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蕭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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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來蕭王府裏愁雲慘霧,下人們活在這種氣氛裏,已經不求如何討得主子歡喜,隻求不要犯錯被遷怒趕出府就很好了。

    蓄著山羊胡子的中年人背著藥箱從朱門裏踏出來,旁邊一個有些心不在焉的丫鬟沉默著送他出府門,中年人一路上不著色地看過她很多眼,可是丫鬟像是有什麽要緊的心事,始終是丟了魂一般。

    大夫的手指頭搓得快蛻皮了也沒見她有反應,最後心裏恨恨罵著拔腿要走,忽然後麵有個婉轉的聲音急急喚住了他:“程大夫留步!”

    程大夫心頭一喜,故作沉穩地捋著胡子轉過身,一陣香風掃近,卻是個模樣俏麗的丫鬟,眼神光靈活得很,還帶些似有若無的媚意,掃得人心裏發癢。

    他清咳一聲道:“何事?”

    秋芳眉尖若蹙作擔憂狀,手攪著帕子問他:“程大夫,縣主待我們這些下人向來體貼,她一受傷,我這心裏頭總是揪得難受,懇請您告訴我一聲兒,縣主她的傷……究竟能治好不能?”

    她的聲音不大也不小,恰好能傳進看門人和路過侍婢的耳朵裏,於是個個都自以為隱秘地伸長了耳朵來聽。

    秋芳心裏得意,程大夫卻是一凜,方才被撩撥起的火熱瞬間消了幾分,惦記著主人家的告誡,他長歎一聲唏噓悲道:“秋芳姑娘一片忠誠,實在讓老夫感動,可縣主的傷勢,老夫確實是無能為力……隻能悉心調養著,或許……”

    或許?

    人人都看得出來,他這苦巴巴的表情裏根本不帶多少希望,隻是拿話在安慰人罷了。

    秋芳聞言呆若木雞,潔淨的帕子從指縫裏流下去,沾了滿身的灰土,她怔然幾息,忽然嚎啕大哭起來。

    程大夫是行醫的,在京都也是小有名氣,這樣的情景他見得多了去了,如果是往日裏見到病人的家屬哭喊,也許惻隱之心一發還會多安慰幾聲,竭力為人家診治。

    可是他對這裏頭的貓膩心知肚明,隻是暗讚了這丫鬟的演技,故作遺憾地搖頭,重重歎了口氣離開了。

    除了夾在兩人中間的木訥丫鬟秋梨外,沒有人發現,程大夫臨走時候這一錯身的工夫,袖邊有一抹藕荷色閃過。

    隱在衣袖裏麵那隻擅長行針的手掂了掂掌心沉甸甸的重量,枯瘦的臉上露出一絲隱秘的微笑。

    果然是王府貴人的手筆,指縫裏流出一點兒也夠他好長一段時間吃用不愁了。

    送走程大夫之後,秋芳白了秋梨一眼,扭腰提臀地往裏麵走。

    秋梨琢磨了一會兒,猶豫著跟上去問她夫人可還有什麽叮囑,沒想到秋芳瞥她一眼,冷嘲熱諷地說:“叮囑?能有什麽叮囑,讓你去送個人,你就隻知道送人家出門不成?”

    秋梨一愣,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總覺得遺漏的是什麽,她摸摸袖子裏藏的銀袋,心虛地撇開眼,被秋芳不屑地譏諷了一句:“呆頭鵝。”

    秋梨跟在如夫人身邊日子也久了,同是當年如夫人從宮裏要來的女官,資曆跟秋芳比起來其實不差多少。她性情木訥一些,勝在做事認真妥帖,今天也是因為夜裏被縣主使喚勤了,起來得又早,這會兒精神渙散,腦子跟不上。

    聽見同伴這樣說她,心裏自然是不高興的,可她知道自己不如秋芳巧言善辯,就算再爭也討不了什麽好,索性閉嘴假裝沒聽見。

    兩個丫鬟在路上走著的時候,她們的直係上司如夫人正在蕭雲琪的房間裏,親手為女兒盛了一碗參雞湯,舀起一勺送到嘴邊,好聲好氣地勸道:“乖寶兒,娘知道你委屈,來把這湯喝了好好滋補一下。”

    蕭雲琪臉上裹了兩層薄紗布,看不真切裏麵的傷痕情況,青絲散落肩頭,蒼白的臉,幹燥的唇,一看就是病人的架勢。她皺著眉不願喝,如夫人勸了一陣,直到湯涼了也沒能改變女兒的心意,於是改幫她敷藥。

    紗布一點一點地揭開,一道淡紅的淺痕逐漸呈現在眼前。

    如夫人撮著一顆心查看了女兒的傷勢,心裏早把那殺千刀的國師罵了無數遍,連著抽到比試騎術的皇帝也成了罪人。

    用上等的傷藥混著玉顏草汁給她敷上,如夫人小心翼翼地問:“乖寶,你跟國師究竟是有什麽仇怨?”

    蕭雲琪心裏煩悶,一把揮開床沿上的空托盤,淚光盈盈地瞪視著母親,她臉上有傷,所以不會開口,如果能自由活動的話,想必早就吼出來了。

    “好好好,娘不問了,不氣不氣了啊,生氣對你的傷不好。”如夫人立馬投降。

    蕭雲琪鼻腔裏輕哼出一聲。她哪兒知道是哪裏跟國師有仇,反正那個女人就不是個好東西,八成就是嫉妒她好看。可惡,連真容都不敢露的醜八怪,居然還跟她搶大哥!

    她都病了這樣久,若是往日裏有這樣的事,大哥早就搜集各種寶物送來了,現在卻遲遲沒有動靜,連她特意派人去找都不來,一定是被那個狐狸精醜八怪迷了心竅了!

    什麽破國師,明明學的就是媚人的邪術!

    母女倆沉默著對坐了一會兒,如夫人終於聽見寶貝女兒開口,“我也不知道,隻覺得她跟大哥親近得古怪,她從見了我就很有敵意,我根本就沒見過她。”

    “寶兒的意思,她是衝著世子來的?”如夫人對女兒實在太信任,很容易就被蕭雲琪帶偏了思路。

    蕭雲琪困惑地嗯了一聲,低低地說:“應該是這樣。娘,外麵現在怎麽樣?”

    如夫人一聽,一掃愁容,得意地說:“你放心,娘已經安排妥當了,現在人人都知道是那忘塵國師心思不淨,故意謀害於你,任她是想做什麽,趁著她人還在十裏獵場沒回來,娘就先讓她嚐嚐身敗名裂的滋味,往後再想翻身,哼哼……”

    蕭雲琪心裏樂開了花,連聲叫好。

    兩人在房間裏熱切地討論著怎麽坐實國師的罪名,卻不知道外麵還有個修長的人影靜靜站著,側耳細聽裏麵的動靜。

    許久屋裏才沉寂下來。

    蕭佑安的臉上拂過一絲冷笑,安靜地轉身走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