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法護比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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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寺創建於東漢永平十一年,中國第一古刹,世界著名伽藍,是佛教傳入中國後興建的第一座官辦寺院,有中國佛教的“祖庭”和“釋源”之稱。
東漢永平七年,漢明帝劉莊(劉秀之子)夜宿南宮,夢一個身高六丈,頭頂放光的金人自西方而來,在殿庭飛繞。
次日晨,漢明帝將此夢告訴給大臣們,博士傅毅啟奏說“西方有神,稱為佛,就像您夢到的那個一般。
漢明帝聽罷大喜,派大臣蔡音、秦景等十餘人出使西域,拜求佛經、佛法。
永平八年,蔡、秦等人告別帝都,踏上“西天取經”的萬裏征途。
在大月氏國,遇到印度高僧攝摩騰、竺法蘭,見到了佛經和釋迦牟尼佛白氈像,懇請二位高僧東赴中國弘法布教。
永平十年,二位印度高僧應邀和東漢使者一道,用白馬馱載佛經、佛像同返國都洛陽。漢明帝見到佛經、佛像,十分高興,對二位高僧極為禮重,親自予以接待,並安排他們在當時負責外交事務的官署“鴻臚寺”暫住。
永平十一年,漢明帝敕令在洛陽西雍門外三裏禦道北興建僧院。
為紀念白馬馱經,取名“白馬寺”。
“寺”字即源於“鴻臚寺”之“寺”字,後來“寺”字便成了中國寺院的一種泛稱。
攝摩騰和竺法蘭在此譯出《四十二章經》,為現存中國第一部漢譯佛典。
在攝摩騰和竺法蘭之後,又有多位西方高僧來到白馬寺譯經,在公元68年以後的一百五十多年時間裏,有一百九十二部,合計三百九十五卷佛經在這裏譯出,白馬寺成為當之無愧的中國第一譯經道場。
曹魏嘉平二年,印度高僧曇柯迦羅來到白馬寺。
此時佛教也從深宮走進了市井民間。
隨後,曇柯迦羅在白馬寺譯出了第一部漢文佛教戒律《僧祗戒心》。
同一時期,安息國僧人曇諦,也在白馬寺譯出了規範僧團組織生活的《曇無德羯磨》。
至此,戒律和僧團組織章程都已齊備,一條中土有緣人出家持戒修行的道路鋪就,為中土戒律之始。
曹魏甘露五年,一場受戒儀式在白馬寺舉行。
這一天,朱士行依《羯磨法》登上戒壇,長跪於佛祖麵前,成了中國漢地第一位正式受過比丘戒的出家人。
自此,儒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的古老傳統被打破了。
佛教在中國紮根、傳播最初的二百年,整個過程都與白馬寺息息相關。
這裏是中國第一次西天求法的產物,是最早來中國傳教弘法的僧人的居所;這裏誕生了第一部中文佛經和中文戒律,產生了第一個中國漢地僧人……
總之,白馬寺是與中國佛教的許許多多個“第一”緊緊聯在一起的,這讓它成為名副其實的中國佛教的祖庭和釋源。
王生步入其中,便是能夠很真切的感受到白馬寺的底蘊。
哪怕是經過戰火的洗禮,但是曆經時間洗禮,白馬寺又恢複了往日的榮光,而且比之從前,似乎還有莊嚴不少。
白馬寺整個寺廟坐北朝南,為一長形院落,占地極廣。
穿越到來之時,王生也來過白馬寺,當然,當初他心事重重,自然是沒有心思欣賞的。
現在便不一樣了。
