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血色之夜眾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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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

    便是在洛陽西郊的金穀園,也感受到了喧鬧聲。

    金穀園離洛陽說遠很遠,但說近,也很近。

    “主君,外麵如此喧鬧,會不會金穀園遭了歹人?”

    王生輕輕搖頭,他懷抱著紅袖,輕輕說道:“你隨我出去看看。”

    紅袖輕輕點頭,連忙起身替王生更衣。

    很快,王生便在紅袖的攙扶下,出了房門。

    王生一出來,守候一側的劉勇連忙對王生說道:“啟稟主君,方才在下聽到喧鬧聲,還以為是進了歹人,這才讓眾兄弟過來護住主君。”

    原來僻靜的內院,現在站著幾十號手上握著森森刀兵的莊衛士卒。

    王生輕輕點頭,也沒有責怪劉勇。

    “金穀園遭了歹人?”

    劉勇臉上馬上露出不好意思之色。

    “現如今看來,卻是看錯了,金穀園很平靜,那喧鬧聲音是從洛陽方向傳來的。”

    洛陽?

    王生愣了一下。

    “隨我去高樓。”

    金穀園最高處,恰好能看到洛陽西門。

    “諾。”

    在紅袖的攙扶下,王生帶著劉勇等人,很快登上高台。

    登斯樓也,感時傷懷。

    但王生無所感,隻見到原本黑暗的東方充斥的火光,耳邊,似乎也能聽到呼喊聲。

    這麽遠的呼喊聲。

    這可不一般!

    尤其洛陽城中的火光。

    王生心中頓時生出不妙之感。

    他現在點慌。

    莫非齊王的底牌就是這個?

    他與朝中人,宗親說好了,來反司馬遹?

    隻要在宮城將司馬遹殺了,那他自然可以當皇帝。

    若是如此的話,他作為皇帝身邊的第一謀臣,這結局,恐怕不如何好的。

    等一下。

    王生猛地搖了搖頭,連忙守住自己的心誌。

    先別慌。

    或許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齊王如何有能力殺皇帝?

    不說這洛陽就是皇帝的主場,便是齊王有再大的勢力,在宮中也沒有多少作用的。

    宮中禁衛,都是從左右衛率中挑出出身最幹淨,最忠誠的士卒組成的。

    若是無法策動禁衛,那齊王如何能夠造反?

    南營的?

    一想到南營,王生似乎也覺得這好似有些可能。

    若是原來的南營,成分還比較清楚,但是西征之時皇帝從世家手上征了兵,王生在弘農郡留了一萬人,剩下的人,可是都放在了南營。

    區區幾個月,要想這些被世家控製了多年的州郡兵一下子便收心皇帝,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世家對這支軍隊還有一定的控製力。

    也就是說,齊王的依仗,來自於南營?

    或許,這還真的有萬一的可能性。

    但是轉念一想,王生又重重搖頭。

    他在南營也不是沒有耳目的,若是南營有什麽大動作,以他影樓的速度,他不至於現在都不知道的。

    南營雖然有可能為齊王所用,但是天下世家也不是傻子,天下不可能所有世家都支持齊王,甚至連大半世家都不會支持齊王。

    現在的皇帝,畢竟是司馬遹。

    再者說。

    齊王也不敢殺皇帝。

    弑君之罪,齊王不敢背。

    他若是殺了皇帝,他便是千古罪人,有這樣的罪名在,還想做皇帝?

    不可能!

    若是這天下隻有司馬遹與他司馬冏兩人相爭還好說。

    但遠在天邊的河間王,以及現在在洛陽的宗王都不是省油的燈。

    也就是說。

    這件事不是齊王做的?

    也不是。

    這動蕩,與齊王脫不了幹係。

    隻是在一瞬間,王生的腦海中的思緒飛飄,產生了很多念頭,也否定了一些念頭。

    真相,似乎離他越來越近了。

    “主君。”

    王生一動不動,倒是讓他身側的紅袖心中升起了一些擔憂之色。

    “我無事。”

    王生輕輕搖頭。

    “看來現在洛陽發生了大事。”

    紅袖知道,王生說這件事是大事的時候,那一定是大事。

    “那”

    紅袖話還沒來得及說,王生就開始發號施令了。

    “劉勇,你命人四處看看,洛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另外,去通知影樓的人,這消息,我要第一時間知道。”

    “諾。”

    劉勇應諾,馬上領人下去了。

    高台之上風呼嘯,王生身上穿的原本就不如何厚實,直接打了一個噴嚏。

    “主君,不然我們還是回去罷?”

