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延昭迎著王靖問詢的目光，朝著他旁邊的葉朝雲看了一眼，“王大人，這位是個女人吧？”

    “不錯，不但是女人，而且貌美如花。”王靖點了點頭。

    “大宋軍規第七百三十一條規定，軍中禁止攜帶女眷，王大人不會不知道吧。”楊延昭冷哼了一聲，他現在看著麵前的王靖心裏越來越失望，今天的事情一定要向上麵匯報，不但沒有按照他的設想帶來主力軍隊，反而身為主將身邊卻留個侍女，而且毫不掩飾，這在以前可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有這一條麽？”王靖愣了一下，他向身邊的裴定方投去問詢的目光。

    裴定方被王靖突如其來的眼神弄了個措手不及，他盯著王靖的目光不停使著眼色，好像在問，“大人，我應該回答是有啊，還是回答沒有啊……”

    裴定方心裏大罵著，明明你特麽就知道有這條軍規，勞資到底應該怎麽回答你。

    他正矛盾著，王靖已然收回了他的目光，

    “哦，原來真的有這條軍規啊，不過還好，她現在的身份不是女眷，而是本大人的專職郎中。”

    王靖很誇張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萬幸的模樣。

    “可是……”

    “楊將軍，如今大敵當前，您不思考對敵良策，反而一味糾結於這種於戰局無關的問題，恐怕不太合適吧。”

    說話間，王靖已經坐到了主帥正座上，神情嚴肅的掃視了一圈眾人，“現在讓我們商議一下，拿下寰州城的具體細節，楊將軍，請你先談一下現在的戰況。”

    楊延昭皺了下眉頭，再次看了一眼王靖，“王大人，我雁門關將士圍困寰州三日有餘，曾經試探著發動幾次進攻，但發現對方城池甚為堅固，為避免過多損失，一直沒有繼續攻城。”

    “寰州城防怎麽樣?”

    “很強，城內不僅有充足的火油、滾石檑木，弓箭，城牆也很高很結實，對方的守將老女幹巨猾，一直按兵不動，我們曾經假意退兵過，派遣士兵假扮平民準備混進城去，但是對方城門緊鎖，已經下了封城令了，任何人不得進出，據說連城門都已經落下千斤閘，看來對方已經決意和我們耗到底了。”

    “大人，我們為什麽不繞開寰州呢，既然他們連千金閘都放下了，那我們就去進攻其他主城。”裴定方插嘴說道。

    “寰州是寰州境內最重要的主城，如果我們繞過這裏，不攻下它，那麽便相當於進入了腹地，兵力不占優勢，很容易被圍殲。”聽到王靖的解釋，裴定方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寰州是橫在我們北征軍麵前的第一座障礙，我們這一次無論如何要把它攻下。”王靖態度非常堅決，

    剛才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王靖並沒說，雲州的荊家軍隊如果想起到奇效，那麽就必須要在雲州和寰州的邊界上，否則，一旦荊家在宋軍進攻寰州時突然出現在腹地，難免不會令人生疑。

    “王大人，你可能有所不知，寰州的防守遠遠比你想象的還要艱難，雖然你現在是這裏的最高統帥，但是如果你要一意孤行的話，我楊延昭要為底下的將士們負責。”

    王靖瞥了一眼楊延昭，後者毫不畏懼的直視他的眼睛，目前大帳內的軍官除了裴定方和狄青等幾個王靖帶來的人，剩下的全部都是他的部下，他的氣場並不輸於王靖。

    “楊將軍，你這是在懷疑我的能力麽？”王靖皺了皺眉頭，他對楊延昭的做法很不滿意，楊延昭是楊家將中的佼佼者，智勇雙全，但此時看來還沒有成熟起來。

    “我隻是想聽聽王大人有何辦法，請您不要誤會。”楊延昭不卑不亢的回答著。

    “哼”王靖冷笑了一聲，“楊將軍，我王靖這麽多年來，還從來沒有見到過像你這樣的將軍。”

    “我怎麽了?”

