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命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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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顯陽殿。
顯陽殿正當之中,此時熙熙攘攘的,坐了不少的人。
能得到皇後召見,並且在顯陽殿與皇後見麵的,自然都是洛陽有名的命婦。
當然,也有不是命婦的。
廣平公主與張氏,皆不是命婦。
不過廣平公主是未嫁公主,張氏,則是當朝寵臣廣元侯的母親。
兩者身份加持,加之皇後應允,倒也是能到顯陽殿來。
但是比之其他貴婦,廣平公主倒是尚可,不過張氏的格調當然是要低上不少。
在邀請洛陽貴婦時,皇後王惠風特意邀請同輩之人過來。
若是邀請了趙王妃或者是平原王妃過來,這都是高在場好幾輩的人物,這般輩分高,便是聊天,恐怕都有些許顧忌,而且還有禮節什麽的。
太煩了。
王惠風身為皇後,手腕雖然不錯,但是其他王妃,也不是省油的燈,能不招惹,最好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但即便如此,同輩之人,也不是那麽好相與的。
“我聽說是廣元侯之父,原來是商賈,不知可是?”
說話的,卻是榮陽長公主。
榮陽長公主此時接近三十歲,身著一身淺粉色的素錦百褶裙,袖口邊際繡了幾朵嬌豔的金盞花、領口是乳白色的,用粉線鑲邊。下擺用白色的絲線勾出了幾朵玉蘭花,外披一層白色薄紗。
榮陽長公主為武帝長女,身上便是自帶威儀的。
在場中,年紀最大的,便是她了,輩分最高的,也可以說是他了。
王惠風之所以邀請她到場,第一個原因當然是因為華恒了。
華恒與王生等人算是同輩人。
當然,實際上來看,隻能算半個同輩人。
第二個原因,則是因為洛陽命婦之中,榮陽長公主算是人脈最廣的了。
不管是第一個原因還是第二個原因,王惠風都覺得應該把她邀請過來。
不想把這些人邀請過來之後,卻是給她出了一個難題。
三個女人就是一台戲,更何況此時顯陽殿中的女人不止三個。
王惠風眉頭微促,心中有些煩膩。
“確確實如此。”
張氏麵對這這種大場麵,還是有些適應不過來。
原本他就是一村婦,當然,一般的村婦是不認字的。
她識字,並且也學過女戒。
但是氣質比之榮陽長公主這些人來說,自然是比不了的。
這是出生到現在,便蘊養著的貴氣。
“顯陽殿中,聊一些紅女之事就行了,不必連扯上男人們的事情。”
王惠風開口了,榮陽長公主連忙對著王惠風露出笑容來。
“皇後殿下,我明白了,我不說便是了。”
張氏在一邊低著頭,倒是讓坐在皇後身側的廣平公主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我看廣元侯母親也不擅長在此處待人接物,便是家長裏短,也沒什麽好說的,不如讓她先回家中去罷了。”
在榮陽長公主側畔,卻還有一個宮裝女子款款道來。
樂王妃身著一襲水藍色宮服,裙裾邊用粉色絲線繡著細碎的櫻花瓣,勾上一層金絲,仿佛給這櫻花鍍上了一層金邊,在眾人之中,她的美豔可是不輸皇後王惠風的。
“此言不妥。”
廣平公主馬上站出來了。
“廣元侯母親既然是皇後邀請過來的,豈有回去的道理?”
樂王妃是成都王妃,是大儒樂廣之女,在洛陽,也是有些名氣的。
在詩書之家長大,樂王妃胸中也有有些許文韜的。
“可我等討論之事,恐怕她也聽不懂,這聽不懂,對廣元侯的母親而言,難道不是一個折磨嗎?”
“樂姐姐這句話就不對了。”
襄城公主輕輕開口。
她夫君是尋陽侯王敦,在明麵上,王敦與王生關係是不錯的。
加之從某方麵來講,琅琊王氏與王生的關係是不錯的,利益上麵,還是有共同點的。
既然是關係不錯,那她自然是要幫王生說話的了。
加之她平時最是喜歡文賦,而廣元侯又是這洛陽最有文才的俊才,她自然也很是傾慕的。
望嶽之詩,她可有通讀過的。
“不會的東西,可以學,況且能夠教出廣元侯這般文氣的孩兒出來,張姐姐如何是那種粗鄙之人?”
“這可不一定。”
在樂王妃身側,也有一個宮裝女子陰陽怪氣的說道“也可能是那廣元侯是文曲星轉世呢,既然是文曲星,那還用人教?”
