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看著滿地狼藉，癟了癟嘴，隨後就大哭起來，直哭得一抽一抽的。

    明煙沒想到他會哭，慌忙上前道歉，求他不要哭，可小和尚壓根就不聽她的。

    最後實在沒辦法，明煙咬咬牙，將長老警告自己不要泄漏身份的事情拋諸腦後。

    明煙施法，將靈力附著在那些散落在地的燈盞上，然後那些燈盞便輕飄飄地懸浮起來，一個個自動落回木架上。

    那些散出來的油也飛回了燈盞裏，撲哧撲哧幾聲，火苗重新點亮。

    小和尚早已看呆了，哭鬧都忘了。明煙施完法臉色有些蒼白，但還是笑道：

    “你看，現在沒事了，燈油還是那些燈油，火苗也還是那些火苗。”

    許是察覺到明煙蒼白的臉色，小和尚看著她點了點頭，竟也沒有再跟她爭論。

    明煙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小和尚看著她欲言又止，明煙笑了笑說道：

    “想說什麽就說吧！”

    “那個……施主你是妖精嗎？”

    明煙喉頭哽了一下，心想：

    “你才是妖精，你全家都是妖精。”

    見明煙看著他，又不說話，小和尚以為自己猜對了，麵色頓時凝重和了起來，說道：

    “你真的是妖精啊！”

    “怎麽，你怕啦！”

    明煙本來是想逗逗他的，沒想到小和尚卻搖了搖頭，臉色極為認真道：

    “我不怕，隻是，妖精怎麽能來寺廟呢！佛氣會傷了你的。”

    “你這個小和尚倒是有趣，不但不怕我，還擔心我。”

    明煙的話讓小和尚微微紅了臉，他手指在地上畫了幾個圈，說道：

    “我見過妖精，知道妖精並不都是壞的，我小時候遇到一個女妖精，很善良，不僅救了我，還陪我玩。”

    “隻是後來被師父和師兄們發現了，他們竟然要殺她。不過，好在她逃跑了，隻是在那以後我就沒再見她了。”

    “你想再見她？為什麽？”

    “想跟她說對不起，畢竟，要不是因為我，師父他們也就不會傷害她了。”

    說完，小和尚低下頭不說話了。明煙嘲諷似的笑了笑，她很想告訴他，即使不是他，他的師父和師兄們也會對付妖精的。

    因為在他們眼裏，妖精都是邪惡的，他們代表正道，就必須消滅邪道。

    小和尚很善良，他感激女妖精救他陪他，也不願意怪罪師父們。他的世界是幹淨而又美好的。

    這一天過後，兩個人的關係變得親密起來，兩個人看起來都是一樣大的年紀，沒有朋友，就成為了彼此的好朋友。

    小和尚跟明煙相處久了，總會被帶壞一些，幾次三番都被帶著跑出寺廟，然後在城鎮裏到處晃悠。

    小和尚一直以為明煙是妖精，明煙也不想去點破，她想著，妖精和魔界聖女對比起來也沒有什麽不同。

    明煙也不是說經常能去找小和尚，她總會消失好幾個月，然後再次出現在小和尚麵前。

    小和尚剛開始還會擔心明煙不回來，但日子久了，他就習以為常了，以為她是回了深山裏修行去了。

    暑去寒來，又是五載。不知不覺，明煙和明然已經相處了五年。

    明然十七歲了，長的越發俊秀，尤其是那種淡然如水的氣質，時不時還會引得年輕的姑娘們另眼相待。

    每年的春天，寺廟的桃花和梨花開放的時候，明煙就會回到寺廟去看望明然，今年也不例外。

    長明殿外的院子也是種滿了桃樹和梨樹，花開的時候，粉白相映，顯得分外好看。

    明然依舊在長明殿中給燈盞添油，空閑時，他就會在樹下打坐看佛經。

    這一日，天氣很好，外頭的陽光明亮，這樣的時光很適合靜下心來鑽研佛經。

    明然照常坐在了一棵桃花樹下，一本佛經攤開放在他麵前的石桌上，他手裏握著一串佛珠，手指不停轉動佛珠，嘴裏喃喃有聲。

    突然，一朵鮮紅的花朵掉落在書頁上，明然一愣，隨後一臉無奈地笑著抬頭，果然，看見了桃樹枝椏上坐著的明煙。

    明然撚起那朵鮮紅的梅花，放在掌心中，淡淡地問道：

    “現在是春天，你從何處尋來這梅花的？”

