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信龍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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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什麽事?”

    血腥味很重,絕對不止死了一個人。

    墨鯉發現附近房屋的牆壁上有刀劍留下的痕跡, 地上有爛菜葉子跟一些沾血的石頭。

    孟戚忽然道:“這裏有人。”

    他說著, 走到一棟門窗損壞的房子裏, 掀開一堆雜物,裏麵赫然躺著一個小廝打扮的人。

    墨鯉過去一看,發現這人身上全是鞋印, 嘴邊有血。

    “他受到了好幾次撞擊, 肋骨折斷了, 內腑重傷。”墨鯉直接給這人灌了一道靈氣, 後者眼皮動了動,緊跟著連連咳血。

    孟戚不懂醫術, 但是懂武功的人都知道一些外傷內傷的治法, 現在看這小廝的模樣,明顯是不行了。

    “你是什麽人, 為什麽在這裏, 青湖鎮出了什麽事?”

    墨鯉又輸了一道靈氣, 緩解對方的疼痛。

    這個小廝臉色蒼白,顫抖著, 忽然滿臉是淚。

    死是一種很玄異的狀態, 有時即使大夫不說,本人也能感覺到它將要來臨。

    沒有人想死。

    小廝涕淚齊流,牽動了傷勢, 痛得眼前發黑。

    “……我不想來的……我都說不能來了……”

    他反反複複念叨著這兩句話, 又是懊悔, 又是怨恨。

    墨鯉向孟戚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去紫微星君廟查看情況了。

    這時小廝終於回過神,他抓著墨鯉的手,肯定地說:“你不是青湖鎮的人!”

    墨鯉點了點頭,隨後他聽到小廝斷斷續續的說了一遍方才發生的事。

    青湖鎮曾經很熱鬧,是附近最大的鎮子,商鋪林立,鎮上的人也很富裕,可是好景不長,十年前,官府給這裏的商戶定了重稅。商人發現無利可圖,就慢慢離開了,隻留下一些祖祖輩輩都在青湖鎮的老店鋪還在經營。

    因著稅太重,青湖鎮賣的東西總要比別的地方貴上一些。

    久而久之,便生怨恨。

    小廝想不明白,征重稅的明明是官府,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都親眼看著青湖鎮慢慢敗落,為何那些鎮民連他們這些商戶一起恨上了?事情不該有個源頭嗎?為什麽這些人不講緣由,隻看到鋪子多收了的錢財,卻不想這些錢財的去處?

    掌櫃每每歎息,說換一任平州府君,也許日子就會好了。

    然而他們竟永遠等不到轉好的那一天。

    兩年前,聖蓮壇的人過來傳教,開始還隻是說一些神神叨叨的話,給鎮民一些小恩小惠。忽有一天,就帶著鎮民打砸了一條街的所有鋪子,將貨物搶掠一空。

    “……掌櫃死了,我僥幸才逃出去。”小廝涕淚齊流地說,“他們殺了人還嫌不夠,又去了掌櫃的家中,把他們一家老小都殺了,說要找不義之財。掌櫃一生與人為善,遇到乞兒還要施舍,家中雖有一些餘財,那都是祖祖輩輩在青湖鎮開布莊攢下來的,自從官府提了稅,貨物雖價高了十文銅板,可是一匹布多出的稅都不止十文……賺得還比從前少了很多。若非祖業難舍,早就不做這行了,沒想到……我去縣城報官,居然無人理會,後來我拚命打聽,才有個縣衙的差役告訴我,這裏的聖蓮壇香主武功很厲害,他們不能來送死……”

    他說了這一長串話,已是氣力不濟。

    這時孟戚回來了,對墨鯉說:“有一群江湖人進了青湖鎮,準備懲奸除惡,結果實力不濟,死傷了大半,現在還活著的人都被綁在紫微星君廟前。聖蓮壇召集了鎮上的所有人,準備把他們燒死在那裏。”

    小廝聽了,竟然掙紮著要起來,墨鯉連忙把他按住。

    “他們不是什麽大俠……”小廝喘著氣,恨恨地說,“他們不知道從哪裏聽來青湖鎮的事……找到我,說要幫掌櫃他們報仇……強逼著我過來,根本不聽我說什麽。”

