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章 生涯豈料承優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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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慈烺回到外邸,將甜品分給諸人,屏退左右,寫了當ri的ri記。其後的幾天裏,太子像是沒事人一般,就連全京師的門牌都定製完畢這樣的大事,都隻淡淡應了一聲“知道了”。

    時節很快就邁入了七月。

    七月流火,大火星向西方墜落,乃是天氣轉涼的征兆。這裏的七月是周曆七月,在夏曆則是八月。然後此時卻因為小冰河期,以至與周朝的諺語再次契合起來。

    “殿下,按照預算,若是這個月沒有兩萬兩銀子的收入,下個月就有虧空了。”姚桃小心翼翼將二科的報表送到朱慈烺案頭,出聲提示道。

    下個月還要置辦冬衣。一整套冬衣一兩銀子,太子要為士卒每人置辦兩套,光這就是一萬兩。內帑在八月初會撥給太子五千兩,算是維持衛隊的費用。但是朱慈烺給衛隊的夥食費用遠比內宮想象得高,所以光是吃飯就將這筆錢消耗殆盡。

    還有天氣轉冷之後的柴薪錢。

    武功左衛的人還要發錢養著。

    姚桃隻是想想就有種大山壓頂的感覺。

    然而太子卻好整以暇,完全不以為意。

    “知道了。”太子在審核過的報表上蓋了章,交還姚桃:“拿去存檔。”

    “殿下……這錢糧……”

    “過幾天會有人送來的。”太子道。

    既然太子這麽說,姚桃也不好說什麽。她這些天一直跟外官、中官一起開會,雖然從不多說一句話,卻也沒落下一句話。她很清楚疫情的發展與權貴豪商的捐款的積極xing有直接聯係,而且太子雖然發出了七月間疫情將有大反複的預jing通知,但現實情況卻是每ri裏死的人越來越少。

    任何人隻要有心,都能從化人場那邊得出這個結論。

    而且這還是太子的功德。他派人挨家挨戶發放石灰,根據人口多少贈送口罩、手套,再三強調衛生保潔的重要xing,禁殺貓犬,鼓勵滅鼠。凡是有人家發生鼠疫的,立刻就會被街坊隔離,身穿嚴實的東宮侍衛會進去噴灑石灰、烈酒,將能燒的東西全都燒掉。

    在這樣一係列的措施之下,就連路上的流民都被送進了城外的檢疫區,這股來勢洶洶的疫情好像轉眼就要被撲滅了一樣。

    然而剛進入七月,疫情卻如太子的預jing一般,再次爆發出了一個高chao。

    一夜之間,十餘戶人家出現鼠疫症狀,火鋪裏甲當即敲響jing鍾。聽到鍾聲的人家紛紛闔門閉戶,蒸洗衣服、被褥,用大蒜汁洗手。

    東宮侍衛聞jing而出,從頭到腳都罩在皮衣裏,頭上帶著紗罩,裏麵還帶著口罩,防備周全。他們腰佩四尺長刀,手持一丈四尺的加長長槍,將爆發鼠疫的人家團團圍住,大聲吼道:“嚴禁出入!圍著格殺勿論!”

    “長官!我沒事!我真的沒得鼠疫!”屋裏有人哭喊著往外跑。

    “沒中疫的都在門口蹲好!誰都不許碰誰!”肖土庚大聲吼道。他原本身體底子就好,這些天來吃得好睡得好,比以往下井還要舒服些,身上肌肉漸漸墳起,乍眼看去還讓人以為是大漢將軍。

    憑借著身體優勢和冒頭jing神,肖土庚已經成了中軍部第一司第二局的百總,手下管著一百多人,還有兩個親兵衛士。這在大明的武職體製中,屬於正七品小官,但對於一個挖礦出身的苦孩子,已經是翻天覆地的變化了。

    在這樣的激勵之下,肖土庚辦事越發認真,乃至於有些嚴苛,一板一眼地按照《cao典》和《條例》辦事,不給隨局的軍法官有任何口實。

    軍法官可是通過找茬記功的。

    “長官!我真的沒事,我有銀子!讓我出去吧!”有人哀嚎著。

    附近的甲長站得遠遠地認了一眼,對肖土庚道:“這是陳家的家主,他兒子是通政司的知事。”

    肖土庚連眼皮都沒抬,爆聲喝道:“敢出門者殺!全都呆在原地!不許碰觸!”

