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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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月的臉微不可查地紅了紅,盈盈起身給裴釗行了個禮:“奴婢見過陛下。”

    蘇瑗宮裏貼身伺候的宮人,裴釗幾乎都記得模樣,猛然見到一張陌生的麵容,不禁皺了皺眉頭:“你是誰?”

    “奴婢名叫阿月,是童公公派來伺候太後娘娘的。”

    蘇瑗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果真是貴人多忘事,阿月是你找來給我講故事聽的,你忘了麽?”

    裴釗這才略略記起來,微微一笑:“我想起來了,她說的故事如何?你喜歡聽麽?”

    蘇瑗道:“她講得很好啊,方才正在講一個很是難解的大案,我們聽得可開心啦。”

    說話間桌子上已經擺好了菜肴,裴釗給她盛了一盞玩月羹,含笑道:“既然聽得開心,那就讓她繼續說下去,正好我也聽一聽你讓我破的是個甚麽案子。”

    蘇瑗覺得阿月的神情有些奇怪,有點兒歡喜,又有點兒膽怯,興許是肚子餓了,便對裴釗說道:“阿月方才說得久了,還是先讓她用了膳再說吧。”

    阿月連忙跪下:“謝太後體恤,奴婢不餓,能為陛下和太後說故事是奴婢幾世修來的福氣,陛下若是願意,奴婢現在就將這故事從頭再說一遍。”

    童和與端娘對視一眼,微微皺起了眉頭。

    裴釗臉上沒甚麽表情,淡淡地看了阿月一眼,問蘇瑗:“你是想邊用膳邊聽呢,還是用了膳再聽?”

    未等蘇瑗發話,裴銘先急吼吼地開口了:“皇兄皇兄,阿銘想用了膳再聽。今天有我最喜歡的芙蓉雞,若是分了心就吃不出好滋味兒了!”

    裴釗點點頭,童和便對阿月道:“你下去候著,等叫你了你再進來。”阿月神色略帶失望,低低答應了一聲。

    用膳的時候裴釗便讓蘇瑗將她聽到的這個故事說了一遍,又問:“你今日都做了些甚麽?”

    她當然不會把那三個美人兒之間的波濤洶湧告訴裴釗,笑眯眯地道:“早上吳婕妤她們來看我,容美人還給我梳了個很好看的發髻,你覺得好看麽?”

    裴釗認真地看了看她的發髻:“我覺得......同往常似乎並沒有甚麽分別。”

    唉,這大約就是天下男子的通病--不解風情。從前在家時,幾個嫂嫂偶爾換了燕脂蔻丹的顏色,哥哥們也都像木頭一樣看不出來,連她這個不怎麽喜歡打扮的人都曉得,品紅、妃紅、海棠紅和石榴紅明明差別大得很,怎麽這些傻乎乎的男人就是分不清呢?

    想到這裏,蘇瑗撇撇嘴:“你曉得你為甚麽看不出來麽?因為今日的我還是同平時一樣貌美啊哈哈哈哈哈哈。”

    她說這話本來隻是抖個機靈開個玩笑,未成想裴釗卻頗為讚同地點點頭:“你說得很對。”

    就在這一瞬間,蘇瑗有些自欺欺人地想,倘若她真的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兒,裴釗是不是會喜歡她呢?那樣的喜歡隻是為了皮相,是她頂看不上的,可即便是這樣膚淺的喜歡,她也無法擁有。

    待宮娥們撤下桌子,裴銘又抱著個點心盤子軟綿綿地窩在蘇瑗手邊,像是一隻吃飽喝足正在打盹兒的小狸奴。蘇瑗被他毛茸茸的頭頂蹭得心底發軟,便伸手去給他揉揉肚子。

    裴釗見狀,輕輕咳嗽了一聲,裴銘便如同被針紮了一般跳起來,登時便從蘇瑗身邊迅速坐起,腰背挺得直直的。裴釗這才滿意地微微一笑,童和見時機差不多了,便派了給小黃門出去將阿月叫了進來。

    阿月一直候在殿外等著,大約也不敢吃甚麽東西。蘇瑗心裏有些愧疚,端娘看她臉色,已然知曉她在想甚麽,臉色沉了沉,對蘇瑗低聲道:“太後不要多想,她不過是一個小小宮娥,能在太後和陛下麵前得臉是她的福氣。況且,奴婢看這丫頭心氣高得很,太後不要理會她,隻管聽故事就好。”

    端娘這番話將蘇瑗繞得雲裏霧裏,不過她很小的時候哥哥就教過她,不懂的事情就不要理會,輕鬆自在最好,正所謂難得糊塗。因此她便不再去細想端娘話中的意思,一心等著聽故事。

    阿月偷偷打量了裴釗一眼,曼聲道:“話說數十年前,天京有一位機智過人的林捕頭,這位捕頭一生中最為得意的,便是一樁密室殺人案......”

    裴銘急吼吼地打斷了她:“這些我和母後都已經聽過了啊,你怎麽又講一遍?”

    阿月恭聲道:“回十三殿下,奴婢是想著陛下還未曾......”

    “方才用膳的時候我母後就已經給皇兄講過啦!”裴銘十分雀躍:“你快說,林捕頭一一詢問了所有人,發現甚麽異常了?”

    阿月無法,隻得把後頭的故事一一講來:“這姑娘生前曾有一位十分要好的情郎,那情郎曾經到西域經商,頗通馴蛇之術。可許多人都道,姑娘遇害當日這位相公一直同大家夥兒在一起,直到聽見姑娘一聲慘叫後,才一起衝了進去。”

    唔,這可就玄了,蘇瑗問裴釗:“你曉得這是怎麽回事麽?”