    想到自己快要死了,小廝再也顧不得什麽,連著痛罵。

    隻是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眼看一口氣接不上來,嘴角不斷流出黑血,渾身抽搐不止。

    墨鯉垂下眼,覆在小廝後心的手掌微微一震。

    小廝立刻沒了聲息。

    墨鯉從雜物裏取了一張破葦席,蓋住了他的屍體。

    墨鯉慢慢直起身,風穿過破損的門窗,吹得屋內滿是寒意。

    “……這就是如今的世道,大夫。”

    孟戚站在墨鯉的身後,眼藏殺意,唇邊泛著諷刺的笑,“想活的人活不下去,除了那些作亂的,還有一味遷怒的愚民,想要匡扶正義卻沒有腦子的大俠。就算將整個青湖鎮殺得幹幹淨淨又能如何呢,想要徹底解決,隻有改變這個世道才行。”

    墨大夫靜默了一陣,忽然低聲問:“所以你去輔助李元澤平定天下,開創盛世?”

    孟戚聞言愣住,他開始恍惚,腦中轟隆隆的似乎有個聲音。

    “唯有民無憂,大道之行,天下為公,方是盛世之基……”

    他對什麽人說過這樣的話?

    那個人麵目是模糊的,但是他站在自己麵前,身邊好像有很多人。

    他們並肩而立,與那人一起,對著初升之日舉杯共飲。

    “誓鎮邊疆,平西涼、蕩海寇、除奸邪,還世人一個朗朗乾坤!”

    “願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孟戚控製不住的渾身顫抖,他眼前發黑,竟是站立不住,一手扶住牆壁。

    手指太過用力,竟深深紮入了磚石之內。

    墨鯉見勢不妙,連忙抓住了孟戚手腕,後者居然沒有推拒,任由墨鯉輸入靈力去調理亂成了一團的內息。

    墨鯉說那句話隻是有感而發,也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沒料到引發了孟戚的病症發作。

    孟戚雙目通紅,神智潰散。

    隻是這次他沒有喊打喊殺,而是低聲念叨著什麽。

    墨大夫湊近了聽。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於掌’。真真可笑,你們生而為人,是你們的聖賢自己寫下的書,我信其言,與爾等共勉,可是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

    “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何等諷刺,以十年立皇權,十五年治天下,而後得十五年盛世,四海承平,李元澤眼中卻隻剩下他一家一姓的利益,忘記了何為仁義。

    “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也?哈哈,舍我其誰?”

    孟戚眉宇間滿是戾氣,狂放的內息似無垠廣海上的巨浪,墨鯉的手被硬生生震開,好在他眼疾手快,又再次抓住。

    孟戚這才“看”到了墨鯉。

    他把自己紮入牆內的手掌緩緩抽離,指尖流出的內力生生毀去了一層磚石。

    “孟戚!”

    墨鯉試圖喚醒眼前的人,他騰不出手去拿寧神丸,隻能死死纏住對方。

    孟戚倒是沒有掙脫的意思,他恍惚了半晌,內息愈發紊亂,墨鯉快要壓不住他了,正滿頭大汗的時候,忽然聽到孟戚低聲說:

    “我沒能殺他……”

    “孟戚?”

    “……李元澤騙了我,我一出太京,他就趁機動手。靖遠侯給我留了一封信,如果君王死了,楚朝怎麽辦?天下怎麽辦?一個隻對老臣動手,其他都沒有改變的皇帝,還能算是萬姓民眾的明君嗎?他們說,算。”

    孟戚大笑,笑聲扭曲,一抬手就砸斷了牆。

    墨鯉心神動搖,他知道後來發生的事,秦逯教他讀史的時候說得清清楚楚。

    楚元帝待民寬厚,在位三十三年屢施仁政,一生勵精圖治,身邊更有賢臣良將輔佐。原本是一段君臣相得的千古佳話,然而楚元帝老時忽然昏庸,唯恐死後大權旁落,連殺三公九侯,導致朝中人心惶惶,群臣為求自保,下意識的對抗皇權。

