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徙戎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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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喝呼喝!

    江統呼吸急促,滿臉通紅,袖口中,他左手拳頭緊握,右手已經是按在劍上了。

    “應元兄,鎮靜。”

    王導就在江統身側,自然能夠感受到江統的異常。

    “鎮靜?”

    江統的牙都要咬碎了。

    “你可知這廝的徙戎論是誰寫的?”

    “不是他歐陽堅石寫的嗎?”

    說到一半,王導也是愣住了。

    往日從來沒有生過氣的江應元,如今卻如此憤怒,而且是在歐陽建說出這個徙戎論之後才變得憤怒的。

    這般一想,這個答案就有些不言而喻了。

    “你是說,這徙戎論是應元兄的文賦?”

    江統有些陰沉的點了點頭。

    “我埋頭苦讀,夜以繼日,花費數年時間,這才有這徙戎論出世,我尚未上表陛下,如今卻被這廝占為己有,實在可惡。”

    江統聲音低沉,但在這低沉的聲音中,卻帶著些殺氣。

    沒錯。

    若不是王導手抓著他,他現在殺人的心都有了。

    “歐陽堅石再怎麽說,也是洛陽有數的俊彥,居然會做此等偷盜文學之事,這”

    須知,這種偷盜別人文學,占為己有的事情,若是宣揚出去了,這個人的前途就沒了。

    不僅前途沒有了,更是會成為人人唾罵的存在。

    他歐陽堅石不是傻子,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應元兄,你確定這是你的文賦?”

    王導在做最後的確認。

    “千真萬確。”

    江統此話一畢,王導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了。”

    王導上前一步,輕輕觸了觸王生的肩膀。

    “小郎君。”

    此時歐陽建正一臉傲然的望向王生,似乎是在炫耀,又像是在嘲諷。

    “不知小郎君可有高論?”

    王生先將歐陽建晾在一邊,轉頭望向王導。

    “茂弘兄,有何事?”

    金穀園內堂占地廣袤,二十多個位置安置下去,仍然顯得有些空曠,因此賓客的位置相隔遼遠,有丈許餘,加之王生坐在末座,離主位上的石崇,實際上有五六十米的距離。

    在這個距離下,要聽到石崇的話都得集中精力,王導與王生的對話,外人自然也聽不到。

    王導臉色陰沉,倒是讓王生的眉頭也皺起來了。

    “事情是這樣的”

    王導粗略的將事情的大概與王生說了出來。

    “此事,我倒是前所未聞。”

    王生臉上的驚詫之色是掩飾不住的。

    這歐陽建,居然敢盜用別人尚未發表的文賦?

    這樣的事情若是宣揚去除了,那他歐陽建差不多也就身敗名裂了。

    也是。

    在王生印象中,歐陽建從來都隻有一些詩賦之才的,如何還會治國之策?

    原來是做了二道販子。

    如此的話

    嗬嗬。

    王生的眼神都閃爍起來了。

    既然你歐陽建找死,可就不要怪我王生了。

    “應元兄,你可有憑證?”

    江統的怒火稍稍收斂了一些。

    “憑證自然有,這篇文賦,根本還沒寫完。”

    王生點了點頭,他也是感覺到了這篇文賦的殘缺。

    照理說,在講完例子之後,應該論證方法,但是歐陽建直接得出了結論,相當於省略掉了一個重要的過程。

    在這個過程,江統心中有腹稿。

    “那要如何回應?”

    江統眼神閃爍。

    “郎君隻需要問兩個問題,若這歐陽建無德無才,這不是他寫出來的文賦,那他定然不知該如何回答。”

    兩個問題。

    “好!”

    王生眼珠微轉,而江統也將他的兩個問題說了出來。

    就在江統與王生耳語之時,歐陽建卻不耐煩起來了。

    “郎君,莫非你胸中無墨水,還要向身側侍衛借問?”

