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用自己的雙眼所看到的世界，那便是真實嗎？”

    “感覺，知覺，記憶，思維，想象，語言——各種各種的工序把我們所獲得的知識轉變成‘我們眼中所看到的的世界’，那便是認知。”

    “在地上的蟲子所看到的的世界，和它們化蛹成蝶之後所看到的世界，還是同樣的世界嗎？”

    “人類把他們眼中所看見的強大妖怪稱作天災，殊不知在更加強大的存在麵前，那些天災也不過如同初生的嬰孩一般無力。”

    “那麽，回到最初的問題，我們用自己的雙眼所看到的世界，那便是所謂的真實嗎？”

    這是一場問答，亦或是霍青娥一個人的獨角戲，因為她的聽眾隻有一位，而且還保持著一如既往的沉默。

    但霍青娥卻並不在意，她的話還沒有說完。

    “認知具有強烈的主觀性，其曖昧程度根據角度的不同會衍生出太多太多不同的看法，那麽就試著修改我們之前的結論吧。”

    “多數人眼中看到的世界，那便是真實嗎？”

    “我想這就是最接近正確的答案了吧？或許這便是大多數人的回答，也是大多數人一直相信的東西。”

    “可這並不是你的答案，對吧，神綺？你隻相信自己的選擇。”

    “很遺憾，你錯了，不過也沒關係，因為大家都錯了。”

    “世界究竟是怎麽樣，該怎麽樣去定義世界的萬物，這並是不少數服從多數的這麽簡單就可以解決的。”

    “正確與錯誤，正義和邪惡，真實與虛妄，從一望無際的遼闊天空到一粒無人問津的小小塵埃，誰能夠定義它們的價值？沒有人。”

    “因為世界本身已經賦予了它們存在的價值。”

    “一塊石頭，被人抓在手中可以是武器，被扔在路邊則變成了垃圾，可對世界而言，石頭仍舊是石頭，不會因為它身處何處而改變它自身的價值。”

    “......你是想說，我，還有她，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嗎？”

    這是神綺思慮了許久之後說的第一句話，但她卻換來了霍青娥一陣長長的沉默。

    “我們打個比方吧，神綺。”

    霍青娥舉起一根手指說道：“假如時間可以倒流，假如你還有一次選擇的機會，那麽你會怎麽做？”

    “我從未覺得自己的選擇是錯誤的，”神綺堅定地說道：“亞當所期望的理想鄉，那便是我所期望的未來，我從未後悔過。”

    “那好，神綺，如果是這樣的話，你認為自己曾經做過的一切，都是‘正確’的嗎？”

    “自然。”

    “這也就是說，如果真的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讓時間倒流，你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是嗎？”

    “沒錯。”

    神綺毫無迷惘的回答讓霍青娥笑了，笑容中的玩味像是惡作劇得到的糖果一樣，甜膩地有些粘牙。

    “你看，答案已經得出來了不是嗎？”霍青娥淡淡地說道：“如果你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哪怕時間倒流你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那麽結果不是已經注定了嗎？”

    “......”

    “你還是會用詛咒把嫦娥困在廣寒宮，你還是會因為失去大罪之器和身體而止步於魔界，亞當還是會變成現在這樣，一切的一切都不會有任何改變。”

    “你剛剛問我你們所做的一切是否還有意義，那麽我的回答是——沒有意義。”

    “證明就是，哪怕時間倒流無數次，你還是會按照你自己的認知和判斷做出選擇，從而導致這一係列的因果循環，如此的話，結果便不會發生任何改變。”

    “你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那麽現在的結果就是你選擇‘正確’所導致的。”

    “沒錯，神綺，你所做的每一項決策，你所踏出的每一步都是正確的，屬於你的正確，正因如此，所以不論你怎麽做，未來都不會發生任何改變。”

    “因為，命運，早就注定了。”

    “......”