言外之意就是張氏什麽都不是了。
“茂王妃也不必陰陽怪氣,不就是茂王的人得不到西征的名額罷了,何至於此。”
方才太極殿中的消息,已經是傳到了顯陽殿中命婦的耳朵裏麵來了。
這也是樂王妃茂王妃針對張氏的原因。
至於榮陽長公主,則是覺得王生的鋒芒蓋過了華恒,讓她的夫君得不到皇帝的重用,是故也把怨氣撒在了張氏身上。
在這個時代,女人是男人的附庸,即便是王惠風要她們不談男人的事情,但是男人的事情就是她們的事情,這些命婦又如何能夠置身事外呢?
見到顯陽殿中的火氣越來越盛,王惠風眉頭微皺,隻好說道“既然諸位無意聊家長裏短,女紅事宜,不如便來彈棋罷了。”
所謂之彈棋,是一種棋類遊戲。
這種遊戲是西漢末年開始流行,最初主要在宮廷和士大夫中間盛行。
彈棋源於漢代。
彈棋初創時,僅流行於宮中,社會上還鮮有所見。
王莽新政末年,南方大饑,綠林發難於南,赤眉造反於東,農民起義推翻了王莽政權。而後,劉秀乘機而起,殺赤眉軍,建立起東漢政權。
在此大亂之年,彈棋由宮廷自然流入民間。
直至東漢章帝時,彈棋方在宮禁中複盛。
自此,喜好彈棋的人士越來越多,且以詩賦詠彈棋,或撰文論述之,為彈棋的推廣普及作出了貢獻。
晉人葛洪的《西京雜記》,曾對彈棋的創始作了記述。
該書卷二雲“成帝好蹴鞠,群臣以蹴鞠為勞體,非至尊所宜。帝日:膚好之,可擇似而不勞者奏之。''
家君劉向作彈棋以獻,帝大悅,賜青羔裘、紫絲履,服以朝勤。“
由此可見,彈棋係士大夫階層所創,並因以解決“勞體“問題而取代蹴鞠引入了宮禁中。
同時,還參照蹴鞠對其局勢、規則作了某些改造。
沒過多久,便有宮女將彈棋的棋盤拿上來了。
棋盤是“局則荊山妙聯,發藻揚睬,豐腹高隆,憚根四頹,平如砒碉,滑若柔夷。“
即是說,棋局采用華美的聯玉料精工做成。正方形,局中心高隆,四周平如砥礪,光彩映人。
至於所用棋子,一般用“玄木北幹,素樹西枝等木質精製而成。
而它的玩法,是“二人對局,黑白各六枚,先列棋相當,下呼上擊之“。也就是說以自己的棋子擊彈對方的棋子。
每一方的12枚棋子中,又分貴賤子各6枚。
玩時,大約是以一方的棋子擊對方的棋子。
“下者二乃敵一,用朱、墨以別焉……既而抵戲者二人,則視其賤者而賤之,貴者而貴之。其使之擊觸也,必先賤者,不得已而使貴者“。
在24子中一半是紅色,即所說的“貴子“,一半是黑色,即所說的“賤子“。
玩棋的人都應先以賤子去擊觸對方的子,不得已才用貴子。
棋盤放上,眾人手握棋子,開始玩樂起來了。
不過彈棋雖然是一個好玩的項目,但在場的王妃公主又如何會沉迷其中?
比這還好玩的東西她們也見過了。
顯陽殿的爭鋒,並不會因為這個彈棋便終結了。
在場的人中,除了襄城公主廣平公主還有皇後之外,其她的人,基本上都是在針對張氏的。
這倒是讓王惠風心中愈發惱火。
原本她邀請眾人過來,便是聯係一下感情的。
畢竟眾人的夫君,都是為皇帝做事的。
可惜
有人的地方就是有江湖了。
“罷了罷了。”
王惠風將手上的棋子撒下去。
“本宮倦了,你們回去罷。”
“皇後殿下,這才玩了沒到一刻鍾?”
榮陽長公主的眉頭頓時皺起來了。
“你們這般,也不似欲玩彈棋的模樣。”
王惠風左手扶額,看起來像是十分勞累。
她是真的有些煩膩了。
原本不邀請趙王妃,平原王妃那些人來,就是想要圖個清靜。
現在這顯陽殿中,哪有清靜?
