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神助。

    蠻兵敢來進犯，憑借的就是一股信念，是芷蘭這個能力奇異的軍師為他們提供了勇氣和信心，蕭佑薇不知道這些雙斧武士是怎麽創造出的，可她猜也猜得到，在這樣短的時間內，芷蘭能弄出五百左右的雙斧武士恐怕已經接近極限了。

    從數字的角度來看，雙斧武士即便能夠以一當十，也隻能當五千個普通兵卒來使用，最大的價值其實不在於他們的戰鬥力，而在於他們對戰場的影響。

    正常作戰的時候蠻兵可以一挑二，一挑三，如果戰勢被攪亂，普通蠻兵也可以一挑五，由雙斧武士去攪亂局部戰場，將刺頭殺死，同時也能恐嚇住普通的大越士兵，削弱他們的戰鬥力，以強對弱，一旦開始的氣勢輸了，結局也就差不多奠定了。

    芷蘭不懂軍事，但她想透了這一層，所以不惜借用了師父的力量去改造這些蠻兵，五年的壽數又如何，隻要她帶領蠻兵打個漂亮的勝仗，無需占領薛城，隻要能血洗了這一城，搬空裏麵有用的物資，回去報予蠻王，那就是她的成果，到時南部蠻族之地自有她的位置。

    長空軍五萬厲害嗎？當然厲害。

    可是再厲害那也是潁州的兵，跟大越有什麽關係？看起來是擰成了一條繩，其實兩股繩粗的粗，細的細，怎麽都不是一條心，他們這邊進攻的時候，恐怕大越還要防著長空軍從旁邊下刀子呢！

    在芷蘭的想法裏，隻要蠻兵先頭能夠贏了這一場，長空軍之後再插入戰場也就是意思意思地打一打，這些兵現在遠離潁州，後援補給跟不上，不可能跟他們死磕。再者說，長空軍的統帥是誰？陶明德，跟大越督軍陶九知的關係複雜得很，他會肯真心幫著大越？笑話！

    可是芷蘭千算萬算，她隻算到了好的一麵，卻不知道對麵的大越軍營裏住著一個她這輩子的克星，蕭佑薇。

    就是這一失算，注定讓她隻能灰頭土臉地回去見她的蠻王。

    “軍師，這樣不成啊，打不下去了！”一個光頭蠻兵將領從弓箭手隊伍後麵出來，急聲勸道。

    芷蘭咬牙切齒地瞪他一眼：“我知道，用不著你來說！”

    她最後望了一眼奔襲而來的長空軍，層層沙幕裏她看見藍袍儒將一騎當先，身後萬馬奔騰，芷蘭狠狠地拉下信號焰火，嬌喝一聲：“撤！”

    光頭鬆了口氣，當先指揮自己麾下的弓箭營收拾東西開始撤離，至於前麵那些，哼，好好斷後去吧！

    陶九知飛縱進戰區，先仔細觀察了蕭佑薇的神色，見她隻是臉色微微發白，有些疲憊的樣子，心裏才放下了些，將她交給暗九照看，自己用輕功掠到前陣，一柄青骨扇轉成銀光閃閃的飛輪，在那些被舍棄來斷後的蠻兵喉部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待扇子回到他手中，滾燙的血線才洶湧飛射出去。

    “追！”他帶頭躍上一匹失了主人的戰馬，當先衝了過去。

    蕭佑薇坐在踏雪背上，用力過度的手指還在抽搐，舉目四望，火光未熄，斷肢殘臂浸泡在堆積的血液裏，踏雪的蹄子旁邊有一截新鮮的斷指，森白的骨麵正筆直地對著她。

    她胃裏翻湧了一陣，無力的感覺從身體深處席卷全身。

    暗九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歪倒的身體，關切地詢問她怎麽了。

    蕭佑薇倦倦地搖頭，“隻是累了。”

    山河染血，戰，何時能休？

    “弟妹似乎身體不適？”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蕭佑薇皺眉，她從正麵的暗九眼中看到了警惕和厭惡，有些遲鈍的腦子稍轉了幾圈，再結合這句“弟妹”，就猜來的怕是陶明德。

    這虛偽的關心，果然是讓人惡心。

    她麵無表情地輕踢一下踏雪的腹部，半轉過馬身，慢悠悠地朝著薛城外軍營的方向踢踏行去，沒有多看陶明德一眼的意思，陶明德被明晃晃地忽視，心裏頓時不悅。

    他是潁州陶家的大公子，名正言順的嫡長子，在潁州時是皇子般的存在，多少美貌少女為博他一個眼神拚命表現，如今他主動搭話卻連人家一個回眸都得不到？

    那個混蛋小子看中的人果然和他本人一樣討厭！

    陶明德心裏咒罵著，臉上卻擠出溫和的笑容，繼續關切道：“弟妹是初次出戰吧，這戰場不是什麽好玩的地方，可要注意安全才好，莫讓阿鵠擔心。”

    蕭佑薇本不想接話，聽到最後耳尖一顫，琥珀色眼眸轉向那故作儒雅的男人，皺眉問道：“阿鵠？”

    陶明德先是一愣，繼而唇邊泛起柔和的笑意，隻是那笑到了眼底卻是一片隱秘的嘲諷，落在熟諳察顏之術的蕭佑薇眼裏，就像白雪地裏的一抹血印，清清楚楚，無處遁形。

    她愈發不耐，強按捺下心頭的抵觸低聲問道：“阿鵠是誰？”

    陶明德心頭帶著一絲道不明的暢快，對這個麵戴紗幕的妙齡少女說：“自然是我那幼弟在家時的名字，這小子，居然沒有告訴弟妹？”話到這裏就多了層親切的怪責，若是不看他這張虛偽的麵孔，聽著還真像是個與弟弟關係親近的好大哥。

    蕭佑薇淡淡地說：“前塵往事，無可留戀也是自然的，陶大公子若無旁的事，小女子這便回去歇息了。”

    陶明德被這話一堵，真是一陣窩心，心道好個牙尖齒利的小丫頭，又說：“弟妹這般冷漠，莫非也是阿鵠的態度？唉，我們也曉得他這些年在外過得艱難，若是他想回去，家裏總有他的位置，不必在外麵看別人臉色行事，成天聽人家的話辦事，哪能自在？”

    “弟妹若真是為他著想，閑暇時不妨勸他一勸，老父還在家中巴望著他回去看看呢。”他殷殷說道，身後一眾親隨紛紛點頭。

    蕭佑薇冷笑，她雖然不知道陶九知當年為什麽離開陶家，可從他每每提及陶家時的反應來看，那絕對不會是一段美好的回憶，再結合著之前三娘和她的通信，提起這個弟弟時，三娘字裏行間的語氣時常透著一股憐惜，她再傻也不會覺得陶九知在陶家待著會有什麽好日子過。

    “陶大公子這樣說，小女子就忍不住想提個問了。”

    陶明德一挑眉，勒穩了韁繩大方地說：“弟妹有話但說無妨。”

    蕭佑薇一字一句咬字極準，清冷的嗓音帶些獨特的嘶啞，在一旁掃屍營默默工作的窸窣聲中顯得異常清楚。

    “陶大公子此次率軍前來，怕不是出於本意，人若是坐到大公子這般高位仍需聽命行事，不知何處才有自在的日子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