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懷風求助地看著陶九知，“九哥，是嗎？”

    “嗯。”

    病中的年輕男子好像解開了一個長久的疑惑，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沉默一陣，用平穩了許多的聲音問道：“我母妃知道嗎？”

    飛鸞從鼻子裏哼出一聲，陶九知說：“她或許知道，不過，不知道對她來說更好。”

    就他所知，先生當年入寶庫偷盜一味藥材，藥性相激，奇毒爆發，倒在蘇貴妃庭院裏。後來查過得知當夜蘇貴妃恰好愁思難解，獨自飲酒。一個是被毒性混淆，全憑本能行事，一個是被酒亂了神智，迷迷糊糊以為是君王寵幸。

    隻此一次後蘇貴妃珠胎暗結，懷上了蕭懷風。

    至於為什麽這樣肯定蕭懷風不是皇帝的子嗣，因為那個月蘇貴妃在和皇帝慪氣，讓人撤了自己的牌子，緊接著又要祭祖，皇帝清心寡欲許久才漸漸恢複對後宮女子的召見。

    為了讓蘇貴妃這一胎不令人起疑，陶九知特意做過一些安排，同時找了奇人異士對蘇貴妃下了暗示，以免她事後懷疑起來，會讓這個不忠的證明胎死於腹中。

    總而言之，把蕭懷風成功拉扯大實在是件耗費心力的事。

    隻是……孩子越來越大，暴露的疑點越來越多，後宮不是他的主場，有心人操控風向的情況下，就連蘇貴妃自己也時常覺得不對勁。

    飛鸞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蕭懷風：“我要給你治病，你是自己睡還是我動手？”

    蕭懷風一愣，乖巧地閉上眼睛，柔順的長睫毛覆蓋在蒼白的臉上，添了一種讓人控製不住的保護欲。

    飛鸞被他的反應弄得也是一愣，無意間看見他手腕以上的小臂上留下過的針孔，猜測他之前被很多大夫治療過，可能，對於醫者的順從已經成為他的一種習慣了吧。

    她心裏一酸，看著他和師父相似的麵龐，聲音不禁放柔了許多，輕輕道：“乖。”

    “我不怕疼，點穴對我沒什麽大用處，需要配合的地方煩請告知。”蕭懷風閉著眼，客客氣氣地說了一句。

    一個上午的時間匆匆過去。

    飛鸞收了內力從內室走出來，迎著陶九知詢問的眼神，她卻沒說醫治的情況，而是感慨了一句：“這小子，模樣真好看。”

    “……”

    陶九知剛想問話，她又說：“你說我是不是很蠢？”

    “我剛剛才想起來一件事……原先師父該叫幽冥，我也該叫幽冥，可他卻早早地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了我。”飛鸞自嘲地笑道：“我如今算是明白了，若是早知道，我定不會那樣折騰他……可惜啊，說什麽都晚了。”

    陶九知麵露擔憂。

    飛鸞擺擺手：“你放心吧，我沒想尋死，裏麵這孩子很對我心意，我會好好醫治他，爭取不讓他小小年紀就去閻王殿裏報到。”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神態豁然灑脫，先前的焦躁和陰鬱一掃而空，像是想明白了什麽事。

    這場針對蕭懷風身體裏毒素進行的治療，竟然成了女醫者心靈上的救贖。

    陶九知不知道她悟透的是什麽道理，不過這個結果他很喜歡：“你想得開是最好了，這印記你好好收起來吧，先前那筆交易已經結束了，幽冥門是你的，我說過不會占著太久。”

    他遞過那片清洗幹淨的印記，這是先生臨去前留給他的，代表幽冥門主的位置。

    飛鸞直接拒絕了，“不用了，我本就不圖它將來會有多強盛，隻想用它尋找師父罷了，如今不必再尋，我還要這擔子何用？”

    言下之意，是不想再管幽冥門了。

    “飛鸞，有些責任不是你不想要就能推辭的，先生在天有靈，定然不會希望自己的心血被這樣嫌棄。”陶九知皺眉勸道，“先前就當是我借用了一段時間，今日原樣奉還。還是說，你怕我對這些人做過手腳？”

    飛鸞忽然笑了，眸帶信任地挪愉道：“被陶大督公教用過的人可都是精英了，這麽一算還是我沾了光。印記我收回就是，不過我覺得你恐怕要跟我談筆新的生意。”

    陶九知也笑。

    他看著她收回門主印記鄭重地按在臂上。

    “沒有人能強迫薑城打開城門，你的心上人是自願進去的，算不上被抓被搶，所以隻能等老城主下令開城門，或者她自己想法子出來。幽冥門裏有一道入境令牌，我可以把它找出來給你，可你拿什麽換呢？”女人慢悠悠地說。

    “我做的買賣你很清楚。”陶九知簡單的話裏透著股自信。

    他在暗司之外另開辟了訓練營，專門培養屬於自己的密探，隻是他放棄暗司的機會太巧合，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不得已才想到從幽冥門借人手行事，至於現在，最難的那段光景已經過去了。

    而飛鸞的話也讓他明白，這個女人並不是突然放下了負麵情緒，她隻是選擇好好對待內室的那個孩子，在其他人麵前，她還是那個喜怒無常殺人如麻的魔頭。

    “一個烏紮還不夠祭奠他的魂，聖童教的餘孽一個都不能留。我還要當年所有虧欠過他的人統統付出代價，對他不敬的，追殺過他的，買賣過他的情報的，全都要死。”女人紅唇開合之間，已經判處了一群人的死刑。

    “聖童教已經在清理，其他人我會提供信息，如果是罪行較輕的那些，還是希望你能留他們一條命，就當是為先生的來世積福。”

    飛鸞哼了一聲，挑眉道：“我倒是聽說，烏紮前幾個月招惹過你的女人？”

    陶九知淡淡地糾正了她的話：“做這事的是他養女。如果沒有這件事，他還能多活一年半載，嚐夠金花毒的滋味再去向先生賠罪。”

    “哈哈哈……”飛鸞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你這脾氣，去修飛羽道確實可惜了。”

    “這是幽冥道的完整功法，你拿去練完，不說稱霸武林，至少以後要讓那些老怪物嚐嚐被壓製的滋味，好叫他們知道我們幽冥門不是好欺負的。”

    她見他皺眉站在原地沒有接的意思，換了個口氣說：“阿鵠，當初師父就有收你入門的打算，可是被我給攔了。現在……”她莞爾，“我後悔啦。”

    “我樂得自在，將來也不會收徒弟，如果到時我比你早入土的話，你必須想法子找到合適的傳人，這個要求應該不過分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