“皇後殿下,這,姐妹們才來顯陽殿沒多久。”
“回去罷。”
樂王妃還想繼續說些什麽話,但是見到王惠風這副作態,也不好說什麽了。
樂王妃榮陽長公主等人紛紛起身。
張氏與廣平公主自然也是起身的了。
“廣元侯母你便先留下罷。”
皇後突然的一句話,倒是讓張氏愣了一下,榮陽長公主等人的眉頭則是微微的皺了起來。
不過
皇後要留一個人,這樣的事情,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便是榮陽長公主,在這個時候也不敢多說什麽。
她的身份雖然高貴,然而現在的皇帝畢竟不是晉武帝了。
時代改變了,也讓她沒有了任性的機會。
現在全天下最有權勢的女人,除了長壽宮中的謝太後之外,便是麵前的這個皇後了。
至於另外一個太後,天下人都知道,她不過隻有一個名號而已。
眾人紛紛離去,張氏留在其中,而廣平公主卻開始賴著不走了。
“廣平公主,你也離去罷。”
“皇後姐姐,便讓我留下來吧,又不是什麽秘密之事。”
廣平公主頓時黏上王惠風,整個人倒在皇後身上。
她們兩個在一起,一個成熟風韻,一個清新可愛,倒真像兩姐妹一般。
當然
如果是排資論輩的話,廣平公主算是皇後的長輩了。
畢竟司馬遹是司馬衷的兒子,而司馬衷是司馬炎的兒子。
廣平公主
與司馬衷可是兄妹關係。
雖然兩人的年齡差別有些大。
“也罷。”
她要說的,本來就不是秘密之事,按她的觀察,司馬驤這丫頭也是處處為這廣元侯母親著想的,留她一道,也沒有什麽事情。
“張氏。”
王惠風輕輕喚了一聲。
“皇後殿下。”
張氏連忙對著王惠風行了一禮,頭低得很低。
“你也不必如此拘謹,廣元侯如今深得陛下信任,你為廣元侯母親,自然是母憑子貴的,既然廣元侯給你掙得的榮耀,你也不要給廣元侯丟了麵子才是。”
王惠風拍了拍手,她身後的幽蘭宮女手上捧著一個紅盤子,緩緩到了張氏身側。
“你蘊養了廣元侯,為我大晉養育了一個好臣子,本宮為皇後,自然也要替陛下封賞你的。”
言罷,王惠風示意幽蘭宮女將紅盤子上的紅布掀開。
掀開之後,發現紅盤子裏麵的東西是一套服飾,還有兩塊令牌。
“母憑子貴,你既然生養了廣元侯,自然也有命婦之資的,此是侯爵夫人命婦令牌與服飾,你下次再來顯陽殿時,也不必自稱村婦一類的,可自稱我了。”
張氏愣了一下。
命婦?
她活了二十多年,從來沒想到自己還能獲得命婦的稱號。
“這,這如何是好?”
“你便受下罷,皇後封賞的東西,難道還能收回不成?”
這個命婦的稱號,可是不多的。
對於原本便是公主的人來說,這個稱謂自然不值一提。
但是對於那些出身不是太好的人,類似與張氏這樣的人來說,這命婦的稱號就十分重要了。
畢竟,若是與貴婦出遊之時,你不會有低人一等的感覺。
也不必對別人行禮,自稱也能更有尊嚴一些。
“這那婦人便受下了。”
聽到張氏允諾了,王惠風臉上也露出笑容來了。
“受下便好,廣元侯乃是陛下心腹重臣,你也可以經常來皇宮,這另外一塊令牌,便是可以隨意通行皇宮的。”
不僅是張氏,便是廣平公主嘴巴也張得很大。
這通行皇宮的令牌,可謂是價值連城。
也是廣平公主夢寐以求的東西啊!
“這個”
“無妨,拿著便是了。”
“諾。”
再在顯陽殿聊了一會兒,皇後便再稱自己已經累了。
張氏早已經想要回金穀園了。
你情我願,張氏自然是告辭出殿了。
張氏出殿,在宮女的引領之下,便要朝著宮外而去。
不想廣平公主卻是追出來了。
成都王府。
正堂之中,司馬穎端坐主位,在他麵前,有一個厚棉布衣的男人跪坐其間。
他滿身風霜,看起來像是趕了很久的路一般。
“這是我家大王與大王的手信。”
成都王麵不改色,接過信件。
打開信件,隻是讀了一半,成都王目光便陰晴不定起來了。
“齊王,他到底要做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