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司空張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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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日高照,時間已經到了正午了。

    秋日輕柔的日光透過甲觀的窗台,射入殿中,讓陰暗的甲觀變得暖和起來了。

    王生身上穿著好幾層衣物,額頭也漸漸出了一些細汗出來了。

    與高珣辯論隻是幾句話的事情,與歐陽建辯論則要長一些,和這潘嶽清談辯論,他卻是站了快一個時辰了。

    每每他要說過潘嶽的時候,這廝便倚老賣老,十分圓滑的避開重點,居然轉移話題。

    王生對此深惡痛絕,幾次想要把話題拉回來,皆是以失敗告終。

    這廝清談不過我,便使出這樣無恥的招式,實在是可恨!

    甲觀大殿之中,中宮俊才一個個都變了臉色。

    歐陽建自然是低頭不敢示人,黃門令董猛的眉頭更是深深的皺了起來。

    這小子當真是鐵齒銅牙!

    居然連潘安仁都說不過他?

    太子宮這邊,再沒人敢輕看王生了。

    裴權嘴角帶笑,是徹底的認可了江統的話。

    這家夥,確實是一個奇才,江統認為這樣的人能夠說服太子殿下絕非誑語。

    裴權甚至在仔細思考這一選項了。

    至於張禕司馬略華恒三人臉上更是露出笑意,其中屬張禕笑得最是暢快,最是大聲!

    在太子宮屬官最末端,衛階卻是有些憂慮的望向左思。

    即便這小郎君將潘嶽打敗了,但是在中宮那邊,可還有左思沒有出馬的。

    左思要麽不說話,要麽便是說到你服為止。

    以小郎君如今的水平,恐怕不如左思

    甲觀殿外,廣平公主輕輕捂了捂嘴,有些不屑的說道“這個潘安仁好無恥,明明都已經輸了,偏偏也不承認,總是轉移話題,原本我以為他是當世大儒,宮中也說他清談世上罕有敵手,現在卻連一個未及冠的少年都說不過,不過是沽名釣譽之輩罷了!”

    碧玉卻是輕輕搖頭。

    “潘安仁非是沽名釣譽之輩,實在是那少年太過於厲害了,沒想到名不經傳,洛陽便又出了一個才子。”

    “不過是會說話罷了,哪裏算哪門子的才子”

    廣平公主雖然嘴硬,但看著那少年的背影,心裏卻隱隱有些佩服。

    美目中更有其他的顏色閃爍。

    甲觀之中,王生看著潘嶽,有些不耐煩的說道“潘公,你我辯的便是太子宮的事情,現在如何跑到老莊去了?”

    看著周圍異樣的眼光,潘嶽臉皮卻是很厚。

    “此二者本就是關聯的,為何不能提及老莊?”

    有關個屁!

    王生都想噴髒話了。

    呼~

    深吸了一口氣,王生卻是冷笑道“看來潘公是想要和稀泥?若是如此的話,潘公大可不必這般做,你我此次清談辯論,便算是平手如何?”

    王生的言外之意便是

    你既然怕被我打敗,那你我平局,你下去,讓左思來和我辯論,我樂得清閑,你也不會丟麵子,豈不美哉?

    潘嶽老臉一紅。

    “咳咳。”

    “清談之事,清談辯論自然是有平手的,但老夫也不是辯不過你,就說這老莊”

    果然。

    人越老,臉皮也越厚。

    這讀書人不要臉起來,王生還真拿他沒辦法。

    “潘公,老莊與殿下的事情可沒多少關聯,與現下的辯論也沒有多少幹係,不如你放了我,我也放了你,如何?”