    歐陽建與王生相隔甚遠,加上他根本不會將目光定格在區區侍衛身上,因此也沒有認出王導與江統出來。

    實際上,從桃柳園出來的時候,王生便在王導與江統臉上抹了一些鍋灰,不認真看的話,恐怕還真認不出這兩個人來。

    這也是迄今為止,王導江統還沒有暴露的原因。

    “嗬嗬。”

    王生轉頭,江統王導等人則是站了回去。

    “方才聽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有趣的事情?

    歐陽建撇了撇嘴,厲聲說道“怕是你這小子沒有什麽真本事,想要轉移注意力罷了?”

    “轉移注意力?”

    王生輕笑著搖頭。

    “我為何要轉移注意力。”

    王生頓了一下,眼神滿含深意的盯了歐陽建一眼。

    這種眼神,倒是讓歐陽建迷惑不已。

    說不過我,便瞪我?

    歐陽建迷惑,王生也很是迷惑。

    若是歐陽建真的是盜竊江統的文賦的話,此時應該是會心虛的,更不用說他用滿含深意的眼神去看他了。

    是臉皮太厚,演技太好

    還是這篇文賦真的是他自己寫的?

    輕輕搖頭,王生將這些瑣屑思緒拋出去。

    不管是不是他寫的,問過問題之後便一目了然了。

    “我隻是見你這篇文賦覺得眼熟罷了。”

    眼熟?

    歐陽建冷哼一聲。

    “恐怕是眼熱罷?”

    看著歐陽建囂張的模樣,王生也不想繼續和歐陽建沒營養的說下去了。

    “聽完你的文賦,我有兩個疑問,還請解惑。”

    兩個疑問?

    歐陽建愣了一下,他眼睛四下瞄了周圍的人,知曉此時他若是退後的話,他方才的那一篇徙戎論也就白念了。

    “你有何問題,大可問出來,我定然為你解惑,隻是在解惑之後,你也要說出你的高論。”

    王生點了點頭。

    “這是當然。”

    咳咳。

    王生清了清喉嚨,馬上問道“方今關中之禍,暴兵二載,征戍之勞,勞師十萬,水旱之害,薦饑累荒,疫癘之災,劄瘥夭昏。凶逆既戮,悔惡初附,且款且畏,鹹懷危懼,百姓愁苦,異人同慮,望寧息之有期,若枯旱之思雨露,誠宜鎮之以安豫。”

    “徙自猜之寇,以無穀之人,遷乏食之虜,恐勢盡力屈,緒業不卒,羌戎離散,心不可一,前害未及弭,而後變複橫出矣。”

    “如何讓戎狄遷出關中,如何解決戎狄之策,好似閣下並未直接說出。”

    “這個”

    歐陽建額頭漸漸冒出細汗來。

    這篇文賦說實在不是他寫的,而是一個下人寫的,他見這篇文賦詞句娟秀豁達,加之這是國策,便將他奪了過來。

    但這篇文賦,隻有敘述部分,可沒有解決問題的部分。

    “莫非歐陽堅石不知道該如何解決?那你這篇徙戎論,可就有些可笑了,或者說,他不完整?”

    咳咳。

    歐陽建故作鎮定。

    “你再問下一個問題罷了,這個問題,容我細想。”

    歐陽建使出了拖字訣。

    王生也不計較,而是馬上將第二個問題問了出來。

    “羌戎狡猾,擅相號署,攻城野戰,傷害牧守,連兵聚眾,載離寒暑矣。”

    “即便不遷徙戎狄,如何抵禦,如何根除?”

    “這個”

    若說原來歐陽建額頭上的是細汗的話,此時歐陽建額頭上便是黃豆大小的汗滴了。

    他慌了。

    周遭,郭彰與石崇的眉頭直接皺了起來,潘嶽輕輕搖頭,而陸機更是直接笑了起來。

    他們都好像明白了什麽。

    眾人之中,最開懷的,自然要數江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