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二 東鄰夜宴歌尚齊(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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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威對自己侍從兵的理解能力十分遺憾。他需要的是賣書的地方,好買點話本之類的閑雜書打發時間,然而樸德歡竟然將他帶到了對馬藩藩主的城堡裏。

    這座三層樓的天守閣就如同一個大的望樓,孤獨地立在城中。牆基是由亂石堆砌,雖然不甚美觀,看起來還算堅固。

    楊威站在天守閣門外,看到樸德歡與守門的對馬藩足輕說著自己不懂的話,隱隱有些不太妙的感覺。

    樸德歡的交涉過程十分順利,足輕在返回閣中不一會便又出來了,表示藩主願意接見這位明**官。

    楊威聽了樸德歡的回報,隱隱中覺得這不符合禮數。自己是來向陳德將軍報道的,怎麽可以在報道之前拜訪其他人?更何況這人還是外邦藩主。如今大明在對馬到底還是客人,見了此地地主又該用何等禮節?

    “我隻是想看書而言,你竟然自說自話給我惹了這麽大的麻煩?”楊威有些頭痛,如果不進去的話,恐怕會被人誤會是來消遣人的。

    樸德歡不能理解這句話意思,更不知道有什麽麻煩可言。在他看來,大明就是這個天下最強大的國家,任何人都應該聽從大明的指令。作為大明的軍官,楊威自然可以代表大明在這片土地上行使權威,見見那個藩主有什麽關係?

    兩人正僵持間,一位五十開外的老和尚已經從天守閣出來,徑直走向楊威,躬身行禮,自我介紹道:“貧僧是規伯玄方,奉命出來迎接明國武官閣下。”

    對馬藩負責日朝貿易,在釜山還建有倭館。是以其國內許多人都會朝鮮語,以及稍許漢語。相對於樸德歡的漢語水平,規伯玄方的漢話起碼能讓楊威聽懂。

    楊威微微欠了欠身,算是還禮。道:“請轉告令上。我隻是想借閱書籍,並不敢打擾令上。會見一事。是在下沒有說清楚。”

    規伯玄方有些意外,但很快鎮定下來,道:“上官客氣了,並不打擾。我家主公十分喜歡與忠勇無雙的明國武官一敘啊。”

    ——關鍵是我不喜歡啊!

    楊威到底還是年輕。尤其是受到了尊老的教育影響,不知道該如何強硬回絕這個頗為慈善的老和尚。

    “那就請帶路吧。”楊威硬著頭皮說道,心中暗道:看來回去就得寫一篇報告了。唉,如果上麵不知道此事,我寫了報告就是徒增煩惱;如果上麵知道,我卻沒寫,又要被傳喚聆訊。真是一樁大麻煩啊。

    楊威忍不住抬起右手抓了抓後腦發癢的頭皮。隻覺得頭發發油,已經多日沒有好好洗澡了。

    玄方引領著楊威進了天守閣,時不時停下來鞠躬指路,每個路口都必要謙讓一番。讓楊威對日本的禮教程度頗為意外。在他原本的認識裏,日本隻勉強算是“國家”,比蠻夷之邦強些罷了。

    如今的對馬藩藩主宗義成是初代藩主宗義智的長男,已經年過五旬,頗顯老態。這些日子來,他時常考慮對馬藩的前途。

    作為日本列島的屏障,對馬島早在蒙元入寇時就感受到了身為“屏障”的痛苦,這也是宗義成對明軍的到來選擇了妥協政策。

    好歹明軍並沒有大舉入寇,駐紮在對馬島的明軍絕大部分其實是人畜無害的朝鮮兵。

    聽說有一位年輕的明國武官求見借書,宗義成心血來潮,想與這位武官談談,看看明國到底是個怎樣的國家。

    當楊威站在宗義成麵前的時候,宗義成有些詫異,因為這位武官實在是太過年輕了。

    “貴官是以何技用於王事?”宗義成努力用文言問道,經由學問僧規伯玄方翻譯給楊威。

    楊威有些意外,這種問答頗有古風。

    貌似在《戰國策》裏經常能夠看到類似的問題。

    自從華夏有了科舉之後,誰還會問這種問題?

    “在下畢業於武學,因此見用。”楊威簡單答道。

    宗義成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說武學了。因為武學的存在,他甚至對大明的教育體係也下了一番功夫,贈送了許多禮物給駐在對馬的明軍軍官,隻為了了解大明推行教育的真相。

    作為一個世襲的國主、藩主,宗義成真的很難理解竟然有人能夠不憑出身,單純因為學識才能而獲得任用。

    “像貴官這樣的俊傑,大明有多少呢?”宗義成又問道。

    楊威聽了翻譯,笑道:“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少尉,軍官中最低一等。如我一般的人,每年都有三千人入伍。”