    “我自然是有辦法，倒是你，這般好的時節，你怎麽還待在這裏看經書，要不，陪我出去走走吧！”

    “不了，師父交待我的功課還沒做完。”

    “你個小和尚，怎麽這般無趣啊！”

    明煙那麽多年來，一直叫他小和尚，明然糾正過她很多次，她也改不了，最後明然也隨她叫了。

    這兩年，明然的性子越發的安靜，有時候明煙說十句話，不見得他回一句，但明煙絲毫不介意，依舊自說自話。

    “小和尚，山中的百花已經開了，什麽時候，我帶你去看看吧！”

    聽到這裏，小和尚轉佛珠的動作頓了頓，隨後又恢複正常，淡淡地道：

    “清修之人，不可隨意離寺。”

    “得了吧！小時候你就沒少跟我外跑，我還記得，當年你為了一顆果子，爬樹的時候，還把褲子弄破了。”

    明煙提起年幼之時的糗事，明然麵上微微一紅，有些惱怒地看著明煙。

    見他總算有了反應，明煙露出得逞的笑容，從樹下跳下來，一番動作引得桃花紛紛飄落。

    似是下了一陣桃花雨，明煙一身紅衣置身其中，美的令人窒息，明然的眼眸微微一滯。

    明煙很喜愛紅衣，這麽多年來，明然就沒見她有其他顏色的衣服，她的性格也越發張揚。

    明然勸說過很多次，讓明煙不要穿紅衣，因為這裏的人們覺得身穿紅衣進佛堂，是對佛祖的不敬。

    可明煙偏是不聽，她說自己又不去大殿，隻在這一塊活動，就不算褻瀆佛祖。

    到了現在，明然依舊不喜歡她穿紅衣，可又不得不承認，明煙最適合的還是紅衣，隻有紅衣才最稱她的美貌。

    明煙在他身旁坐下，衣訣翩飛，帶來一襲幽香，明然聞到，心猛地一跳。

    但他沒有注意，畢竟，這麽多年兩個人就是這麽相處過來的。

    明煙單手撐著下巴，另一隻手捏著一朵桃花，百無聊賴道：

    “小和尚，我真的很無聊，你不要每次來都不理我啊！”

    “我真的不能出去，抱歉。”

    明然說著抱歉的話，雖然語氣淡淡的，但也聽得出他是真的感到抱歉。

    明煙嘟嘟嘴，不再說話。每次都這樣，隻要明然一說抱歉，她就是想生氣也生不起來，隻能鬱悶地呆在一旁。

    察覺到明煙的不高興，明然也是很無奈，想再說些什麽，又不知道說什麽。

    這時，他看見明煙的發髻上落了幾朵桃花，便很自然地伸手替她摘下。

    明煙正好回頭，兩個人皆是一愣，明然竟也一時沒了動作，這一刻，兩個人靠的特別近。

    他們第一次在彼此眼中看見自己的影子，很清晰。風再次吹來，桃花花瓣再一次落下。

    在這一片花雨中，倆個人模樣，有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美感，竟讓人有些不忍心去打破。

    直到院門外傳來人聲，兩個人才猛地回過神來，臉上皆是飛起紅霞。明然轉過頭，說道：

    “你快些走吧！那些香客看見你就不好了。”

    明煙深深地看了明然一眼，最後什麽也沒說，幾個跳躍間，便消失在院牆外頭。

    而明然，坐在原位，心中久久無法平靜。

    蘇沫兒跟著明煙一起離開，卻見她並沒有回魔界，而是去了一座茶樓，她坐在二樓雅座，叫了茶水點心。

    蘇沫兒坐在她對麵，隨著她的目光看向樓下，下麵的戲台正演著一出戲，蘇沫兒很熟悉的，叫《南笙歸》。

    她與林墨玉新婚之時，林墨玉就是彈奏這首曲子表明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