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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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歸隱於山林,辟一清淨處,仿佛是每一個修煉人最後注定的選擇和宿命。而張hong堡似乎也是謹記古訓,順應了功成身退的天道。可是他內心裏比誰都明白,自己的歸隱與其說是功成身退,倒不如說是一場交易——或者說,是一種謀略,一種以退為進的攻略!對他個人而言,是隱退。但是對整體的zhong功事業來說,是一種從未退卻的進!

    從成都到重慶,九零年的時候還沒有開通高速,經老成渝公路,足足要開二十多個小時,山路漫漫,人車混行,車速如蟻。張hong堡仿佛一下子回到從前普通人的時光……

    那個時候,自己滿腹才華無處施展;那個時候,自己清高落寞;那個時候,自己還一心想在仕途上攀展;那個時候,從沒有想到自己會得到這麽多人的熱愛……張hong堡把頭向後靠了靠,可是怎麽調整,都不舒服。他已經習慣了坐自己的專車出行,一則彰顯身份,二則安全,也不那麽勞累。現在小車陷入了在山路上爬行的長途車的前後夾擊中,進退不得,這讓急躁的他有些心煩。張hong堡隻好坐直了身子,眼睛無聊地望著車窗外,沉浸在自我的思緒裏……總算是得以清淨了,總算是可以安安靜靜地自己待上一會兒。總是被人關注和追逐,其實也是很讓人厭煩和勞累的!

    麵對學員們狂熱式的崇拜與愛戴,張hong堡已經由開始的欣喜、興奮和萬丈榮光的感受中,逐步演變為時有的厭煩!他受不了那些神經質或瘋子一樣的女人們大膽又驚豔的目光!更受不了各種口氣從一張張熱情得發光的臉上直衝著自己噴發出來!有時他竟惡心得想吐!相對於這些,張hong堡更喜歡寺院裏的檀香味和女人身上淡淡的香氣;他也受不了各種手從四麵八方伸過來,抓住他的手指、胳膊,拉扯他的衣角,甚至還有人摸他的頭發。一場報告下來,麵對熱情的人群,他的手隻要一伸出去,就不再是他自己的,就再也收不回來,無數雙手在那等著呢,能收回來嗎?等到再收回來的時候,胳膊都已經被學員拽得腫了。本來挺刮刮的衣服也都被擠得、拽得、拉扯得鄒巴巴的。回到駐地,張hong堡不得不反複洗手再用熱水浸泡,剛穿過的衣服也被本來節儉的他扔在一邊,再不會穿。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對氣味、對潔淨、對整齊的要求到了嚴酷的程度,連張hong堡自己都感到奇怪,雖然他不承認自己有潔癖或有強迫症,但是從心理上,他是想盡量遠離記憶中煤城雞西式的髒汙和雜亂。

    汽車在顛顛簸簸中行進著。望著前麵曲折延伸的山路,張hong堡的心,忽然變得空落落的。捋了半天的心思,也沒有梳理出個所以然來。雖然已經踏上了旅途,也對外界大張旗鼓地表明了自己的歸隱,但實際上,張hong堡是不甘心的。因為自己風華正茂,事業蒸蒸日上,本來還有那麽多宏偉計劃! 現在既然已經這樣了,沒辦法,隻好暫避鋒芒吧。除了放心不下事業和工作,其實,張hong堡還有隱隱地擔憂。事實上,當他宣布歸隱後,有些早期弟子正在蠢蠢欲動,像蘇耀文、沈昌、蔣長吉等人已經自立門派,試圖瓜分zhong功的市場,各個機構和輔導站也有些人心浮動,離職人員增多,這時候,不打打氣是不行的。好在有閻慶新和陳文彬這兩個自己最得意和器重的人張羅和支撐著,這讓張hong堡放心了不少。不過,這兩個人比較起來,張hong堡還是更傾向於閻慶新。

    自九零年下半年以來,張hong堡在青城山,閻慶新在重慶,可是他們倆基本上天天通電話。由開始的張hong堡要求閻慶新必須每天的工作進度匯報,演變為後來他主動打電話詢問商量。幾次短兵相見式的公關與交往,張hong堡愈加覺得這個女人在公關及宣傳方麵很有見長,甚至超過自己。說心裏話,張hong堡是最不願意,也最不擅長去辦事公關的。因為他認為那是在求人,他討厭那些政府衙門的官員居高臨下的神態和審慎的目光,他更怕暴露自己出身的卑微和早年生活的艱辛,以至於讓他們瞧不起。他和大部分人一樣在心裏認為,在中國,平民和權貴之間,是有一條很深的鴻溝的。而閻慶新和張hong堡正好相反,高幹家庭出身給她帶來的貴氣和多年工作曆練所養成的霸氣使她所向披靡,在官場她是如魚得水和遊刃有餘的!她溫和的外表下的不可一世,在這一點上,他和她是共通的。但是閻慶新對張hong堡的那種虔誠的崇拜,使得她在張hong堡麵前貴氣和霸氣全無,對他絕對服從,以弟子禮執妻子儀。

    “有時候,我都恍惚覺得你是另外一個我一樣!”