在身側的僧侶介紹,王生也知道這白馬寺的主要建築有天王殿、大佛殿、大雄寶殿、接引殿、毗盧閣等,均列於南北向的中軸線上。
雖不是創建時的“悉依天竺舊式”,但寺址都從未遷動過,因而漢時的台、井仍依稀可見。
有五重大殿和四個大院以及東西廂房。
整個寺廟布局規整,風格古樸。
說起來,現在佛教,也算是開始在華夏大地傳播了,而且傳播得很廣。
《出三藏記集》卷七《合放光光讚略解序》記載,元康元年,竺叔蘭和無叉羅在陳留譯出了《放光般若經》,此經“大行華京,息心居士,翕然傳焉。中山支和上遣人於倉垣,斷絹寫之,持還中山。中山王及眾僧,城南四十裏幢幡迎經。其行世如此是”
可見佛教的影響。
當然,如今,還是道教執牛耳的。
畢竟是本土宗教,有天然的優勢。
但要說佛教在已有道教的基礎上,居然還能夠發展迅猛,並且成為三大教之一,自然是有原因的。
對西晉的統治階級來說,一直都是缺少這麽一個統治工具,而佛教的教義卻是完美的契合統治階級的要求——適合推廣加“安民”。
道教的教義是無為、自然、自由,可以“安民”卻不利於推廣。
得道成仙是有錢人才能想的,便是所謂之法侶財地,普通人對吹出來的夢都是妄想。
當然漢末道教有個流派五鬥米教,推廣效果很好,好到可以像張角一樣造反,結果就被改造了。
黃巾之亂,可以說是直接導致了東漢的滅亡。
正是黃巾、五鬥之流,掌權者不放心。
儒家在當時被世家掌握壟斷,是世家的權力利益來源,但還不是完整宗教。
孔孟之學,非是經書,沒有教義。
而政治的黑暗,讓儒家信眾都快崩潰了,例如竹林七賢,嵇康阮籍。
他們看到了佛教,發現正是需要的精神寄托,部分士大夫就用佛教來反對當權者、來麻醉自身、來表達自身不滿、來轉移衣食無憂之後的精神需求。
這也成為了流行的風景線。
其實,說起來佛教要在華夏傳播,本身是有困難的。
佛教本身是需要剃度,禁欲,離俗的。
所謂之離俗,便是無君王,無父母。
在佛教傳入我國以前,儒家思想是主流,身體發膚授之於父母,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孝順父母。
這跟佛教的矛盾很尖銳,人們一時之間是無法接受的,佛教早期入華也並沒有急著吸引信仰者,而是翻譯佛經,佛法僧缺一不可,佛有了僧有了,還沒有經。
這便是佛教本土化的過程。
東漢時期,僧人們的大部分活動都是在翻譯佛經了,但是翻譯佛經是有問題的,首先當時的僧人都是有什麽經書,翻譯什麽經書,大腦中記得幾章幾品就翻譯幾章幾品,其次大家知道語言不通,有些東西很難翻譯出神髓。
就譬如唐詩宋詞翻英文能直譯,但意境這些東西很難表達得像中文這麽美,翻譯佛經也存在類似的問題。
僧人們想了很多辦法,最後他們就在漢語裏麵尋找和佛教的理論,觀念,概念相近的一些詞語來翻譯。
找著找著,發現中國道教文化裏麵有很多概念,觀念和佛教的概念,觀念相似。
所以他們常常借助於道家的概念來翻譯佛教的術語,同時也借用道教的一些神仙方術來作為佛教的宣傳方式。
早期的中國人會把道教和佛教混在一起,以為佛教是道教的一種形式。
結果就是“黃老浮屠並祠,小乘禪學流行”,小乘禪學強調呼吸,吐納,運氣這些東西,跟道教的調息相似。
就例如道教的很多神,與佛教都是有聯係的,中國神話體係,道與佛都是有的。
而且有些形象即是道教神,亦是佛教神。
當人們把佛教當做道教的一部分時,這部分內容就容易流行,被接受,但大家也知道,這顯然不是佛教的真諦!