    陳家的門廳裏很快蹲滿了人,眾人連大氣都不敢喘。

    “為什麽不帶口罩!”肖土庚帶著親兵上前,厲聲喝道。

    “長官……發的口罩不夠啊……”陳家管家哭道。

    “胡說!太子以人口實數配發!我們都是有賬目的!”肖土庚當然知道這些大戶不可能按照實數匯報人口,但這種過場讓他充滿了幸災樂禍的幸福感覺。

    一個口罩並不值多少錢,大戶人家若是真的重視免疫之事,自己做出來的會更好。之所以沒做,隻是因為並不將太子的jing告放在心上。這點上反倒是那些居於底層的民眾更重視,他們具有天然的服從jing神,哪怕有人隱匿人口,事後也會自己做個口罩戴上。

    “讓開,都等著!”肖土庚踏進大門,左右親兵用長槍撥開人群,清出一條路來。

    弓箭隊在隊長的帶領下跟著肖土庚進了宅子,建立第二道jing戒線,一旦病人想出來,便會招來一輪齊she。這些弓箭兵的she術並不讓朱慈烺滿意,但十張弓在短距離還是足以殺死布衣民眾的。

    肖土庚這邊還沒開張,突然門外已經傳來一聲慘叫。

    “什麽事?”肖土庚皺了皺眉頭。

    不一時,有人來報:“報告!五旗發現有人從狗洞鑽出,已經正法。”

    陳家老爺聽了一怔,突然大聲喊道:“嘉寶!寶兒!”見沒人答應,他麵露猙獰:“你們殺了我兒子!你們可知道他是朝廷命官!你們這些不得不好死的……”

    “退回去!”肖土庚暴喝一聲。

    陳家老爺打了個踉蹌,嚎哭著衝向了肖土庚。

    “she!”肖土庚退後一步,大聲下令。

    弓弦響了兩聲,兩支利箭紮入陳家老爺身上,巨大的動量將他推到了人群之中,猶然不甘地睜著眼睛,緩緩倒下。

    沒人敢碰他的屍體,紛紛避讓。

    太子早就解釋過鼠疫傳播的途徑和媒介,但更多的人還是對之報以將信將疑的態度。他們有些人還是更能接受“瘟神下凡”的說法,不過寧信其有不信其無的人更多。多洗手並不妨礙他們拜神求佛,所以往往多管齊下。

    “誰敢站起來就殺了誰!”肖土庚大聲叫道,看著地上漸漸積起的血潭沒有半點悲憫。

    想想上個月第一次見到死人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別過了頭。現在見得多了,也不覺得什麽,不過就是一坨爛肉罷了。

    “來了,軍醫來了!”外麵的裏長看到全身籠罩在青se之中的軍醫,如蒙大赦,高聲叫道。

    軍醫的製服不同於明兵的大紅胖襖,而是青藍se的衣褲。他們一樣將全身裹得嚴嚴實實,命令雜役抬著蒜汁溶液、石灰,衝進發疫府宅,問清病人所在,就地劃定檢疫區,讓人用蒜汁擦洗。

    為了讓沒有發病的人盡量存活下來,朱慈烺還設定了一種裹身布,讓人脫光衣服之後以布裹身,防止虱蚤殘留。

    軍醫們動作麻利,很快就結束了完成了初步的清理工作。接下去便隻有用時間來審定了。鼠疫作為烈xing傳染病,隻要三個時辰內沒有病發症狀,就可以送去城外的檢疫營。隔離十天沒有發作,就可以視作沒有感染,放其zi you。

    不過若是每個隔離區中有一人發病,其他人就得轉移,重新計算隔離天數。

    在沒有現代醫學器材的情況下,隻能用這種費時費力的法子。無論如何,這樣已經算是最大程度保存幸存者數量了。在歐洲大鼠疫時期,根本沒有這麽人xing化的防疫措施,隻是以最快的速度殺掉接觸者就算完事。

    軍醫開始進行整座府邸消毒的時候,第二局的士兵們也紛紛由外部jing戒轉入內部jing戒,確保府中的人不會逃跑。等全套工作做完,將人帶往檢疫營,這些東宮侍衛一樣要去隔離營進行消毒和隔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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