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西征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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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

    寒冬之日,金穀園也被掩蓋在一片迷蒙的白霧之中。

    寰宇之內,飄蕩的冷氣,將天上的水汽凍結成冰,化為鵝毛般的大雪,飄飄而落。

    王生緊了緊身上的厚衣,在外麵加了一身官袍。

    即便是全副武裝,但是當王生走出門口的時候,這股寒意,還是透過了後世的衣袍,滲透到身體裏麵去了。

    不得不說,寒冬之日上早朝,當真是一個折磨。

    當然。

    能夠上早朝,當然也是權力的象征了。

    寒冬之日,對於這個千瘡百孔的國家來說,可不算是什麽好事。

    近來,洛陽周遭已經有不少人餓死了,爭搶的事情,也越來越多。

    而這裏是京畿之地,若是換一個地方,那慘狀,恐怕比這洛陽要勝過許多倍的。

    百姓就像是溫順的綿羊,在吃得飽的時候,便是如此。

    但是在吃不飽的時候,在活不下去的時候,這些溫順的綿羊,也會披上狼皮,嗜血無比,而有的人,披上狼皮之後,便成為了真正的狼。

    有一點司馬遹是做得不好的。

    在這一個月來,司馬遹完全是在鞏固自己的勢力,將朝中的重要位置,都掌握在自己手上,同時清算賈南風一係,以及之前得罪過他的人。

    這種清洗,範圍很大。

    近在洛陽,遠到州郡封國。

    司馬遹是皇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加之司馬遹雖然清算了很多人,也提拔了很多人。

    一來一去之下,帝王權術,自然是讓他的權勢更加穩固了。

    作為皇帝,權謀皇帝,司馬遹是合格的。

    但是對於百姓來說,司馬遹的這個皇帝,卻不怎麽合格。

    新登皇帝位,大赦天下。

    但所謂之大赦,不過些許浮財而已。

    真正的大頭,他可是沒有省去的。

    之後還立下各種名目,征收賦稅。

    這才是洛陽京畿之地,卻有人餓死的原因。

    洛陽的賦稅,變重了。

    而其他地方,賦稅也變重了。

    司馬遹得到的那些錢財,是去整頓軍備了。

    他時刻防範著齊王,尤其是在齊王明目張膽的違抗他的命令之後,司馬遹心中的焦急之色,也愈甚了。

    他的動作越來越大,百姓身上的重擔,自然越來越多。

    在司馬遹看來,他不過是收繳些許賦稅,對於百姓來說,不值一提。

    但事實上

    皇帝要錢,那些官員,世家也是要錢的。

    皇帝與世家官員,一人拿一份,也就是三份。

    原本不多的賦稅,加了三倍之後,就不是一個小數目了。

    這個冬天,可不好過

    王生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如今弘農郡破,恐怕西征之事,便要馬上提上日程了。

    戰爭,不是那麽容易打的。

    戰爭,從來是消耗財富的運動。

    這也是我大中華為何以和為貴的原因。

    打仗

    太耗錢,耗命了。

    戰時,不僅要有出征的士卒,還需要後勤保障。

    若是後勤保障是百姓,每個民夫可以背六鬥米,士兵自己可以帶五天的幹糧,一個民夫供應一個士兵,一次可以維持十八天。

    六鬥米,每人每天吃二升,二人吃十八天。

    如果要計回程的話,隻能前進九天的路程。

    兩個民夫供應一個士兵的話,一次可以維持十六天。

    一石二鬥米,三個人每天要吃六升。

    八天以後,其中一個民夫背的米已經吃光,給他六天的口糧讓他先返回。

    以後的十八天,二人第天吃四升米。

    如果要計回程的話,隻能前進十三天的路程。

    前八天每天吃六升,後五天及回程每天吃四升米。

    三個民夫供應一個士兵,一次可以維持三十一天。

    三人背米一石八鬥,前六天半有四個人,每天吃八升米。減去一個民夫,給他四天口糧。以後的十七天三個人,每天吃六升。再減去一個民夫,給他九天口糧。最後的十八天兩個人吃,每天四升。