    “我問你，如果我今天不來，寰州你準備怎麽打下去？”

    “這個，當然是等待援軍，五萬人對付五萬，又是攻城，自然難以攻下。”

    “本官已經和你說過了，現在站在你麵前的，就是你所期待的全部援軍，那麽，如果將之位讓給你，你又當如何。”

    “王大人你是在開玩笑對麽？……現在你是主將不是麽？”

    “既然知道本官是主將，你自己又不知道如何去做，那麽以後本官做出每一個決定之後，請你不要用這種質疑的口吻和我說話，老實說我很不舒服……如果你仍然這樣想的話，請帶著你的人馬滾出去。”

    王靖話音剛落，楊延昭身後的那些將軍們立刻拔出戰刀，而王靖旁邊的狄青和裴定方等幾名軍官也拔出了戰刀和他們對峙。

    軍帳內頓時劍拔弩張，火藥味十足。

    “王大人，你是不是應該注意下你的言辭。”楊延昭皺了皺眉頭，剛才他是有一些懷疑王靖的能力，不過沒想到激起了對方這麽大的反應。

    “大宋軍規第一章第七十二條，出言頂撞大人，應處以軍棍三十，第七十三條，威脅大人，軍棍五十，情節嚴重者，斬立決……”王靖緩緩的開口說道，他冷笑著看著楊延昭，“楊將軍既然對軍規這麽熟悉，那你身後的這些軍官應該如何處置呢?”

    楊延昭一愣，他剛才被王靖的一席話激怒了，卻忘記了軍規這檔子事。

    “王大人，我身後的這些軍官都是久戰沙場報效國家的錚錚漢子，這些年在雁門關苦寒之地隨我出生入死，他們剛才都是無心之過，請王大人您您恕罪。”

    “楊將軍，剛才那件事本官可以不計較，我精力有限，如果我王靖做什麽事情還要向你們每個人去解釋，我看我們還是各拉各旗，各扯虎皮，一拍兩散的好些，免得耽誤了你們立戰功發大財。”

    “王大人，不要再說氣話了，這是我的問題，我向你保證，今後絕對不會質疑你的決定……寰州您準備如何攻打？”

    “當然是強攻……”王靖說完見楊延昭征了一下，解釋著，“不過不是現在，楊將軍大可不必這樣緊張，我王靖絕對不是那種睚眥必報之人，我不會讓你的人白白的去送死。”

    “我有個辦法，各位考慮應當如何。”

    王靖展開案子上的地圖，“離寰州南邊二十裏有大片森林，北部十裏處有明陽河，其地勢低窪，如今正值春汛期，如果我們找一麵命令打造船隻，再命人堵住明陽河下流，待洪峰一過，打開堤壩，寰州必將陷入一片汪洋，到那時我們隻需擇高而立，選取時機攻城即可。”

    “我們大宋這次收複寰州，如果這樣的話，當地民眾也會損失慘重，家破人亡，對朝廷聲譽有損啊。”楊延昭略有些遲疑。

    “大人，何須這麽麻煩，我找些人去挖地道，從城下潛入，這不就行了麽？”裴定方一旁說道。

    王靖搖了搖頭，“現在冬天剛剛過去，萬物複蘇，地麵還沒有解凍，先不要說挖地道如何的艱難，如今千斤閘已經被放下，就算地道口打開，我們這些人也隻能夠從地道口衝出去，到那時，早就被對方發現了，隻要圍住地道口附近，我們就會成為甕中之鱉。”

    “我這還有一個方法，”王靖仔細琢磨了一會說道，“如今寰州水源僅靠當地深井水，如果我們派人在這些井水中下毒，就算被人發現水中有毒，那麽他們也無飲用之水可以救急……”

    “這怎麽能行，如果井中被投毒，那當地的民眾怎麽辦，難不成為了占領一城，就要禍害一方的百姓。”

    楊延昭眼神怪異，出聲製止，他想不到麵前這個看似瘦弱的王靖，接連提了兩個攻城辦法都是這般的歹毒。

    “楊延昭大人好像對本人的意見不滿意呢？”王靖笑著對他說道，實際上，剛才他提出的兩個攻城辦法，他本來也沒想要真的這麽做，之前聽聞楊延昭身為雁門關的將軍，為人雖然很刻板，但是體貼下屬，以身作則，今天隻是試探一下他的想法罷了，如今看來，楊延昭這個人雖然性子有些不討人喜歡，但是本性到是不壞。

    “王大人，我們這次出兵攻打寰州，是為了讓燕雲十六州的百姓重新回到大宋的懷抱，如果說為了占領這裏搞得這裏民眾流離失所，家破人亡，是不是違背了我們的初衷呢。”