    王生輕輕搖頭,他緊緊的攥住紅袖的手,將她擁入懷中,似乎借此取暖。

    洛陽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齊王被囚,這是他的動作?

    但是,若他真的動了刀兵的話,那便是謀逆了,在這個時候,他的身份,可就沒有什麽用了。

    失敗了話,滿朝文武,宗親大臣,也不會為他說話,也無人敢為他說話。

    成功的話,天下人,諸王宗親,也會將他視為判臣,這天下不是他的,而是除去他的那個人。

    齊王根本不是那種為他人做嫁衣的人。

    那真相又是什麽呢?

    想著,王生又打了一個噴嚏。

    “主君,我們還是回去罷。”

    王生看著懷中的紅袖,沒好氣的說道:“莫非你又想我今夜好好折騰你?”

    王生的這句話,頓時讓紅袖臉上都紅潤起來了。

    她低下頭,不敢與王生直視。

    出了這種變故,明日,等洛陽平靜了,他必然是要入宮的,但既然是虛弱,那就要裝出虛弱的樣子。

    王生對自己的演技沒有多少信心,所以與其擔心露餡,不如是真的虛弱。

    王生對別人狠,對自己自然也是不會心慈手軟的。

    “與其主君在這裏吹著冷風,還不如,還不如”

    說到後麵,紅袖說話的聲音也微不可聞了。

    “我看你那日是不知道痛疼。”

    “奴婢沒有。”

    王生也不打趣紅袖了,道:“那我們回去。”

    “嗯。”

    紅袖輕輕點頭,然後攙扶著王生,緩緩回內府。

    但王生並沒有回臥室,而是待在書房。

    他今日要做的事情,可不少。

    紅袖則是在一邊替王生起了一盆火,原本冰涼的書房,一時間充滿溫度了。

    等待是很漫長的過程。

    王生等的很辛苦,但對於洛陽南門的兵將來說,今日絕對是絕望的一夜。

    “將軍,南門還未攻下。”

    孟觀現在麵色鐵青,重重的看著遠處宏偉的城池。

    幾日前,他收到趙王的密信,說齊王將反,是故在南營早些做準備,入城勤王,得一些功勞。

    對於趙王,孟觀當然是信任的,是故以他的威望,很快就在南營收攏了一群士卒。

    建功立業,封妻蔭子

    一個接著一個好處許下去,難免有一些人動心。

    於是在今日傍晚之時,趙王派人密信過來,說是齊王將洛陽令收買了,洛陽守軍一日之間反戈,齊王帶著人進攻皇宮。

    聽到這個消息,孟觀還是半信半疑的,但也是起兵了。

    行至洛陽城外,便見到城中一片喧鬧。

    平常時間,城中宵禁,別說是這些火光,便是一點點的喧鬧聲都不會有太多。

    而現在。

    洛陽如鬧市一般。

    趙王殿下沒騙我。

    這是孟觀的第一個念頭。

    既然趙王說的是對的,那就打!

    他是勤王來的,是正義之師。

    三言兩語的煽動,便讓麾下士卒熱血衝頭。

    但是,戰役一爆發,過程的殘酷,是孟觀沒有想過的。

    洛陽城堅,部分地段高出地麵5~7米左右。

    包括西北隅金墉城在內,北牆全長約3700米,寬約米;西城牆長約4000米,寬約20米;東城牆長約4000米,寬14米。全城周長14公裏。

    城牆夯土版築,版築夾棍製成,防禦力便不用多說了。

    在部分城牆上還發現有向城外突出的墩台,西牆北段有4座,北牆東段有3座。

    墩台間距為米,在城牆外側均有護城河。

    這是一個堡壘。

    戰爭堡壘。

    是故在戰爭爆發沒多久之後,由於傷亡過重,很多人已經出現懼戰、欲做逃兵之人了。

    若非他早有準備,在這些人後麵準備了殺逃兵的人,這種趨勢恐怕就是山崩地裂般的了。

    現在他才想起來,這些人可不是他的精銳部隊。

    這些人原來隻是州郡兵,又疏於訓練,現在麵對這樣的血戰,如何為繼?

    雖然現在有處置逃兵的“士亡法”,但說起來,他孟觀手上也沒有兵符,說動這些人完全靠一張嘴,自然這律法也不是太好用的了。

    但既然選擇了帶兵過來,現在退後,絕對不行。

    齊王他已經得罪了,現在不把齊王斬了,下麵,死的就是他了。

    孟觀深刻的明白這一點。

    但是

    孟觀看著這高大的城門,心中戚戚然。

    要將這城池攻下來,談何容易?