    張hong堡對閻慶新說。

    “是嗎?為啥會有這種感覺?”她反問他。

    “因為你最懂我,最了解我啊。”

    “真的?我都有些不敢當了!”她輕聲玩笑他。

    她能細心揣摩張hong堡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甚至每一個眼神。她知道如何愛他,尊重他。她從不觸及他早年的傷痛以及和母親的矛盾,而且在二者之間,她還盡量加以彌合和縫補——過年過節都是她給杜和匯款和打電話問候,以至於在杜和心裏,已經把閻慶新當成了張hong堡的第二任妻子,當然劉豔就被撇在了一邊。這讓張hong堡的心理獲得了極大的滿足,在閻慶新身上他找到了家的感覺。

    “這種清淨的日子還過得習慣不?”

    “嗯,還可以。這人啊,一下子閑下來還真有些不適應!”

    “就當歇一歇,休養休養,說不定過了這一陣兒,你就又該忙了!”

    “我也沒到歇著的年齡。這麽早就退了?成了閑人了!”

    “你哪閑了?還不是一樣得操心著。哪兒不都需要你啊?!”

    “這一陣子那些‘山頭’咋樣了?有啥動靜?”

    “……”

    言談話語中,閻慶新感受到了張hong堡在歸隱後的落寞和擔憂。她太了解讓一個工作狂閑下來的滋味了。突然間,她知道自己該怎樣做了。她愛他!崇拜他!不想讓一絲不良的情緒影響他的心情。

    光陰的故事中,人來人往。這般山高水長的人生中,又有多少人願意費盡心思地去懂另一個人呢?

    “重慶生科大籌備好了。在重慶舉辦一次zhong功機構全員培訓怎麽樣?你出麵,鼓鼓士氣!”

    “行嗎?我已經歸隱了,再露麵好不好?另外,不會惹麻煩吧?”張hong堡一聽雖說也很高興,但又很擔心。

    閻慶新安慰他說:

    “這是內部活動,歸隱了是對外不露麵!再說西南地區山高皇帝遠,生科大又處於軍部大院,絕對保險。”

    張hong堡聽了很開心:

    “還是你懂我的心思啊。”

    “可以再開一次全國性的會議,……”

    “行,你就看著安排吧。”

    當然,閻慶新也有自己的小九九,重慶生科大是她一手申辦起來的,也是繼北京公司、成都生科院之後,張hong堡出山後在國內建立的第三大實業機構。在這裏培訓和開會,都是zhong功實業曆史上第一次,她就是要創造這第一次!這將大大提高她的威信!這樣我老閻便不再是偏安於一隅的藩王,而是有了全國的知名度!

    九零年底,北京公司、成都生科院所有的員工,整裝開赴山城重慶。

    重慶生科大坐落在十三集團軍位於重慶南岸區的軍部大院內,門口有戰士站崗,戒備森嚴,進入的人員要有通行證。而到重慶生科大求學的四麵八方的zhong功學員和zhong功機構的員工卻享受了特殊的待遇——進出自由,這裏的特殊氛圍,給生科大增添了些許神秘的色彩。

    生科大的歡迎會是在教學大樓的慧法廳進行的,慧法廳在三樓頂頭一側,張hong堡就住在二樓東側。歡迎會上,三大實業機構的全體人員首次聚會一堂,開始了zhong功實業機構的首次整頓、培訓。

    培訓分為軍訓和業務培訓。張hong堡第一次上課是在二樓他住處旁邊的接待室內進行的。

    “聽我這一堂課,勝過你們在大學裏學三年,這都是直接在給,把有用的東西,提出來,一下子都給你們了……”。

    張hong堡以他慣用的氣勢和口氣進行了速成幹部培訓,他像以前一樣,偏重於應用而非知識儲備。這種速成,雖說不紮實有漏洞,但對於創業型的企業也還是夠用的。他的目空一切不是裝出來的,是發自內心的。