    如果要計回程的話,隻可以前進十六天的路程。

    開始六天半每天吃八升,蹭中間七天每天吃六升,最後十一天及回程每天吃八升,中間七天每天吃六升,最後十一天及回程每天吃四升。

    三個民夫供應一個士兵,已經到了極限了。

    如果要出動十萬軍隊,輜重占去三分之一,能夠上陣打仗的士兵隻有七萬人,就要用三十萬民夫運糧。再要擴大規模就很困難了。

    遣送運糧民夫返回要派士兵護送,因為運輸途中還會有死亡及患病的,而且要利用這些減員的糧食供應護送士兵。

    每人背六鬥米的數量也是根據民夫的總數推算出來的,因為其中的隊長自己不能背,負責打水、砍柴的人隻能背一半,他們所減少的要攤在眾人頭上。

    另外還會有死亡和患病的人,他們所背的也要由眾人分擔,實際上每人背的還不止六鬥。

    所以軍隊不容許有吃閑飯的,一個吃閑飯的人二三個人供應他還不夠。

    如果用牲畜運,駱駝可以三石,馬或騾可以馱一石五鬥,驢子可以馱一石。

    與人工相比,雖然能馱得多,花費也少,但如果不能及時放牧或喂食,牲口就會瘦弱而死。

    一頭牲口死了,隻能連它馱的糧食也一同拋棄。所以與人工相比,各有得失。

    尤其是現在是冬天,草料難找,這牲口運輸糧食的方法,基本上也就是作廢了。

    赤壁之戰時,曹老板號稱自己有百萬大軍,說實話也差不多,算上那些後勤民夫的話,或許真的有百萬。

    齊萬年這些胡人軍隊,大多是以戰養戰的,補給簡單,但也不穩定。

    他們不是在自己的地盤打仗,不心疼自己的地盤。

    漢人軍隊是要保自己的地盤的,自然不能做強盜。

    當然

    也不盡然如此。

    士兵可以「就地」解決給養問題,意思是從當地老百姓手中搶糧。

    長途奔襲

    花費巨億。

    王生可以想象到今日早朝的激烈爭辯了。

    “主君,下午時分衛叔寶邀主君去白馬寺賞雪,聽說尋陽侯還有許多琅琊王氏的俊才,也與他一道。”

    “嗯。”

    王生輕輕點頭。

    他現在是廣元侯,開國侯,加之是皇帝寵臣,難免需要交際的。

    隻是每次出去交際,都能遇到一些惹麻煩的人。

    論嘴的話,王生現在自號天下第一噴,噴道最強者,自然是不怕那些人的。

    隻是老是罵來罵去,王生也覺得無趣。

    不過

    若是有琅琊王氏的話。

    那便可以另說了。

    “你回去罷。”

    現在紅袖已經不是金穀園的管事了,如今的管事,是廣平公主從宮中派出來的一個老人,做事倒是事無巨細,讓王生也頗為放心。

    至於無事可做的紅袖,自然是幫王生做些紅袖添香的事情了。

    當然暖床也是其中一件事。

    乘車出了金穀園。

    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

    湖心亭看雪,現在倒是有這樣的意境。

    可惜

    他可沒有國破家亡的感慨。

    皇宮瞬息而至。

    在王生到大殿之時,時間還早,但是朝堂之上的聲音,卻是此起彼伏,一點都不安靜。

    若此地不是太極殿的話,王生倒是以為是在菜市場呢!

    一群穿戴這官袍的賣菜人。

    吵鬧之中,王生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閉眼假寐。

    作為年輕人,每天晚上都是折騰得比較晚的。

    有時一個還行,偶爾兩個三個,就有些讓人受不了了。

    現在有時間,王生可不想和這些人吵來吵去。

    不過王生想要獨身世外,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馬上有人找上了王生。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王導。

    “廣元侯,可知今日早朝為何?”

    聽到王導的聲音,王生也睜開眼睛了。

    對於王導,王生心中還是抱有敬意的。

    “茂弘兄恐怕早知道了,是齊萬年的事情。”

    王導輕輕點頭。

    “弘農郡破,華陰與湖縣被齊萬年洗劫一空,華陰更是成為廢墟,這華陰,可是弘農楊氏祖地,祖地被毀,即便是人撤出來了,此時也是在氣頭上。”

    對於消息,王生比王導來說,是要知道得更多的。

    現在弘農楊氏的代表人物便是楊珍,此人正是上穀房始祖。

    繼承了楊炳的爵位蓩亭侯。

    當然,楊珍的本事是不如三楊的,因此即便自己的家世驚人,乃是高門大族,但是在朝中也沒混起來。

    不過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弘農楊氏之所以能夠說是大族,便是它的底蘊,出身,以及複雜的關係網。

