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乖？”蕭佑薇不解地重複道。

    “可不是，”紅芍捂嘴偷笑，“不知道是誰教給他的道理，這孩子說了，不能白吃別人的東西，所以平日裏除了吃就是在幫著大夥做活，他人雖不大，力氣卻不小，那麽重的柴刀他單隻手就能提起來，劈柴的時候一點也不輸給大人！”

    蕭佑薇適時地露出“驚詫”的神色，紅芍津津有味地接著講：“不止呢，別人蒸糕他就給看火，別人做菜他管洗擇，力大和手巧可都占上了，性子也乖巧得緊，一點也不頑皮。”

    蕭佑薇觀察了一下她的神色，就猜她這話裏怕是有水分的。

    光是想想闌意這孩子剛進店時幹的好事，就知道那才不是個乖巧可人的，分明是個性子蔫壞的腹黑小祖宗，不過他居然這麽短短幾天就把紅芍這個管事的人給收服了，還特意在她麵前幫忙說好話。

    這小子也是個能人啊。

    她這麽在心裏感慨著，態度很自然地說了一句：“這孩子，沒想到還有乖巧懂事的時候，你在這兒看著前麵吧，我要去瞧瞧他把我的廚房禍害成什麽樣了。”

    紅芍臉上閃過一絲緊張，強撐起笑容說：“好啊。”

    蕭佑薇莞爾，也不點破，起身拂開衣裙上的褶皺，轉頭去了後廚。

    遠遠的還沒到門口，先看見一隻米白色的鳥狀物從廚房大門斜斜地飛了出去，劃出一道標準的拋物線後朝著後麵的草堆落去了，後麵跟著個一路歡呼蹦跳的孩子，不是蕭闌意又是誰？

    她就知道那不是個靜得下來的小子，哼。

    再放出生息去探，發現那米白色的東西並不是什麽小鳥，而是通身用紙折出來的，似乎還有粘接的痕跡。

    紅芍誇他手巧當真是不虛，看這折紙不但造型精巧別致，而且還有類似滑翔翼的部分，比現代孩子折的紙飛機複雜多了，從剛剛試飛的結果也能看出來，飛起來更高，更快，如果是從高處拋出，乘著風兒應該能飛得很遠。

    闌意歡快地叫著，撿出那隻落了地的紙鳥，頂著一頭的枯草從草堆裏站起來，第一眼就看見了抱臂悠悠立著的蕭佑薇，頓時心虛起來，拿著那紙鳥，人是肯定躲不著了，就抱著僥幸的心理，扭捏地把紙鳥悄悄往身後藏。

    蕭佑薇咳了兩聲說：“別藏了，我看得清清楚楚呢，虧紅芍還跟我誇你有多麽乖巧，原來就是這麽個乖法。”

    她本以為這樣一嚇唬，闌意會不好意思，或者幹脆一點地認錯，可她真是想錯了這孩子的腦回路。

    隻見小人兒一臉興奮地盯著她紅潤的嘴巴，好像是要確定一下她剛剛說過什麽，沾了泥巴的小胖手指向自己秀氣的臉蛋，語氣強烈地問：“紅芍姐姐誇我了？”

    蕭佑薇挑眉：“是啊。”

    “哇！”闌意樂得一蹦三尺高，小短腿前後飛快地蹬著竄到她麵前，將紙鳥一扔，兩手環抱上她的纖腰，小灰臉還在她腰帶上蹭了蹭，表情很是幸福地感慨道：“還從來沒人誇過我呢，紅芍姐真好，嗯……你也好。”

    蕭佑薇哭笑不得，這孩子之前在太子府裏應該是活在蘭氏女的陰影下，當然沒人會誇他，這麽想著有點心酸，順手摸摸這小鬼的頭發。

    本想安慰他一下，下一秒她嫌棄地甩甩手，戳著他圓滾滾的腦袋指責說：“喂喂，小鬼，你多久沒洗頭了，油死了油死了。”

    闌意小臉微紅，重又悶回她腰間，嘟囔道：“也，也沒多久嘛……”

    廚房裏管糕點的廚娘端了盤豌豆黃從裏麵出來，嘴裏還招呼著：“小義啊，新做的豌豆黃，你要不要嚐嚐？”話音還沒落就眼尖看見了東家，訕訕地收回手，解釋說：“我，這盤的材料錢算我的，小義這孩子招人疼，跟我那外孫兒一樣……”

    闌意緊張地抬頭看著蕭佑薇，顯然是真怕她會不高興。

    那個廚娘是山民裏手腳最利索的一個，在山上時編織陷阱是把好手，家園被那場要命的洪水給衝了，丈夫兒子全死了，出嫁到村口的女兒女婿和外孫也沒能幸免，轉眼間成了孤家寡人。

    那天在廚下忙活完了，想起了女兒的音容笑貌和外孫的活潑可愛，正抹眼淚時忽然看見闌意闖進來，虎頭虎腦的，看人的眼神透著一股子機靈勁，真是像極了她的外孫，一下子就移情到闌意身上了，此後做什麽好吃的都不忘給他分一點。

    蕭佑薇理解地笑笑，“不用，小義跟我是遠親，自家親戚吃點東西哪還有計較銀錢的道理？”

    廚娘感激地笑笑，正巧裏麵有人喚她，就告了個罪進去幹活了。

    外邊蕭佑薇又揉了一把闌意的頭發打趣道：“小家夥，你還挺得人心的啊。”闌意不情願地別開頭抱怨說：“哎哎，誰是你親戚了，你剛不是還嫌棄我髒來著？”

    哎呦，還記仇呢，蕭佑薇順手又掐了一把他的小臉，彈性還挺好，索性蹲下身去左右一起來回拽拽，闌意這下拚命想躲也沒用，氣鼓鼓地瞪著她。

    “還說不說了？”她揉捏了一會，得意地咧嘴笑。

    還別說，陶九知教的這套點穴法真的挺好用。

    “啵惹（不了）……”闌意含含糊糊地答，蕭佑薇這才滿意地鬆開。

    所以嘛，小孩子不聽話，多半是慣的，揉一頓就好了。

    青州烽火營裏，此時正在進行著一場激烈的選拔賽。

    碧空萬裏，驕陽似火，旌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寬敞的土製平台底下喝彩的老兵個個熱血沸騰，此情此景勾起了他們剛入營時的記憶，恨不得自己也跳上台去大展身手，好叫這些個新兵蛋子明白一下什麽是前輩。

    另一邊的觀望台上，一名頭戴銅盔的大將大馬金刀地坐著，銅鈴大的眼睛專注地看著台子上的情景，忽然咦了一聲，指著其中一名紅袍少年疑惑道：“你們看看那娃娃，怎麽被這麽多人圍著，難道是入營前就有仇怨？”

    他問這話時神情很嚴肅，要知道一旦從軍，身邊的都是同袍，哪有外敵不死自己人先內鬥的說法？當兵打仗最怕的才不是對麵有多厲害，真正怕的是身後飛來的冷箭！

    營裏管事的那將領看清之後不由苦笑：“將軍誤會了，這名新兵前些日子剛入伍，並非青州人士，可他自進來之後行事太過囂張，新來的兵被他打了個遍，礙於營規隻能單獨約戰，不能聚眾鬥毆，所以今天趁著這機會，尋他麻煩去了。”

    這話細細探究來，其實是有告狀的意思。

    大將聽完這解釋先是愕然，繼而哈哈大笑，拍手叫好，再看這紅袍少年一招一式皆是不凡，不禁起了愛才之心。

    要說這紅袍少年的身份，不正是隨昆吒遠行的華林？(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