩個字:“愚蠢。”隨意地揮了揮手,便有千夫長帶領自己的一千將士直迎上前,像是一支淬了毒的箭,精準地刺入要害,仿佛隻是頃刻間,京畿衛的軍陣便轟然倒塌,死的死傷的傷,而那一千軍士仍然筆直地立在原地,不動如山。

    “三皇兄!”裴鐸此時顧不得什麽了,衝到裴釗馬前痛哭:“三皇兄,我什麽也不要了!三皇兄才是能擔大任之人,求三皇兄饒我一命!”

    皇帝此時終於緩過勁來,怒道:“逆子!事到如今你還不知悔改!”

    裴鐸不理會皇帝,仍然苦苦哀求裴釗:“三皇兄,臣弟...臣弟願助三皇兄成就大業!父皇從小隻寵愛裴鈺一個,從不把你我放在眼裏,對三皇兄更是苛刻無比,毫無父子之情!臣弟願為三皇兄掃清一切障礙,待三皇兄稱帝後,臣弟願為三皇兄股肱!”

    皇帝隻覺頭頂冷汗涔涔,忍不住偷偷看了裴釗一眼,裴釗麵沉如水,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叛軍已剿滅,請陛下回宮休息。”

    此話一出,皇帝長長吐了口氣,再也說不出話來,任由一名將士牽了他的馬往回走,裴鐸癱倒在地,臉色可怖如厲鬼,仍不死心地高喊:“裴釗!你當真從未想過坐上那個位子麽?!那個人如此待你,你真的一點兒也不恨麽?!”

    黑沉沉的夜色像是被誰劈開了一道口子,漸漸地透出亮來,裴釗本已走出山林,忽然想起什麽,吩咐旁邊一名小兵:“平叛前本王在溪邊獵到一尾銀狐,你著人小心送回天京,不得有一絲髒汙破損,告訴我府裏的管事,找幾個最好的裁縫,用那隻銀狐的皮做一件女子穿的大氅。”(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