    據《通誌·氏族略》記載,弘農楊氏,即是春秋羊舌氏後裔。

    《氏族略》的《楊氏》條說:“叔向生伯石,字食我,以邑為氏曰楊石。黨於祁盈,盈得罪於晉,並滅羊舌氏。叔向子孫逃於華山仙穀,遂居華陰。“

    據《史記·晉世家》及《新唐書·宰相世係》書記載,晉頃公十二年,晉國大夫祁柔之孫祁盈的家臣祁勝和鄔藏交子,被祁盈發現,把他兩個囚禁起來。

    有個大夫叫荀躒,因受了祁勝的賄賂,狀告祁盈私自抓人,結果晉頃公逮捕了祁盈。

    楊食我是祁盈的好朋友,認為晉頃公處事不公,一氣之下幫祁家殺死了祁勝和鄔藏。

    晉頃公大怒,晉國的其他幾家公卿正想削弱公族勢力,於是乘機殺死祁盈和楊食我,並攻滅祁氏、羊舌氏兩族,分祁氏之田為七縣、羊舌氏之田為三縣,作為這些公卿子孫的食邑。

    羊舌肸的子孫逃到華山仙穀隱居,居住在華陰。至漢朝華陰屬弘農郡,稱為楊氏,此即弘農楊氏由山西徙居華陰的曆史過程,亦即弘農楊氏之由來。

    晉國滅了,“祈盈之難“無蹤了,沒有政治上的阻礙後,楊家發展壯大了。

    楊氏自楊道走出山林,重新進入政治舞台後,十餘代皆為周室命官,或為大夫、司馬,或為太傅、州牧。

    秦末,華陰楊碩率其八個兒子隨劉邦征戰,其第六子楊喜因擊殺項羽有功而官封赤泉侯,其他七子皆封為將軍,楊碩本人封為太史楊喜第四代孫楊敞也官至宰相,並娶太史公司馬遷之女司馬英為妻。

    這個時候,弘農楊氏在朝廷位在列卿,爵為通侯,乘朱輪者十人,史稱“西漢十輪“。

    東漢楊震50歲前窮究學典,設館授徒,時稱“關西孔子“,後入仕,官至司徒、太尉,為官剛正清廉,史稱“清白吏“其子楊秉、孫楊賜、重孫楊彪,皆繼承楊震遺風,均官至太尉,被後人稱為“東漢四世三公“。

    天下楊氏出弘農,這句話可不是蓋的。

    三楊死時,便是得到了天下士人的同情,加之聯姻世家,與弘農楊氏的關係更是緊密的。

    況且,今日是弘農楊氏的駐地遭難,下次,說不定便是輪到自己家的了。

    現在不讓皇帝看重,並且解決這件事,下次,若是自家遭難,皇帝豈不是也可以置之不理。

    在這個時候,天下世家前所未有的團結。

    而這種團結起來的力量,便是皇帝,也感覺自己像是在激蕩的河流上來回飄蕩,不慎便會被激浪掀翻在滾滾激流之中。

    “茂弘兄覺得陛下會如何處理?”王導突然問道。

    如何處理?

    這不是擺明的事情了嗎?

    “陛下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當然不會袖手旁觀了。

    他也不敢袖手旁觀。

    司馬家,本質來說也是世家。

    隻不過這個世家現在掌握了權力,是皇帝。

    但西晉的政治格局,說起來,就是世家構成的。

    司馬炎之所以分封諸王,有很大的原因,也是為了防止世家奪權。

    “恐怕西征,便在不久之後了。”

    齊萬年觸及了世家的逆鱗,而對於現在的皇帝司馬遹來說,他要的是穩定,他還需要世家的支持,來對抗齊王。

    在這個時候,世家的要求,即便是過分,皇帝司馬遹也是會盡力滿足的。

    恐怕這也是世家敢如此肆無忌憚的原因罷。

    王生與王導沒有聊多久。

    皇帝司馬遹便到了。

    隨著大內官尖利的喊叫聲,太極殿驟然一靜。

    而司馬遹緩緩坐到龍椅上麵。

    接著,便是行禮。

    禮畢之後,也進入了今日的流程。

    皇帝率先開口。

    “前些日子,朕聽說齊萬年攻破了弘農郡,弘農郡在司隸,離洛陽不過百裏之地,賊胡如此猖獗,朕絕不輕饒。”

    開口的第一句話,司馬遹便表明了態度。

    對於華陰被毀的這件事上,司馬遹要齊萬年付出代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