    “好吧，既然楊延昭大人如此宅心仁厚，我看具體商議還是等明天再說吧。”

    再次被楊延昭頂撞，王靖臉上沒有一點惱怒的樣子，心中對他卻刮目相看。

    王靖和楊延昭這些軍官又談論了一些寰州上布防的細節後，便讓這些人散去，自己獨自留在了營帳中。

    以他目前得到的這些信息，寰州城主將劉恒仗著城堅糧足，已經鐵定心思要堅守主城了，好在這次王靖在接到進攻寰州的命令時，心中對攻城戰早就有了準備。

    裴定方等人剛才都隨著楊延昭尋找安頓住所，現在大帳內空蕩蕩的隻有葉朝雲和王靖兩人，葉朝雲將熱騰騰的茶水端到案子上後，就一直沉默的站在王靖身邊，王靖攤開紙張，略微思索了一下，並拿起了筆仔細的描繪著。

    葉朝雲隻是一直看到王靖在用手在紙上上麵比劃著，然後細描，卻並不知道他在幹什麽。

    幾個時辰以後，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在這期間楊延昭和裴定方等人都先後來過，但是都被王靖拒之門外，這時，葉朝雲終於看到王靖揉著太陽穴，他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一張圖赫然出現在了紙上。

    “王大人，這是投石車？”

    葉朝雲看著書案上王靖的這幾個時辰的成果略微有些詫異，紙上被他畫了一個奇形怪狀的東西，幾根簡單的木架，一些類似於機簧的東西，上麵還有一個勺子一樣的主杆，以及一些輔助的機構。

    “嗬嗬，準確的說這是曹魏投石車。”王靖解釋著，他記得在以前的典籍上看過關於曹魏投石車的記載，在三國時期，魏蜀吳之間爭鬥不休，當時互相攻擊時主要用的就是這種攻城器，每投擲一次，可以將幾百斤重的石塊扔出幾百碼遠，不過它後來隨著盛唐的崛起而沒落失傳了，畢竟唐朝那時候聲威四夷，萬國朝拜，加上當時的主要對手是鮮卑這些遊牧民族，投石車這種東西漸漸失傳了，就算使用也不是真正的曹魏投石車。

    相比普通的投石車，圖中的投車主杆和支架更加的粗大，投臂甚至可以達到二倍以上，王靖從以前資料上看到的這種曹魏投石車，在細微處增加了幾處機簧，主杆和拋射結構也更加的合理簡單。

    “明天讓士兵們去砍伐樹木，再找一些人去采購一些機簧、牛筋等輔料，我想十天左右的時間我們就可以發動進攻了，”王靖笑了笑，然後又補充了一句，“到時候的場麵一定很壯觀，我保證你從來也沒有見過。”

    這就是王靖一開始的打算，攻城器械長途運送比較麻煩，還不如就地取材，原地製造方便，他這次來到寰州，主要的目的就是吸引劉家和張家軍隊的注意力，他現在最不缺少的就是時間，有足夠的時間可以製造他想要的投石車。

    第二天清晨，王靖將曹魏投石車的圖紙交給楊延昭統領，囑咐他去將裏麵需要的一些零件采購回來，再派遣一些士兵去砍樹，然後打著哈欠又鑽進帳篷繼續睡覺去了。

    楊延昭當時滿臉倦容，他為攻城的事整整一夜沒合眼，對於王靖嘴裏說的明天商議他根本就沒記在心上，他隻希望王靖不要讓底下的將士強行攻城就好。

    不過當他看到王靖的圖紙後，眼睛立刻冒出了興奮的火花，他戎馬幾十年，見多識廣，一眼便認出了這應該是一種投石車的圖紙。

    他這次突然接到汴京城命令，要求他配合其他宋真宗率領的中軍向寰州發動進攻，從雁門關出發前，他不是沒有考慮過攜帶攻城器械，但一是由於他認為自己人數較劉家和張家軍隊要少很多，不可能會與對方發生攻城戰，二是畢竟雁門關以防守為主的一個要塞，在雁門關中，可以用來攻城的器械實在是太少了，府庫內存放的衝車，上麵的木板和軸承都已經被漚爛，稍一用力就散了架子。（m.101novel.com）