    陳文彬心裏卻是一百個不痛快。北京公司經自己苦心經營兩年多,早已是zhong功機構最大的創利單位,尤其在九零年十一月三日張hong堡宣布歸隱之後,他更是因其主持《大道之理和生命科學》報告會並做開場白而名聞全國,儼然已經成為zhong功裏的二號人物。他也很享受被人崇拜的感覺,為了繼續也為了更有資格讓人崇拜,從不講課的陳文彬也想一探深淺地開始講課。他多麽希望老板就這樣歸隱下去,zhong功由此就會進入陳文彬時代。他在心裏一直是以老板稱呼張hong堡的,他總覺得叫師父太別扭。結果十二月中旬的一紙通知打破了他的美夢。

    “將全員拉到重慶集訓,這是老板更看重重慶啊。”他心裏不自在地想。

    “肯定是閻慶新搞的把戲。”

    “生科大剛剛成立,很多工作沒有走上正軌,條件肯定比北京公司差遠了,憑什麽去重慶?”

    “要集訓,何必拉到重慶,就是不在北京,那也完全可以在北京指導區找一個地方,就是到青城山也行。”

    “所以到重慶,不就是為了抬高她閻慶新嗎?”

    路上,兩三個自己的親信在嘀咕著打抱不平,陳文彬看了他們一眼,把頭轉向車窗外。

    九零年初,在北京公司,陳文彬第一次見到閻慶新的時候,還沒有明確察覺她和張hong堡的關係。可這次來到重慶,他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張hong堡和閻慶新的親密,這個親密不用說什麽。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可以表現出來。馬克思說的好——唯有愛情與咳嗽無法掩飾。但是他們好像並不刻意掩飾。可是他們倆之間會是愛情?見鬼去吧。他張hong堡會對一個大了他九歲的老女人產生愛情?除非他有病!陳文彬這樣捉弄又恨恨地想,不知這個閻慶新給老板吹了多少枕邊風。靠女人的手段,又沒有啥真才實學,無論形象與氣質,哪一樣比得上我老陳?陳文彬心裏一百個不服。他最看不上閻慶新講話時的陰沉和拖遝,總覺得張hong堡和她長不了,閻慶新正比自己大一輪,女人四十豆腐渣,何況都已經四十多了!已經人老珠黃了,張hong堡怎麽看上她的?

    暗自腹誹的陳文彬對於來重慶,表麵上不好說什麽,他是拖了不能再拖了才最後一個參加的研究生班,上課時也從沒有積極發言,但卻盡力表現的很認真。經過一個多月的學習和培訓,眼看著快要結束的時候,一個重要的工作又傳達了下來,張hong堡要召開首次全國zhong功工作會議,全國各地的zhong功輔導站站長都要參加,會址還是定在重慶生科大。

    這讓陳文彬再也忍不住,他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冠冕堂皇地向張hong堡提出了不同意見:

    “我認為這個時候不宜開大會,搞得動靜這麽大,還是謹慎點好。”

    “動靜的大小我會掌握,你隻要執行就行了。都像你這麽小心翼翼的,我們的事業啥時候才能做起來?……”

    這是張hong堡第一次這麽對待他這個作為老同學的合作夥伴。

    大會在二月初如期舉行,情緒高漲的各地骨幹都沉浸在如同節日般喜慶的氣

    氛裏,直到會議的最高潮,張hong堡親自到會講話:

    “任何一種文化的出現,以及它的創始人的出現,都是不依任何人的意誌為轉移的曆史必然……麒麟文化的出現標誌著什麽?麒麟文化的出現標誌著中華文明的偉大複興。”

    “任何一種偉大理論的出現,都會出現牆內開花、牆外香這樣一個過程,這是一種規律,馬克思理論的興起,最初也不是在德國、而是在歐洲轟轟烈烈了以後,才為本國的政府所重視,才又回到本國去的,麒麟文化也將重演這一規律。”

    每次講到麒麟文化,張hong堡都會有一種創造曆史,開創時代的感覺,今天依然是如此!在全國zhong功骨幹們的熱情激蕩之下,他更處於一種偉大的情懷中! 做為宗師的張hong堡麵對自己的弟子們,從曆史和使命的角度為他的不得不歸隱做了恢宏大氣的說明!會場上的掌聲像潮水一樣,一浪接著一浪,衝走了他壓抑在心底的不甘與落寞……(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