    楚元帝一死,繼位的楚靈帝根本壓不住群臣,於是大肆提拔年輕臣子,對抗朝中原有的臣子,兩派互鬥,鬧得不可開交。

    年輕臣子經驗不足,辦事又不老練,隻能靠帝王偏幫。

    越鬥,就越發的君臣離心,年輕臣子裏固然有對帝王忠心耿耿的人,然而更多的卻是野心勃勃,見利而上的小人。

    最終兩派惡鬥釀出了苦果,楚靈帝信重了一個不該信的人,不斷的給他兵權,提拔他對抗靖遠侯嫡係舊部,那就是大將軍陸璋。

    一場宮變,楚朝宗室屍橫遍地,不肯降服的朝臣也被斬首,直殺得太京血流成河。

    齊代楚而立,豪門世族與官吏表麵臣服,實則陽奉陰違;封地在南方的楚朝三王各立旗號,討伐陸璋,然而不思複國,隻爭正統之名。

    盛世之景,轉眼成空。

    “我一錯乃是沒有殺李元澤,二錯是因此氣急而去,沒有留在朝中……”

    “你殺了他沒用,李元澤已經做了!你留下也沒用,人心難控,豈是多一人少一人就能改變的?”

    墨鯉雖覺得自己若是孟戚,怕也無法釋懷,甚至還不如孟戚,但是現在孟戚的情況不對,他隻能作勢痛罵,希望他能清醒過來。

    然而收效甚微,墨大夫手臂一麻,連退三步,等他穩住身形,卻隻能看到孟戚的背影。

    “轟!”

    街口的水井被摧毀,水流噴湧而出。

    孟戚不辨方向,沿著廢墟又砸出數個坑洞。

    “孟戚!”墨鯉攔在麵前,後者身形一頓,然後被水流噴了個正著。

    “……”

    變成落湯雞的孟戚眨了眨眼:“大夫,我這是怎麽了?”

    墨鯉看著填滿了坑洞的水流,忽然有了個主意。

    此時,聖蓮壇的香主正吩咐手下撿柴火,堆在那些江湖人腳下。

    “惡徒,你們不得好死!”年輕人血流披麵,卻還在痛罵。

    他身邊的同伴就不一樣了,暈過去不說,清醒的人冷笑連連。

    “駱彬!枉你平日吹噓自己劍術多麽了得,卻連聖蓮壇香主都敵不過?”

    “欺世盜名之輩!”

    名為駱彬的年輕人聞言惱怒異常,可是想到自己確實一招就敗了,又不禁心生疑惑,難道自己的武功真的稀鬆平常?難道自己之前打敗的江湖劍客都是徒有虛名?

    聖蓮壇香主聽到這群人互罵,很是不屑。他拿起了駱彬的那柄劍,仔細一看,陰惻惻地笑起來:“金鋒劍,原來是青城派金劍老道的傳人,還真是冤家路窄。”

    駱彬一呆,這才看到香主額頭上的那塊青痣。

    這聖蓮壇香主長得一副白麵小生的模樣,唯獨額上胎記一般的青痣很是突兀。

    “你,你是……幽屠門的青麵鬼尊!”駱彬大駭,脫口而出,“幽屠門被滅多年,原來你躲在這裏!”

    香主直接把長劍拋到一邊,揪起駱彬的頭發,怪笑道:“對啊,隱姓埋名投靠聖蓮壇,為了不引人注目隻做一個小小的香主。這樣不就總有像你這樣的俠客,聽到不過是個香主,就急匆匆的過來送死嗎?”

    說完一掌擊在駱彬的丹田上,後者大口吐血。

    香主卻抓住了駱彬的手腕,肆無忌憚吸取著潰散的內力。

    “你們這些名門正派的弟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根基都輕浮得很。”

    香主吸幹了駱彬的內力,把他丟到了木柴上,似乎還嫌不夠,又打量其他人。

    跟駱彬同來的人全都戰戰兢兢,唯恐這魔頭對自己動手。

    然而香主卻看不上他們,轉身走上台階,對鎮民道:“他們在鎮上殺人,要十倍償還!被砍了手足的人,持刀把他們的手腳斬成十段,家中有死者的,可以分屍。紫微星君座下有真龍,龍就棲身在鎮外的湖中,這是青湖鎮的福澤!”

