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陳如月的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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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都十裏外的這個獵場不歸任何城池管轄,恰好處於一個兩不管的地帶,名字取得也比較隨意,前些年由皇帝趁著醉意提名,就叫十裏獵場。

    此處專門設了個管事官員,年年輕閑,他不求上調,隻求在這十裏獵場裏拿著俸祿安養,到了年紀辭官回鄉。因此辦事的時候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這回用來招待皇帝和隨行官員的洗塵宴沿襲了往日的菜單,都是老樣子,沒有什麽新意。

    皇帝打量一番席麵,許是身體確實乏累,他雖然不算滿意,最終並沒有發火,沉默著舉箸用了。

    底下一眾大臣已經在馬背上顛簸了整整一個下午,到晚間正是胃口大開的時候,可是因為頭頂的陛下心情不好,他們個個縮頭縮腦,低頭用飯的時候還要分心探聽上方的情況,再好的飯菜也食不知味了。

    整個大廳裏隻有輕微的咀嚼聲。

    與男賓那邊的沉默不同,女客待的花廳裏此時衣香鬢影,環佩叮當,氣氛熱絡而融洽。

    女人們親熱地坐在一塊吃茶,出嫁的婦人和沒出閣的貴女分坐在兩邊,三五成群地尋找話題聊著。

    如夫人是公認的宮中紅人,她在京都貴婦的圈子裏顯然很受追捧。

    她今天穿了一身胭脂紅的裙衫,手上發間佩戴的是成套紅寶石點綴的純金首飾,在燈光下閃閃發光,這通身的打扮不顯得庸俗,反而襯得她更顯富麗豐腴。

    她容貌底子本就出色,略染了歲月痕跡的麵龐經過精心妝點,在一眾婦人中尤其引人注目。

    聽多了阿諛奉承的話,如夫人心頭已經有些不耐,她微有媚意的眼尾一掃,伸出一隻手招呼道:“寶兒,你來,過來陪為娘坐一會兒。”

    被她點名的蕭雲琪原本坐在另一側的軟凳上,正和幾個關係不錯的貴女討論詩詞,聽見母親傳喚,便明白母親這是在為自己積累人脈,於是柔柔地跟小姐妹道了個歉,起身。

    正合了那句,嫻靜如姣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

    幾位貴婦都在看著她的舉止,見她氣質柔和,舉止得體,口中均是連聲讚歎。

    如夫人聽著這些人換湯不換藥的恭維,心頭卻沒了不耐,反而一陣舒爽,眉開眼笑地拉著寶貝女兒,為她一一介紹。

    蕭雲琪乖順地一一拜了,正沉浸在眾人誇讚中時,冷不丁從某處傳出鄙夷的一句:“裝什麽樣子,也不嫌累得慌,京都裏數得上的夫人總共就那麽些個,哪兒能輪到今天才來認識?”

    在場的人都一愣,循著聲音找去,卻是位挺著肚子的少婦。

    因為是素麵不加任何妝點,她的氣色比之在場的諸位夫人就顯得差了一些,但看她身上穿的戴的無一不是珍品,冷清的眼角眉梢透著股高傲,等閑人家可養不出這般嬌貴的女子。

    卻不知是哪家主母?

    蕭雲琪在這種場合根本不敢作聲,但是她知道,有母親在,絕對不會讓她吃這等悶虧。

    這女子她也是頭一回見,實在認不出是什麽人。不過,正如這人說的那樣,京都裏數得上的夫人總共就那麽多,以蕭雲琪看來,在場這些人總有一個能認出她的。

    若說京都裏數得上號的夫人,她母親如夫人算一位,能跟如夫人緊挨著坐的人自然也有些地位,恰是蘭家大爺的嫡妻,蘭夫人。

    蘭夫人捏著帕子一角掩唇,和氣地笑道:“月兒還是這樣快言快語,直爽得很,我們也就是多時不見丹陽縣主,怕她弄不清我們各是誰,卻忘了你正懷著身孕,怕是不耐煩聽這些。”

    她這樣一提醒,這裏許多人都記了起來,正懷著身孕,閨名裏還帶個月字,符合這兩個條件的,不是隻有河陽陳氏那個小魔女,薑老將軍的兒媳婦?

    可是蘭夫人這話說得也有意思,難免就讓人多想——就因為她性子直爽,就活該別人要受氣?懷著身孕就不耐煩聽這些,這一胎倒是金貴,總讓人覺得她是看不起在場這些人。

    無形中,陳如月已經引了公憤。

    陳如月隻是性子直,不代表她聽不出蘭夫人話裏的機鋒,直接甩了臉子,直衝蕭雲琪譏諷道:“我卻不知丹陽縣主的記性這樣差,記不得在場這些人,也記不得自己要嫁的夫婿呢!”

    蕭雲琪的臉色唰地白了下來。

    這人好利的一張嘴,一句話直戳了她一段不願人提的往事。

    彼時她年少輕狂,看遍大越諸位王侯,誰家的庶女能像她這樣破例得了皇帝親賜的縣主封號?

    她看上了容顏俊美的監察使,便仗著宮中寵愛,衝到皇帝麵前求他賜婚。那時她並不知道陶九知還有個暗司督主的身份,皇帝和高官重臣卻都清楚,皇帝是寵她的,卻不肯應她。

    誰知道消息走漏出去,一時間人人都知道了這事,滿腔少女情懷被揭破,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蕭雲琪在家哭了好幾天,還被氣病了,把如夫人心疼得不行,她拿冷漠的監察使沒有辦法,隻好跟皇帝求了一道封口令,這才算勉強斷了外頭的風言風語。

    封口,封口。

    封得了尋常官吏,管不住河陽陳家的小公主。

    其實陳如月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看不慣蕭雲琪的哪裏,隻覺得隻要看見這女孩子在自己身邊,就忍不住要刺上一刺才能舒心。

    她說得自己覺得爽快了,這事兒就算過了,一臉輕鬆地吩咐自家丫鬟扶她回去休息,留蕭雲琪尷尬地僵在母親身邊,如玉的臉龐已經通紅滾燙。

    “母親,我不太舒服,想出去吹會風。”蕭雲琪強自鎮定地搖搖母親的手,慣作的柔弱姿態夾雜著受了欺負的委屈,更讓人認定了陳如月仗勢欺人,不把皇帝親封的小縣主放在眼裏。

    如夫人心疼地拍拍她手背,抬眼望時,陳如月的背影已經消失在花廳側門,就算想為寶兒出口惡氣也沒法子,再說對方如今正懷著身孕,掉一根頭發絲兒恐怕陳家都要發瘋一樣攀咬。

    便忍這一次!

    “乖寶,你去,讓秋梨跟著你,別走太遠了。”如夫人萬分慈愛地跟女兒說完,轉向丫鬟時態度陡然凶厲:“好生照顧縣主,如果她傷了半根頭發,你們也別回來見我!”

    秋梨狠狠地一哆嗦,忙跪在她腳邊磕頭應諾。

    蕭雲琪低著頭,柔柔弱弱地在秋梨護持下步出花廳,嫋娜的背影在月光下更添哀婉。

    “唉,這月兒自打有了身孕啊,脾氣是越來越大了……”蘭夫人抱歉地說。

    依著關係算,蘭夫人跟陳如月還算是同輩的親戚,她年歲稍長,縱然陳如月一張嘴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京都貴婦,但是當蘭夫人在場的時候也會稍微收斂,算是給她些麵子。

    旁人不知道的是,蘭夫人對這個親戚其實一直都有一份嫉妒的心思在,早些年陳如月拉的那些仇恨,至少有一半是她話裏話外挑出來的火。(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