    武備大學每年的招生量已經接三千,四個年級總共萬餘人。每年合格的畢業生隻會比三千更多,而且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宗義成嚇了一跳,別說是軍官,就是每年三千新兵補充部隊都是一樁了不得大事啊。他想起父親曾經說起文祿慶長之戰,當年最先與朝鮮溝通的是臨濟宗高僧景轍玄蘇,也就是這位規伯玄方的師父。當時玄蘇和尚可是像朝鮮國王請求“借道伐明”,因為朝鮮不同意,這才有了文祿朝鮮之役。

    當時如果朝鮮同意了呢?恐怕十數萬大軍都在大明被徹底殲滅吧。

    宗義成覺得額頭冒汗。

    楊威不想在這裏久留,直接道:“在下本是想找些書籍閱讀,恐怕是侍從誤會了。今日得見藩主,實在有緣,不過也不能太過叨擾,就此告辭了。”說罷起身就要走。

    玄方連忙挽留道:“宗家的確有不少珍本藏書以觴貴官。貴官何必如此急著要走?”

    “今日剛到貴地,還要向軍中報道,請容在下改日再來拜訪。”楊威這回是鐵了心要走,起身行了一禮,已經奪門而出。

    宗義成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望向玄方。

    玄方無奈道:“真是太失禮了。”

    宗義成歎了口氣,道:“派人送送吧。大師。我很擔心明國的動向啊。唐語說:來者不善。恐怕說的就是他們吧。”

    玄方沉默片刻,道:“主公,明國的不善,對我們而言卻是一件好事。”

    “哦?請大師明示。”

    玄方道:“幕府通過處置柳川調興。讓幕藩體製越發穩固。長此以往。各藩隻會被幕府逐漸蠶食,最終廢藩置縣。成為明國那般的製度。到時候藩主們的宗嗣還能流傳麽?家名還能傳承麽?這都是很難說的事。”

    宗義成點了點頭,長籲一口氣道:“讓明國來鬆動幕府,使各藩重新獲得權力,乃至重回戰國亂世麽?”

    “不可否認。這的確對百姓不利,但對於我藩卻是好事。”玄方道:“如果天下大亂,我藩則可以依靠與朝鮮、明國的貿易保持中立。待其他大名精疲力竭之時,便是我藩出兵九州的時機。”

    宗義成聽了胸中鼓舞,但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日益衰老,遺憾道:“製霸九州的遠望隻能交給義真了。”

    “義真殿定能成為一方霸主。”玄方認真答道。

    “不過我卻有些擔心真春,”宗義成皺起眉頭。“他與明國人走得太近了。”

    “主公多慮了,那隻是年輕人對稀罕物的好奇心罷。”玄方勸道。

    ……

    真春是宗義成的次男,苗字細川,此時正在町下的明國商館中品茗聞香。十分愜意。

    商館老板是個微微有些謝頂的中年男子。在幕府鎖國令發布以來,明人已經不能進入日本國內,但因為人種上的接近,許多明商都以日本人的身份留在日本,平素也說日語,行日俗,取日名,與真正的日本人無異。

    這位老板就是其中之一,仍舊以本家林氏為姓,自名宗勝。

    “這是明國最新的燧石鐵炮,即便是雨天,隻要銃藥沒有打濕就能射擊。”林宗勝臉上堆著笑意,介紹一支做工精美的手銃。

    這柄手銃隻有一尺半長短,用的是極好的蘇鋼,黝黑而透著寒氣。銃身上的木材也毫不惜料,用的是上好的榆木,色澤沉潤。

    細川真春將手銃放在手中左看右看,愛不釋手,但他卻不敢問這柄手銃的價格。因為所有明國貨在日本都是天價。他雖然是藩主的兒子,但他沒有繼承權,隻有少許零用錢,根本不足以讓他購買如此精美的武器。

    他唯一能做的隻是到這家店鋪裏蹭些茶喝,享受明國高品質的生活,順便幫老板提升店鋪的品格,讓往來商旅和野武士知道這家店受宗家保護,免去一些麻煩。

    “真是不舍得放下啊!”細川真春感歎著,用指肚輕輕摩挲著冰涼的銃管。

    “這支手銃完全可以送給真春殿。”林宗勝低聲笑著,絲毫不掩飾笑容背後的陰氣息。

    “哦?”細川真春望向那張貌似忠厚的麵龐:“我可付不起這麽昂貴的貨款。”

    林宗勝以更低的聲音道:“其實,這隻是小小的酬謝。”

    “酬謝?最近又有人找你麻煩被你用我家的名義打回去了麽?”

    “不,是一樁還沒做成的買賣。”林宗勝小心翼翼道:“真春殿,我聽說石門的毛利家從明**中購買大筒……很幸運,我也能買到一樣的大筒,隻是買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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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二十年來一直是銀英楊的腦殘粉,看到一位書友的qq頭像用的是楊準將的標準照,腦洞一開就有了楊威這個角色。其實這個角色無論是張三李四王五麻子對行文沒什麽影響吧?既然是看過銀英的朋友,何必吐槽呢?更沒必要說什麽“作者肯定是寫不下去了”之類的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