    鎮民頓時激動起來,香主說過,青湖鎮是不一樣的。

    龍屬水,水是財源,青湖鎮原本那麽富裕,都是官府與奸商作祟,毀了這個地方的福澤!

    “殺了他們,燒死他們!驅除惡鬼帶來的不祥!”

    那些家中有人“病死”的鎮民,更是叫得響亮,滿眼都是仇恨。

    香主悠悠地一揮手,他的聲音不高,卻能讓每個人都聽見:“紫微星君在上,信龍者生,逆龍者死……”

    地麵忽然震了一下,他警惕地停了話,四處張望。

    鎮民群情激奮,倒是沒能發現。

    “香主?”聖蓮壇教眾疑惑地問。

    這時不遠處揚起了一陣飛灰,夾雜著磚石崩落,好像有人在拆房子。

    “怎麽回事?”香主皺眉問,他很快想到了早晨出現的兩個奇怪的人。

    聖蓮壇教眾來不及過去查看情況,便見那股飛沙走石的旋風以極快的速度自東向西,轉眼就在視野裏過了半圈。

    “我的房子!”當下有鎮民尖叫著要回去。

    耳邊聽得轟隆聲響,好像有水流奔騰不休。

    香主神色大變,二話不說掠空而起,準備逃命。

    他輕功不錯,轉眼到了人群邊緣,建這座廟的時候拆了很多房舍,又在周圍征辟了許多空屋,讓鎮民吃住都在一起。鬧了時疫之後,才讓他們各自回家,現在這些房子全部沒了,地麵陷下去一個個坑洞。

    煙塵之中,依稀有人橫空一掌,摧拉枯朽般破壞著房舍與地麵。

    坑洞裏不斷有水流湧出。

    香主不敢再看,正要踩著僅剩的幾棟房子逃命,迎麵卻遇到了墨鯉。

    “滾開!”香主大怒。

    墨鯉不答,兩人匆促間對了一掌,香主感到胸口氣血翻湧,踉蹌著飛出去。

    墨鯉的手掌上多了一層詭異的青色。

    香主心驚不已,這人是誰,怎會有如此深厚的內功?再看到墨鯉手上有異,頓時哈哈大笑:“小輩找死!讓你嚐嚐蝕骨之毒的滋味!”

    墨鯉甩了甩手,沒事人一樣的追過來。

    香主大駭,想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急忙壓著內傷逃跑,沒一會就被墨鯉追上了。

    他擲出暗器,被墨鯉避開。

    拔了淬毒的短刀,使出看家本領,然而不到十個回合就被墨鯉扭斷了手腕,重重摔入廢墟之中。

    墨鯉沒有再給他掙紮的機會,直接一掌擊破了香主的丹田氣海,廢掉了他的武功。

    香主委頓下來,臉上皺紋忽起,看起來足足老了二十歲。

    墨鯉拎起人,提氣躍至房頂,避開了孟戚拆房毀地的區域,直入廟宇前。

    “砰。”

    香主被丟到人堆前,他口吐鮮血,半天都沒爬起來。

    聖蓮壇教眾與鎮民先是被周圍的動靜嚇到,又看到有星君庇佑的香主居然半死不活地被丟回來,縱然憤怒,可是麵對從天而降的墨鯉,還是忍不住退了一步。

    他們想走也走不了,因為廟宇四周全是坑洞,地下暗流被生生鑿了出來,水位暴漲,整座紫微星君廟好像變成了一座孤島,除非像香主或者這個陌生煞神那樣能飛,否則沒法越過。

    鎮民們心生畏懼,駱彬等人卻是大喜。

    “這位前輩,救命!”

    “聖蓮壇草菅人命,此地鎮民受其蠱惑,都死有餘辜!”