    裴釗輕笑一聲:“若是那姑娘慘叫之時並沒有死呢?”

    噢!蘇瑗恍然大悟:“這位情郎勢必是早有準備,聽到叫聲後第一個衝上前去,趁機放出毒蛇咬死了那姑娘。阿月你說,是不是這樣?”

    阿月笑道:“太後英明。”

    哪裏是她英明,分明是裴釗太聰明。聰明的裴釗喝了口茶,不緊不慢道:“這個故事漏洞太多,隻一點,既是被毒蛇咬傷,為何仵作卻驗不出蛇毒?”

    阿月誠惶誠恐地跪下:“奴婢愚鈍,請陛下恕罪。”

    “你有甚麽罪要朕來恕?”裴釗淡淡道:“朕命你來長樂宮,是為了給太後和十三殿下解悶,若是要恕罪,也得讓他們來恕你的罪。”

    裴釗這是怎麽了?

    他在旁人麵前,從來都是一副十分冷峻的模樣,此時微微沉了臉,更是威嚴得嚇人。蘇瑗見阿月被他嚇得臉色煞白,戰戰兢兢地給自己和阿銘磕了頭,心中十分不忍,露出個頗為“慈愛”的笑容:“你快起來吧,你的故事哀家很喜歡聽,賞賜你東西還來不及呢,怎麽會怪罪你?”輕輕捏一捏裴銘的小胖手:“不信,你問問十三皇子?”

    裴銘很配合:“對對對,本皇子對你這個人滿意得很!你不僅故事講得好,人也長得漂亮。”撓了撓頭,努力想找一些可以稱讚的地方,看到阿月的發髻時眼前一亮:“就連你頭上插的那朵花,本皇子也很喜歡!咦,話說回來,午後你說故事時,頭上好像並沒有戴花嘛!”

    阿月臉色變了變,幾乎癱倒在地上。蘇瑗見她怕得厲害,趕緊叫她下去了,用力揉了揉裴銘的臉,憤憤道:“阿銘,你小小年紀,為何說出來的話卻像個猥瑣的登徒子?你瞧你,把阿月嚇成了那樣,這可是你的不對,待會兒從你的私庫裏找些東西去好生安慰人家一下!”

    童和笑道:“太後仁慈,老奴稍後會親自去瞧瞧阿月,請太後和殿下寬心。”

    蘇瑗這才放下心來,因此時天色已晚,裴銘宮裏的尚宮便來帶了裴銘回宮歇息。少了個嘰嘰喳喳的小胖子,殿裏登時安靜了許多。蘇瑗想起一樁事情,便問裴釗:“我前些天病著,昨日才瞧見了阿銘的保母,怎麽好像跟從前那個不太一樣?”

    裴釗神色淡然:“是麽?我倒是未曾注意過。”

    這話倒也是,他一個日理萬機的皇帝,哪裏有精力來管這些瑣碎的小事?那保母看著年紀也不小了,興許是到了放出宮的也未可知。她放下了這件事,笑吟吟地看向裴釗:“你最近同阿銘親近了許多,怎麽樣,偶爾同小娃娃一起玩兒是不是也很有趣?”

    裴釗戲謔地看著她:“偶爾?我不是一直在陪你這個小娃娃玩兒麽?”

    這大約就能解釋裴釗為何對她這樣好了,因為在他心裏不過是將自己看作一個小娃娃,就像自己對待阿銘一般。蘇瑗心裏有些沮喪,不過這沮喪也隻是一瞬間。

    她喜歡裴釗是她自己的事情,同任何人,包括裴釗在內都沒有幹係。她又何必非要讓裴釗也同樣喜歡自己呢?

    殿內的燭火搖曳不定,她的臉隱在這忽明忽暗的光亮中,正看著案邊一盆怒放的水仙出神,花瓣潔白如玉,竟與她的膚色並無兩樣。裴釗心中微動,正欲開口說些甚麽,蘇瑗卻猛然抬起頭,眼睛明亮地看著他:“我有一樁事情要問你。”

    “甚麽?”

    “你有沒有,特別喜歡,或是特別想要的東西?”再過一個月便是他的生辰,屆時必然是極盡繁鬧奢華。她從前從未陪他過過生辰,很想自己送他些甚麽。

    蘇瑗見裴釗半天都不說話,隻是含笑看著自己,忍不住提示道:“譬如書畫,弓箭一類的東西,或是蹀躞玉佩甚麽的。總會有個喜歡的罷?”

    裴釗奇道:“你這是想要送我甚麽東西麽?”

    乖乖,送人家生辰禮物,要的就是那種出其不意的驚喜感,怎麽能讓他提前曉得?

    蘇瑗幹笑一聲,將裴銘拖出來當擋箭牌,又開始胡編亂造:“我就是幫阿銘問一問,他說......他說他十分崇拜你,想以你為榜樣,這才叫我問一問你喜歡些甚麽,他要有樣學樣一一去置辦。”

    裴釗點了點頭:“你要我說個特別喜歡的,我一時還真說不出來,不過這幾日我倒是很喜歡扳指。”

    扳指?蘇瑗想起上元燈節那日自己曾經送過一枚扳指給他,難道這次也要送同樣的東西麽?那位未免也太無趣了吧!

    她發愁時,總會不自覺地咬咬嘴唇,裴釗瞧著她這副模樣,心情甚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