    甲觀之中,太子宮屬官也開始竊竊私語起來了,在王生身後,王敦嗤笑著向前邁了一步。

    “潘公,你是當代大儒,小郎君敬你,這才說出那番話,若潘公還要糾纏下去,恐怕這事傳出去也不會太好聽。”

    江統也在一邊嘲諷道“不想黃門郎潘安仁,居然是沽名釣譽之輩,隻會倚老賣老。”

    “你,你們”

    潘嶽當即吹胡子瞪眼。

    而甲觀中竊竊私語的聲音便更大了。

    聽著這些難聽的話,潘嶽的臉色越來越差了。

    “安仁。”

    左思伸了伸懶腰,最後站了起來。

    “此子言辭犀利,語風詭異,你短時間無法戰勝他,便由老朽出馬罷。”

    額頭冒汗的潘嶽在心裏舒了一口氣,連忙轉身對著左思行了一禮。

    “太衝且許我半刻鍾,我定然讓這粗陋寒素無話可說,此人根本不值得你出手,我潘安仁足以。”

    左思自然知道潘嶽這是在給自己找麵子,雖然心中有些不願,但想著兩人也算相交甚久,左思順著潘嶽的意思說道

    “嗬嗬,潘公之才,勝此子自然容易,但潘公鏖戰已久,此人便交於我手罷吧。”

    潘嶽臉上露出十分‘勉強’的神色,三推四推之後才說道“既然泰衝如此說了,那我便將此人交於你手了。”

    言罷,潘嶽擺了擺衣袖,故作鎮定的跪坐回去。

    王生嘴角抽了抽,對於潘嶽這樣讀書人的臉皮也是有一種新的認識高度了。

    太子宮屬官們的臉色也很精彩,心中更是快意。

    原來他們被潘嶽壓得不能說話,現在見到潘嶽的窘態,他們自然開懷。

    甲觀殿外,廣平公主撇了撇嘴,輕輕的啐了一口。

    “我呸,這潘安仁好沒臉皮,明明不是這小郎君的對手,還要做出比這小郎君厲害的姿態,真是忒不要臉了!”

    “哦?潘安仁如何不要臉了?”

    “啊?”

    耳邊突然傳來一陣男聲,廣平公主汗毛倒立,整個人差點都跳起來了。

    待她回過神來,才看清眼前人的模樣。

    這是一個老人。

    身穿紅色司空官袍的老人。

    看他的年紀,應該是年入花甲了,滿臉的皺紋如老樹根一般盤虯臥龍,蒼白的發絲隻有星點黑色露出。

    見這老人的第一眼,廣平公主便認出他來了。

    “張公怎麽來太子宮了?”

    廣平公主盡量用溫軟的語氣說話,變成淑女的模樣。

    “原先我聽別人說公主活潑,我還是不信的,現在見公主的模樣,老朽卻是深信不疑了。”

    廣平公主翻了翻白眼,沒好氣說道“張公這句話,倒是讓驤兒不知道是誇獎還是責罵了。”

    張華嗬嗬一聲,臉上露出不置可否的神色。

    見張華將目光定格在甲觀中那小郎君身上,廣平公主如釋重負,連忙側過頭去對著碧玉宮女問道“張公來多久了。”

    張華耳朵一動,在廣平公主還未開口的時候便笑著說道“小老兒來了有一會兒了,公主乃是大晉王室,武帝血脈,更要注意自身儀表禮儀,切不可孩童一般意氣用事,淑儀宮主要你來太子宮,定然是有事情的罷?”

    廣平公主小雞啄米一般的點頭,乖巧得如同小家碧玉一般。

    張華輕笑著搖頭,他老了之後越發沉悶嚴謹,倒是喜歡廣平公主這般活潑的性子。

    “公主去丙殿罷,你在甲觀被老朽看到沒事,若被有心人窺見了,恐怕中宮那位又要說閑話了。”

    聽到中宮二字,廣平公主眉頭一束,十分乖巧的點了點頭。

    隻是在離開甲觀之時,廣平公主還是忍不住看了大殿一眼,看了那小郎君一眼。

    最後在碧玉宮女的催促下,廣平公主才依依不舍的朝著丙殿去了。

    不知道這小郎君能不能敵得過左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