    駱彬掙紮著起來,指著香主,神情悲憤地說:“這人乃是多年前幽屠門餘孽,投入聖蓮壇,繼續禍害百姓,誘使武林正道之人上鉤,趁機吸內力……”

    “你帶來青湖鎮的那個人呢?”墨鯉打斷了他的話。

    駱彬一愣,看了看同伴,好似這才想起那個小廝,頓時怒道:“那個小廝,必定是見勢不妙跑了,我等好心好意願為他報仇,他卻不領情!”

    墨鯉定定地看著他,不徐不疾地提醒道:“他是不是告訴過你們,這裏的聖蓮壇香主武功高強,鎮民對其深信不疑,不能直接進來送死,至少也要探查一番?”

    駱彬等人立刻一滯,半晌才有人道:“他貪生怕死……說的話怎麽能信?”

    “那你們現在呢?”墨鯉也不給他們鬆綁,就這樣俯視著問。

    駱彬因為武功廢了,本來就滿心惱恨,現在被墨鯉這麽一說,好像這番劫難都是自己的錯似的,麵子頓時繃不住了。

    “我乃青城派金劍真人門下嫡傳弟子,奉師令下山懲惡除暴,你又是何人?”

    墨鯉看了看他,若有所思:“既然你武功也被廢了,倒是正好。”

    說完也學著發狂的孟戚,抬掌灌注了十成內力,直接把廟門前麵轟出一個坑洞。然後一手提起香主,一手提起駱彬,又把後者的繩索鬆了,齊齊丟入洞中。

    “打吧。”墨鯉淡淡地說,儼然一副誰贏了他就放過誰的架勢。

    香主還在思索墨鯉的來曆,而駱彬恨不得撕了香主,狂吼一聲就撲了上去。

    武功廢了,招數還會。

    兩人扭打成一團,坑洞又狹窄,滾得一身是泥,毫無形象。

    墨鯉轉頭看向鎮民,這些人眼中滿是敵意。

    忽然有聖蓮壇教眾叫了一聲紫微星君庇佑,持著駱彬那柄利劍就衝上來了,鎮民也立刻持刀揮棒一擁而上。

    這些人便是如此,縱然有幾分畏懼,可是聚在一起,再有個領頭的衝過去,他們頓時什麽都不怕了。不是不怕死,而是根本不相信自己會死,不信別人能把他們全部殺了。

    既然自己不會死,死的當然就是別人。

    墨鯉抬起手,正要把他們都掀飛出去,結果有人代勞了。

    聖蓮壇教眾與鎮民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摔得半天都緩不過氣。

    星君廟正殿房頂上赫然站著一人,長發隨風揚起,容光逼人,仿若天神。

    “是紫微星君,一定是星君!”

    “水是龍,真龍臨世!”

    另有一些鎮民認出這好像是早晨跟墨鯉一起出現在青湖鎮的人,麵露遲疑,剛想要阻止身邊的人歡呼呐喊——

    “轟!”

    孟戚一腳踩穿了屋頂,隨手拆房梁,將那紫微星君的雕像直接推倒。

    “……”

    呼喊聲一頓,鎮民滿臉驚恐,仿佛下一刻就要大難臨頭,有人抱了頭不斷哀嚎,跪地叩頭祈求者更是多不勝數。

    可是什麽事也沒發生,天沒有變黑,地麵沒有塌陷,星君沒有震怒降災。

    孟戚又踹了神像一腳,神像滾到了廟前的台階上,鎮民們驚得紛紛閃避。

    “誰把這個紫微星君罵一遍,踩一遭,我就放誰離開。”孟戚懶洋洋地說,“罵到滿意為止,要是我不高興……你們可能不怕死,相信死了之後能得到紫微星君的庇佑,但我讓你們死不成,就跟你們的香主一樣。”

    那幾個被綁在旁邊的江湖人,聞言一喜,正要說話。

    “對了你們用不著罵,你們去鎮外挖一座墳,要足夠深,墳坑四麵抹得足夠光滑,再砍一棵樹做棺材,要一根毛刺都不許有,誰要是做得不好,那口棺材跟墳就是他的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