    霍青娥的話讓神綺徹底愣住了，她忽然發覺一直以來她在堅持的某樣東西發生了崩塌。

    是的，神綺一直在悔恨，悔恨現在所發生的一切，但是如果回想起來，過往的一切全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現在的她失去了身體和大罪之器，因為被暴食的大罪之器誘惑導致了墮落的她，選擇吃掉了自己，化身成了寄宿在暴食的大罪之器中的新的意誌——墓場之主。

    其結果導致的就是她失去了肉體，同時大罪之器也被嫦娥搶奪。

    但是她做錯了嗎？並沒有。

    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還是會選擇接受大罪之器的力量，選擇墮落，因為隻有成為墓場之主的她，才能真的幫上亞當。

    她拚著兩敗俱傷將自己的靈魂剝離大罪之器，隻為了將即死的詛咒下到嫦娥的身上，她做錯了嗎？並沒有。

    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仍然會選擇和對方同歸於盡，因為嫦娥是為數不多可以影響到亞當的人。

    所以，如果一切都能重來，那麽她的選擇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可是問題來了。

    就像霍青娥所說的，如果一切都是正確的選擇導致的結果，那麽事到如今，她到底在悔恨什麽？

    神綺的思緒一陣恍惚，但很快就又恍然大悟。

    不，不對！這是那家夥的詭辯！

    “不要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我所說的一切難道是錯的嗎？”霍青娥露出了無奈的表情：“我們都曾經領先三步四步看到的‘世界’真正的樣子，你難道能夠斷言我的說法是錯的嗎？”

    “那既然如此，你現在所做的一切，又有什麽意義？”

    “當然有意義。”

    霍青娥拔出頭上的簪子，輕輕在身前畫了一個碗口大的小圈：“我已經厭倦了，四千年後又四千年，四千年後又是四千年......太愚蠢了，你不這麽認為嗎？”

    “......”

    “如果輪回的宿命是世界給予我們這些大罪之人的懲罰，那麽至少讓我們擁有一個贖罪的機會吧。”

    霍青娥用簪子劃破手掌，猩紅的血液匯作細線融入了無盡的虛空之中。

    “我已經放棄了，未來怎麽樣都無所謂，現在的我隻要一個結局就好，一個，完全不一樣的結局！”

    說罷，霍青娥的身前居然展開了一道與八雲紫的間隙極為相似的裂縫，更為重要的則是這個裂縫對麵倒映著的居然是身處於蒼白世界中的武也。

    “你要做什麽.......！”神綺心中升起了一種極為不妙的預感。

    “我要取回本該屬於我們的未來。”

    那一刻，霍青娥臉上的表情模糊了，忽明忽暗仿佛要變成另一個人似的。

    “我們都知道，亞當隻有取得了夏娃的力量，才能真正地去改變世界。”

    “可是夏娃早就死了！”

    “沒錯，夏娃的確是死了，但是，她的力量卻沒有死去。”

    如同遵從了霍青娥的指引一般，在蒼白的影世界裏，武也好似感應了什麽，忽然轉過身去，那裏有一位早已等候他多時了。

    “這個輪回是亞當的選擇，我不能確定自己是否能改變亞當的意誌，就像你們也無法確定他到底會不會信任你們一樣，所以我隻能這麽做。”

    當霍青娥將裂縫的畫麵完全地展現給神綺的時候，這位魔界之神徹底愣住了，因為在那裏出現的人，是她怎麽樣都無法預料到的。

    那是軌跡之外的最大異數！

    “我無法改變亞當的選擇，所以我能夠做到隻是消除亞當選擇的能力——如果他自己打從心底拒絕夏娃的力量，那麽，他又該怎麽去改變世界呢？”

    ......

    “怎，怎麽會，你，你是......！”

    帶著艾莉歐來到了這個時間停留在了白晝的世界中，武也見到了她。

    用拳頭教導武也，用霸道退治妖怪，用分靈之術將靈夢蒙在鼓裏整整十幾年的——

    先代巫女。

    “呀，看起來你似乎也成長了不少呢，武也。”（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