這樣的翻譯方式,顯然也會造成人們對佛教觀念,佛教理論的誤讀,但是是不可避免的,正是這些困難重重,早期的佛教宣傳采取的這種宣傳方式就是依附,依附到中國傳統文化當中,尋找和佛教理論比較接近,又可以依附的對象來傳播,這樣中國人更可能容易接受一些。
東漢時期就依附黃老,黃老在那個時期比較流行,隨著發展,社會流行什麽,佛教就用什麽方式來宣傳和傳播,比如道家宣傳“清靜無為,勸善止欲”,用神仙方術傳播,佛教也宣傳“清靜無為”,用神仙方術傳播,這些都是不得已而為之的。
魏晉時期,玄學盛行,佛教又選擇依附玄學,玄學是力圖把道家和儒家兩種文化進行兼容的一種新的學術思潮。
玄學裏麵包含的三玄《老子》,《莊子》,《周易》。
玄學家們主要對這三部經典來進行闡釋和研究,進而引申一些形而上的問題來進行追問,玄學之所以稱之為玄學,就是因為它艱澀難懂,尤其喜談“有”說“無”,就是道家的一套東西。
佛教發現玄學這裏麵的內容和佛教的一個類別很接近,這個類別就是般若學,對佛教感興趣的人可能知道在大乘佛教時期般若經是非常流行的,如金剛經,心經都屬於般若經,般若經的核心就是談“空”,“空”在早期佛經翻譯中,常常用道家的“無”來比附翻譯,“空”翻譯成“無”,但“空”絕不是“無”,但是早期的翻譯隻能這樣翻,把“空”的概念翻譯成“無”。
玄學家們談“空”的時候覺得和佛教的般若學是比較接近的,所以這個時候,佛教又興起了般若學的傳播,這是依附玄學的結果,“空”不是“無”,用“無”談“空”肯定是存在問題的,後來有一位年輕的僧人,叫僧肇,寫了幾篇文章,對談“空”的問題進行批判,收入到他的著作《肇論》裏麵,這就是依附玄學的結果。
當然這樣一種依附方式是有利於佛教的傳播的,這樣的思想也有利於當時的人去接受和了解,雖然有一定的誤讀。
西晉,佛學發展,但要說井噴式的發展,還得過一些年之後。
東晉,南北朝,才是佛教發展的的井噴式時期。
一方麵是戰亂導致了底層人士對現實社會的失望,轉而尋求精神慰藉,此時大量佛教典籍的翻譯以及西方僧人大規模的來華,佛教理論中的來世說及受歡迎,進而獲得了生存空間。另外一方麵,就是政權接納了佛教作為統治工具,支持譯經活動,當時無論是北方佛教中心洛陽,還是南方的幾大譯經中心,都出現了大規模的僧團活動,這都是國家或者地方實力派進行的支持。無論是北魏還是南朝梁武帝,大規模的上層士人的信仰佛教,直接導致了佛教的幾何增長。
在戰亂的土地上,佛教有了生根發芽的土壤。
教派,與政治無關,但也與政治掛鉤。
王生眼睛微閃。
“今日在大雄寶殿講說的,是哪一位高僧?”
王生等人來白馬寺,除了賞雪景之外,更多的,便是看看佛經以及高僧了。
接待王生的僧侶連忙對王生行了一禮,說道“今日在殿中講學的是法護比丘。”
法護比丘?
王生對這僧人倒不是特別了解,問道“不知這法護比丘何許人也?”
王生這個問法,當然是有些突兀的。
但是以王生現在的身份,即便是突兀問法,麵前這個小僧也不敢多說。
主持在吩咐他接待王生之前,可是與他說麵前的這位年輕人,可是如今天下最有權勢的人之一,萬萬不能得罪。
“施主,這法護比丘,乃是當世高僧。”
說著,這僧人當即將法護比丘的身世娓娓道來。
法護比丘原名竺曇摩羅刹,其祖先是大月支人,本姓支氏,世代居住敦煌。
竺曇摩羅刹八歲出家,拜天竺沙門竺高座為師。誦經每日萬言,過目成誦。天性純潔,品德高尚,操行精苦,誠實好學,萬裏尋師參學,博覽世俗典籍六經七籍,對世間人的稱讚毀謗從不放在心上。
晉武帝時期,寺廟圖像雖然說京城裏有很多。
然而方等甚深經典多數還藏在蔥嶺之外的天竺諸國。
法護比丘於是發憤誓弘大道。
隨師父去了西域,遊曆諸國。
外國異地語言三十六種,文字也有三十六種。
法護一一遍學,貫穿綜合詁訓,各種音義字體,沒有不認識的。
於是大量攜帶梵文經典,沿著回漢地的路,一邊走,一邊譯出,寫為漢文。
所獲覽即正法華光讚等一百六十五部。
一心營辦的事業,唯是弘通佛法,法護比丘終身寫譯佛經,雖然辛勞,卻從未厭倦。
聽著僧侶將話說完,王生也終於知道這王敦等人為何今日要來白馬寺了。
估計便是這個法護比丘地位尊崇,佛法高深罷。
而且到了這樣境界的僧人,恐怕不止佛法,文學方麵的造詣也是極高的。
“本侯倒是想去見一見這法護比丘。”
僧人眼睛一亮,接著說道“法護比丘在寶殿中宣揚佛法,施主何不與法護比丘論證佛法,說不定有其他的收獲也不一定?”
這是要拉我進佛教?
王生輕輕搖頭。
作為無產階級馬克思主義的堅定擁護者,王生對佛教,也是用辯證法來看待。
信
是不可能信的。
不過
既然這法護比丘如此了得,與這等人交談,應該也是有所收獲的才是。
不知道問政事,這法護比丘會如何作答。
王生心中也升起了一些興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