    “將軍。”

    在這個時候,孟觀副將緩緩走過來,說道:“將軍入賬飲些熱酒罷,這城池,看起來一時半會是攻不下來了。”

    看著自家的副將,孟觀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這齊王,手上的兵力還真是多,這洛陽,當真是城堅,若是趙王殿下能與本將軍裏應外合便好了。”

    副將輕輕說道:“隻是現如今入城,何其難?”

    孟觀輕輕點頭。

    “隻看趙王殿下是否能看到本將軍如今的處境了。”

    孟觀入賬,賬內果然熱了一壺酒。

    倒出一尊酒,孟觀輕輕的飲了下去。

    “啊!”

    先是暢快,但這烈酒孟觀喝了許久,今日的酒,似乎有一種不同的味道。

    但孟觀為軍人,興許是這酒是次品,也沒多在意了。

    “現在人員傷亡如何?”

    副將對著孟觀行了一禮,說道:“大軍傷亡過半,將軍,我看我們已經撤了,洛陽城堅,靠我們這幾千人,攻不下來,再者說,逃的人越來越多了。”

    孟觀輕輕搖頭。

    “此事既然已經做了,就沒有半點退路了。”

    富貴險中求。

    莫過於此了。

    若贏了,他便是救駕有功。

    大功!

    日後,或許可以像廣元侯那般了。

    半刻,兩人在賬中,都沒有言語。

    突然,副將開口了。

    “將軍。”

    孟觀跳了跳眉,道:“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本將軍不喜歡婆婆媽媽的人。”

    “趙王托我帶話與將軍。”

    帶話?

    孟觀臉上露出狂喜之色,但旋即臉上又有些迷惑。

    “趙王如何需要給你帶話?莫非你是趙王的人?”

    副將輕輕點頭,說道:“屬下確實是趙王的人,趙王要屬下對將軍說:他有負於將軍,日後定會好生照料將軍妻子。”

    “什麽意思?”

    孟觀馬上變得憤怒起來。

    這趙王的話,明顯就是有負於他。

    莫非

    今日之事,是假的?

    “趙王,趙王騙我?”

    孟觀深吸一口氣,猛然站了起來,不知道是因為太過於憤怒的原因,他連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多少。

    “本將軍待你不薄,你為何夥同趙王騙我?”

    鏘!

    孟觀拔出腰間寶劍。

    “莫非以為本將軍不敢殺你?”

    副將瞥了孟觀一眼,卻是跪伏下去了。

    “屬下有愧,屬下也是有苦衷的。”

    “你”

    孟觀剛要一劍斬下去,突然發現手上沾染了熱乎乎的東西,低頭一看,發現是粘稠的血。

    抬手輕輕觸摸自己的嘴鼻,發現這血是從他嘴鼻流出來的。

    “這酒,有毒?”

    “屬下慚愧。”

    孟觀要揮刀,但到現在連揮刀的力都沒有了。

    噗

    一口膿血噴出,孟觀直接後倒在地,成為了一具屍體。

    副將起身,滿臉淚水,但他還是咬了咬牙,拔出手上的環首刀。

    “將軍,對不起了。”

    說完,他直接將孟觀的頭割了下來。

    “孟觀謀逆,被我所殺,諸位停手罷!”

    趙王府。

    趙王在自家大堂上麵,很是閑適。

    在他麵前,孫秀也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當日的不知如何選擇,到現在,天下的權勢,似乎是離他越來越近的。

    “俊忠,來,飲了此杯。”

    孫秀滿臉帶笑,掩袖將杯中酒液一飲而盡。

    飲罷,兩人相視一笑。

    “走水了走水了。”

    “快救火啊!”

    “哇哇哇”

    朱雀街上,響起了許多聲嘶力竭的聲音。

    哭聲,叫罵聲,不一而足。

    劉寔府,陳準府,突然起了大火,火勢洶洶,似乎可以將一切焚盡。

    洛陽,變得更加熱鬧了。

    而在太極殿中,原本癲狂大笑的皇帝,臉上的笑容卻是一點接著一點的消失。

    皇帝突然明白。

    這件事情,似乎沒有那麽簡單。

    似乎

    這是一個陷阱。

    “陛下,廷尉何勖急報。”

    在這個時候的急報?

    司馬遹接過急報,打開一開,雙目突然圓瞪。

    噗

    皇帝急火攻心,一口熱血噴賤而出。

    “齊王,齊王!”

    大內官扶住皇帝,隱約可以看到急報上的內容:齊王薨於廷尉獄,劉寔,陳準卒,張泓不知所蹤。

    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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